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卦

  金紅色的「飛鳥」穿透黑暗,瞬間驅散了周圍的寒意,連空氣似乎都即將燃燒起來。閱讀sto55.COM

  原本悠閒地坐在暗鴉背上的「武直」,並沒有將這團火焰放在眼裡,直到飛鳥到了近前,危險感直直逼來,他才臉色驟變,猛地驅使著暗鴉往後退。

  沒想到「飛鳥」緊追不捨,「武直」眼裡露出怒氣,唇角勾起,乾脆正面對上金紅色的「飛鳥」,憑空畫了刻紋出來,在對方襲來之時,放出了一面透明的保護盾。

  站在旁邊的鐘淮南,看著暗鴉背上的人憑空畫出陣紋,瞳孔猛然一縮。

  薛緋衣就站在鍾淮南的旁邊,幾乎是同時想起來,自己曾經問過鍾淮南的一個問題——當今唯二能夠憑空畫出刻紋的,一個是玄委會的會長紀東歌,一個是陸爻。

  原本只是隱約知道,對方會害怕自己的離火,現在被證實,玄戈眸色深沉,重新咬著陸爻的指尖,舌尖又嘗到了一點鮮-血的味道。

  同時,他手指在面前的空氣中一點,淡金色的波紋擴散開,就見「飛鳥」的顏色又深了幾分,隨後,直直朝著保護盾撞去。

  下一秒,「砰」的一聲,保護盾瞬間炸開,化為細小的銀屑飄灑落下。而「飛鳥」已經化成了巨大的火焰利爪,狠狠抓向了「武直。」

  在場的人心都提了起來,武咸更是下意識地想衝上去,被鍾淮南一把拽住了衣領。

  玄戈和陸爻一起看向火焰利爪,又湊到他的耳邊,「小貓,看仔細。」

  「嗯。」陸爻集中了注意力,就看見在漆黑的夜幕中,巨爪之下,火光灼人眼球。隨著利爪合攏了些許,像是被什麼重重吸引了一樣,武直的身體被動地屈起,在金紅色的火焰即將燒過去時,一個模糊的人影從武直的身體裡分離了出來。

  隨後,武直急速下墜,龍婆婆反應最快,手上的細線快速纏了過去,緩了速度。同時,宋老師長鞭一甩,地面上冒出了鬆軟的土層作為緩衝。

  模糊的人影重新落在暗鴉的背上,調轉方向。玄戈收緊了攬在陸爻腰上的手臂,問他,「追嗎?」

  看了眼龍婆婆他們,陸爻猶豫了幾秒,「追!」

  「抱好。」接著,玄戈左腳一點,往上躍起,在他右腳踏下時,周圍的氣迅速凝成一團,供他借力。

  陸爻被冬夜的冷風吹得有些睜不開眼睛,把臉埋進玄戈懷裡,這才好了些。他攥著玄戈的衣服,有些疑惑,「你怎麼能飛了?」雖然之前被對方帶著,踩在路燈頂上,但和現在這種飛起來了的情況又不一樣。

