第1410章 大才與小才

  第1424章 大才與小才

  草廬之外,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季行舟聽著外頭逐漸接近的那陣腳步聲,將鐵桌子上的那『八十八神仙卷』鄭重收了起來。

  他在此間隙向蘇午問道:「諸般生人甲造就出來後,終需要禁錮了厲詭,方才能發揮它的真正威能。

  如今神工局內,儲備礦藏豐厚,人才足夠,今又有了種種入墨圖,並且還有了『八十八神仙卷』這般能一直重複利用,而不擔心其層次衰減的無上入墨圖,在此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神工局皆能持續造甲。

  但是此後生人甲倒不缺了,又該從何處去尋可以禁錮的、與甲冑層次相匹配的厲詭?」

  「便尋此上之詭,抓來禁錮即是。」

  蘇午展開『黃天法旨』,使得羅列其上的『想爾天庭紫籍仙官』尊名,盡皆能為季行舟所見。

  諸般紫籍仙官,今因與蘇午的約定,而紛紛陷入沉寂。

  在想爾本尊打破局勢,復甦以前,它們便只能埋藏於名山大川之下,今下正適合為不良人所用。

  如此,待到想爾打破當下局面之後,再想糾集舊部,卻也已然不可能。

  「不良人本是今之唐皇所設機構,此中人員,多受唐皇恩遇。是以此中自有諸多唐皇安插進來的眼線。

  而你於不良人之中設『神工局』,以諸僧道、我手下『元皇大神教』舊部、諸函人工匠填充神工局,先前又令有意功名的神工局工匠各奔前程而去,倒是令如今的神工局內,少了許多唐皇的眼線。

  神工局在如今算是『不良人』之中,最少唐皇暗探的機構。

  現今,你既有意收押諸地厲詭,可是要再增設一個機構,與『神工局』對應,專門負責緝捕厲詭、查禁邪祟之事?」季行舟看過蘇午展開來的黃天法旨之上羅列諸紫籍仙官名錄,轉而向蘇午說道,「某如今一心鍛鍊甲兵,感悟天人交變之韻,卻分不開手來,再幫你做其他事情了。」

  他看出蘇午有增設新機構的意思,是以提前出聲,表明自身的態度——今下季行舟心神已為『天人交變之韻』所秘,從中更窺見了自己的修行之道,這一時半會兒之間,他卻不願脫離神工局,再依蘇午的安排去做其他事情。

  雖然先前口口聲聲要求蘇午,莫要將他囿於爐火氈台前的人,也是他自己。不過他今時顯然改變了主意,甘心留在神工局中。

  蘇午笑著搖了搖頭,轉身看向草廬外。

  吳道子匆忙忙跑進了草廬中,其看到在鐵桌旁交談的蘇午與季行舟,一時遲疑著未有出聲。

  「閣下在醉夢之中,已為我們摹畫出一副世上無雙無對的『天人交變圖錄』,這副圖錄已然超出了我們對閣下原本的期許。

  是以,今時閣下若想要離開此地,亦請閣下自便。

  蘇某虧欠閣下實多,閣下旦有要求,我必一力滿足。」蘇午神色鄭重,向匆匆奔入草廬中的吳道子深施一禮,季行舟在旁跟著向畫聖行禮。

  蘇午接著道:「此般圖錄之神異,蘇某亦不會遮瞞,自會將之添加在閣下的成績之中,呈報聖人。

  自此以後,高官顯爵,榮華富貴,於閣下而言,亦如探囊取物。」

  如今,因那一副『八十八神仙卷』的誕生,蘇午已決定不再強留吳道子在此,但他態度轉變如此之快,卻叫吳道子有些難以適應。

  中年畫師神色茫然地看看蘇午,又看看其旁邊握著紙卷的季行舟,目光最終落在了季行舟手中握著的紙卷之上——他隱有預感,自身摹畫的那副所謂世間無雙無對的天人交變圖錄,應當就是季行舟手中握著的紙卷。