  「不是飛。」玄戈完全不受灌來的風的影響,聲音清楚,「我讓周圍的『氣』都聚攏到我腳下,和在平地上走路起跳差不多。」

  陸爻忽然想起以前,離火浮明盤每次構築一個適合算卦的「場」出來,都是強迫周圍同屬性的氣聚攏來。不過沒等他接著想下去,就聽見了玄戈的聲音,「快追上了。」

  被玄戈抱得更緊了兩分的同時,陸爻明顯察覺到追趕的速度又加快了。

  另一邊,武直重重地摔到地上,但因為鬆軟土層的緩衝,沒有受傷。

  武咸連忙跑上去,伸了伸手,又不敢碰他爺爺,著急地快原地打轉了。

  宋老師收了長鞭,蹲下來看武直的情況。

  而站在龍婆婆旁邊的薛緋衣,仰著頭看陸爻和玄戈消失的方向,心裡也是著急得不行,「龍婆婆,小陸爻他們兩個,這是去追那個誰了?」

  他現在已經不關心,玄戈為什麼會「飛」這種高端技能了。摸了摸手裡抱著的星盤,發現清河還沒醒過來。

  「應該是。」龍婆婆捏了捏眉心,也有些憂慮,「離火是死氣的克星,看之前的情況,那個模糊的人影很忌憚離火之力。玄戈在的話,陸爻應該不會有危險。」

  薛緋衣點了點頭,但眉皺著,還是有些心緒不寧。

  宋老師的聲音傳過來,「老武醒了!」一邊指揮著武咸把人從地上扶起來。

  過了半分鐘,武直艱難地睜開眼,呼吸急促。他手緊抓著武鹹的胳膊,無意識地用了很大的力氣,第一句話就是,「我沒有背叛!」

  說完,還發了一個誓。

  龍婆婆表情鬆了一點,緩聲問道,「是怎麼回事?」

  武咸明顯察覺到他爺爺放鬆下來,呼吸都平靜了不少。聽見對方說「扶我起來」,連忙動作。

  靠著武咸站好,武直回憶道,「當時暗鴉在黑霧裡現身,我在布置法陣,剛剛將畫好的陣牌交給武咸,讓他拿去放好,突然就感覺手背上一陣灼痛,像是被烙鐵按上去了一樣。接著就是全身劇痛,之後,五感就消失了。」

  他眼神露出一閃而逝的恐懼,明顯還心有餘悸。

  「這之後,我就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他停了幾秒,等眼前的眩暈過去了,繼續說到,「最開始,還偶爾能夠感知到另一個人的意識,到後來就完全什麼都不知道了。」

  龍婆婆三人的表情都非常嚴肅——一個能夠奪取另一人身體控制權的敵人,不管這種「奪取」有沒有條件和限制,都是非常可怕的。因為這讓人根本分不清楚,到底誰是真的、誰是假的,甚至讓人相互懷疑,隨時隨地充滿戒備。

  又聽薛緋衣說了易述是怎麼回事,幾人都沉默下來。武直目眥欲裂,面部的肌肉抖動,怒極卻又無法挽回。

  他們顧忌得太多,總是下意識地去避免重蹈當年的覆轍,但卻變成了坐以待斃。

  龍婆婆像是一瞬間大病了一場,整個人都沒了精神。跟著薛緋衣他們去看了易述,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強打起精神開了口。

  「所以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在第一次處理暗鴉時,老武被某個人奪去了身體的控制權。而按照那個人所說的,他是想來看看我們的處理情況。」

  「對。」鍾淮南看向倒塌的廢墟,「並且他稱暗鴉為『小烏鴉』,說是自己養的。所以之前陸爻的推測很可能是正確的——這個人從墓室裡帶了不少東西出來,全都養在玄委會的老建築下面,用陣法藏著。」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沒有誰能夠想到,就在玄委會的這些建築下,竟然會藏著東西。

  摸了摸木劍的劍柄,鍾淮南眼神沉著,「現在最讓人擔心的,是他可以奪走他人身體的控制權,還完全不泄露半分異樣。」

  群山的後面,是一條蜿蜒的河流,玄戈帶著陸爻一路緊追不放,火焰化作的飛鳥在夜色中極為耀眼。

  到了河流上方,暗鴉突然就停了下來,模糊的人影用陣牌飛快地布置出一堵盾牆,暫時擋住了離火的衝擊。

  「我說,何苦這麼窮追不捨?」他看著停在山石峭壁上的玄戈和陸爻,「玄委會到底是給了你們什麼好處,讓你們這麼賣力?」

  玄戈只是護著陸爻,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而陸爻不準備廢話,「靈髓還回來。」他緊盯著不遠處的人,視線齊平,沒有半分畏懼。

  「我還以為是什麼,原來是為了靈髓。」那人換了個坐姿,「你怎麼就確定靈髓在我這裡?」

  見陸爻不回答,卻一臉篤定,他低聲說了一句,「真是無趣。」然後手指做了個敲擊的動作,「那要不我們還是來做交易?你把元水交給我,我把靈髓還給你,划算吧?」

  陸爻沒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說了一句,「元水不在我這裡。」

  「呵,說什麼笑話!」那人嗤笑了一聲,聲音里滿是戾氣,「你以為,要不是元水在你身上,我會放棄陸明德,還把他弄死?」

  說著,他站起來,「你離開陸家兩年,都沒有被死氣侵蝕半分,除了元水在保你,根本沒有第二個可能性,所以不要隨便開口亂說話。」

  說著,又換了語氣,「你看,我幫你弄死了陸明德和陸澤林,算是幫你報仇了,也算是救了你的命。你拿著元水又沒有用,還不如做個交易,把靈髓換回去,多好。再說了,你現在有了完整的卦盤,又不再需要元水了。」

  「那你拿元水,又是用來幹什麼?」

  陸爻一邊問,一邊在腦子裡飛快地分析對方話里透露出來的信息。

  首先,這個人提到了陸明德和陸澤林,那說明,在陸家和趙姝背後的,確實就是這個人,傀儡術的刻紋也是這個人提供給陸家的。

  之後,這個人根據他離開陸家兩年的情況,推測元水可能在他的身上,所以改變了最初的計劃,捨棄了陸家和陸明德這顆棋子。後來發現陸澤林的小動作,又收走了陸澤林的命。

  另一方面,加上他之前兩次要和自己做交易,說明了兩點。一是元水對這個人非常重要,二是元水只能由主人自願轉讓,他死了,對方應該也拿不到元水。

  這時,玄戈在陸爻手心裡寫了幾個字,「沒有身體。」

  陸爻心裡一凜,他一直以為看不清面貌,整個身影都很模糊,是因為對方用上了什麼特殊的方法,竟然是因為沒有身體嗎?

  可能是見陸爻一直不回答,這人的語氣也明顯失去了耐性,「不該知道的不要多問,我只問你,想好了嗎?靈髓對器靈來說,可是很重要的東西。」

  說著,又意有所指,「果然在你眼裡,還是自己比較重要。」

  陸爻沒有接話,而是又換了一個問題,「你當時操縱傀儡冒充玄戈來接近我,也是為了元水?」

  對這個問題不太感興趣,「差不多,等你信任了我的傀儡,那說一句『我把元水送給你』之類的,不是很簡單?」說完,他聲音又帶了笑,「不過你年紀不大,防備心倒是很強,真是可惜了我的那件作品。」

  「最後一個問題,我和你做這麼重要的交易,我有必要知道,你是誰。」

  暗鴉上的人影擺了擺手,「這可不行,這是秘密,要是說了,我就太吃虧了。」

  「那這個交易,就不做了。」陸爻話音剛落,周圍就燃起了一團團金紅色的火焰,連成弧線直接將他們圈在了中間。暗鴉感受到了威脅,躁動起來。

  「沒想到,你們還真是說動手就動手。」明顯很忌憚玄戈的離火,暗鴉背上的人語速很慢。正說著話,他忽然就丟出一塊陣牌,從陣牌上探出的細長觸手,將他連帶著暗鴉一起,完全都包裹起來。對方消失的速度太快,只留下若有若無的聲音,「今天就先不陪你們玩兒了,下次再見。」

  陸爻盯著之前暗鴉所在的地方,握了握玄戈的手指,對方會意,操縱著離火,將附近全都檢查了一遍。

  「確實是跑了。」玄戈打了個響指,數十團離火飛快地聚攏在一起,又變成了金紅色的一小團,飛回玄戈手掌上。

  見陸爻盯著火焰有些好奇,玄戈直接把離火遞給他,「拿著。」

  一點也不怕,陸爻雙手把火焰捧在手裡,覺得溫度剛好可以暖手。

  「回去了?」

  陸爻點頭,「嗯。」

  另一邊。

  房間面積很大,但滿滿當當的,顯得擁擠。角落裡堆滿了石膏人像、成堆的木偶。四面牆上的窗戶被完全封死,氣流半點沒有流通。

  躺在床上的人忽然睜開眼睛,隔了好幾分鐘,眼珠才靈活地上下轉動。他慢慢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手,伸縮著活動,確定關節沒有澀感,才下了床。

  紀東歌赤腳踩在地板上,感覺不到冷,他繞過石膏雕像,又將木偶的斷臂隨意地踢到旁邊,站到了一張大木桌前。

  翻找了一個厚厚的記事本出來,寫下「離火」兩個字。拿筆的手指略有些不靈活,寫出來的字也是歪歪斜斜的。他盯著紙面看了幾秒,突然將那一頁紙直接撕了下來,發出「咵嚓」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極為刺耳。

  將廢紙揉成一團扔進紙簍里,他重新寫完兩個字,隨後將筆記本放回了原位。

  從衣櫃裡找出一條厚實的格子圍巾,擋住了後頸上橫貫的血痕,紀東歌打開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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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一個暖暖的火焰也是愛你的形狀的心~

  早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