  吳道子看著那紙卷,一時猶疑不定。

  蘇午與他說完話,卻轉回身去,接著先前的話題與季行舟說道:「我以『楊惠之』為神工局主事,他雖有大才,但實無修行在身,以他來引導諸工匠做事、諸畫師摹畫神韻自然沒有絲毫問題,但若令他來約束諸般有修行在身的僧道,其實力有未逮。

  是以你今願意留在神工局中,與他相互輔佐,由他來主持對神工局中工匠、畫師摹畫天人交變之韻的事物,由你來約束神工局中諸有修行在身之輩的事務,卻是再好不過,我無意將你遷往別處就任。」

  「如此甚好。」季行舟點了點頭。

  那站在草廬門口的吳道子聞言微微昂首,揚聲說道:「惠之師弟如今找到了自身的『道』在何處,日後自有一番成就。

  但說他有大才,卻並不盡然罷?

  以他今時專注的『道』,雖也可以指導他人摹畫所謂『天人交變之韻』,但讓他親自來摹畫那般神韻,再以摹畫而來的神韻,造就所謂生人甲,卻是不能。」

  雕塑之技藝,在今時確無法用在『生人甲』的煉造之上。

  吳道子倒也算一語中的。

  只不過他並不知道,楊惠之之才,並不在『生人甲』上,蘇午捻起一支毛筆,那毛筆之上蘸取的黑墨,竟在他心念影響之下,陡作朱紅之色,他隨手裁來一道宣紙,那宣紙也在他的氣韻影響下,呈現金紫之色。

  他以硃筆一揮而就,在那裁下的一道金紫符紙上,寫就一道『除厄避災符籙』,旋而將那隱隱赤光流轉的符籙收起來,遞給了吳道玄。

  吳道玄不明所以地接過符籙。

  就聽蘇午說道:「閣下亦有大才,此般天才,卻為天所妒,日後或亦有如今時一般,摹畫世間無雙天人交變之韻的時候,但那般『天人之韻』,必會為天所奪,而不能落於人間。

  僥倖留於人間,亦必完全變一副模樣,再不是你本願呈現出來的狀態。

  而閣下醉心於功名之中,以你大才,只能為權貴所用,而不能造福蒼生——百千年後,你雖有才名存世,但也只有才名而已。而如閣下的惠之師弟,卻願意施展所學,供蒼生一用。

  他之名卻能留在蒼生心底,口口相傳。此名卻非只是才名。

  閣下以為,此兩種『才能』,哪個大,哪個又小?

  閣下以為,楊惠之的雕塑之道,不能應用於甲冑之上,莫非不能應用在天下山川大岳之上?

  在石上作畫,點石生靈,與閣下的畫道相比,又孰高孰低?」

  吳道玄被蘇午這一番話說得愣在原地,他在醉夢之中,畫出『八十八神仙卷』以後,便已生出此畫真意必被蒼天所奪的預感——如他這般自負才名之輩,又怎會願意自己頃刻而就、渾然天成的畫作,不能流傳於世間,而被天意蒙蔽?是以欲向蘇午來尋解決辦法,卻意外在草廬中感應到了『八十八神仙卷』的真意。

  他因而猜測,那畫中中真意或許已為蘇午所攝。

  此便更令吳道玄想要一探究竟。而現下不良帥這幾番話,確證實了八十八神仙卷畫中真意,正為其所攝,並且,亦告訴了吳道玄,他以後還會有這樣被天機蒙蔽精彩畫作之中真意的時候。

  吳道玄自然為此深感焦灼。

  偏偏在此時,這位不良帥卻決定放他離開,一改從前態度——吳道玄由此經歷莫大落差,一時之間無法適應。

  尤其是不良帥如今言辭之間,竟隱隱有覺得他不如楊惠之的意思,更叫他難以忍受:「老夫的才能,未必不能為天下蒼生所用!

  你不也說,那副畫卷在天下間無雙無對,以其造就出的生人甲,不正能為天下人鎮壓鬼祟,還人間以清明?!」

  蘇午面上笑意盎然,反問吳道玄道:「閣下既稱那副畫卷為你所做,敢問閣下,那副畫卷之中究竟描繪了甚麼?

  閣下方才摹畫出那樣一副天下間無雙無對的精彩畫卷,必該對其印象深刻,不至於對其中描繪種種一頭霧水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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