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速很快,外面又下起了小雨,雨滴飄落到車窗玻璃上,在路燈橘黃的燈光下非常顯眼。
陸爻又仔細算了一卦,「兩個人死亡,還有四個人受傷。」但更詳細的就算不出來了。
「難道房子的地下還有一隻暗鴉?弄死一隻又來一隻?」薛緋衣手指摳著皮坐墊,心慌得厲害,想找清河求安慰,但清河還在睡,他只好默默地把星盤抱得再緊了一點。
這時,又有尖利的鳴叫聲越過群山傳來,極為刺耳,像是要將車窗玻璃都震碎一般,回聲久久都沒有消散。
「坐好。」駕駛座上的玄戈開了口。
陸爻下意識地就伸手拉住了車頂的扶手,下一秒,輪胎髮出巨大的摩擦聲,汽車以極快的速度拐了一個大彎。薛緋衣第一反應是把星盤抱好,結果自己沒穩住平衡,直接往車窗撞了過去,捂著額頭嗷嗷叫。
等車轉過了這個大彎,就能隱隱看見梅園的位置了。降下車窗,薛緋衣看著外面,沒顧得上撲到臉上的雨水,下意識地張大了嘴,「那玩兒意……是什麼?」
除了公路兩旁的路燈,周圍再沒有什麼燈光,四野都沉寂在夜色中,但薛緋衣和陸爻都能隱約看見,在梅園的上空,浮著一隻巨大的暗鴉,爪甲鋒利,雙翼張開,遮天蔽月,單是看著就極為駭人。
陸爻扒著車窗玻璃看了幾眼,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確實是暗鴉,它飄在上空暫時沒動。」
汽車很快就將群山甩在了後面,利箭一樣衝進了梅園,隨著人猛地往前傾,輪胎髮出「呲」的磨地聲,車直接停在了倒塌的廢墟前面。
三人剛開門下了車,龍婆婆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們怎麼回來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陸爻和薛緋衣心裡都鬆了口氣——龍婆婆沒出事。等把在場的人全認了一遍,發現鍾淮南他們都在,也沒有人受傷,而方隊帶來的人都在安靜地等命令,沒有半點躁動。
陸爻心裡的弦忽然就繃緊了。
心裡的大石頭瞬間就落了下去,薛緋衣往前走了兩步,「我們還沒開出去多遠,就聽見暗鴉的聲音,小陸爻算了一卦,卦象說——」
他剛想說卦象顯示有兩個人死亡,就感覺陸爻在後面,隱蔽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於是把將將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是大凶,所以我們又開著車趕回來了。」
「回來也好。」龍婆婆咳了兩聲,「原本已經在清理現場了,陣眼也封了起來,沒想到封禁竟被破開,又出現了一隻暗鴉。方隊那邊有四個人受到波及,昏迷不醒,現在在車裡休息。」
龍婆婆被余長生扶著,說完又咳嗽了幾聲,臉上帶著明顯的倦意。
站在旁邊的武直外套有些髒,手上有幾處擦傷,他沉聲道,「暗鴉原本想要抽乾在場的人的生氣,但被阻止了,所以力量不夠,漂浮在上方。」
陸爻點頭,他手揣在衣服口袋裡,又重新算了一卦——兩人死亡,四人受傷。
受傷的應該就是剛剛說的方隊帶來的人,但龍婆婆沒有提,就說明現場沒有人死。到底是他卦象錯了,還是……有人已經死了,但在場的人都不知道?
陸爻還注意到,在武直說話時,武咸表情有些奇怪,總是時不時地看他爺爺。
鍾淮南正擦拭著手裡的木劍,補充道,「那東西力量不夠,成不了形,只是虛影。但它周圍暫時形成了一個氣場,攻破要花很大的力氣,等到了寅時,氣場最弱的時候,直接解決。」
暗鴉的虛影懸在上空,讓人心頭沉甸甸的,大家都無心休息,方隊長正在打電話,向上級申請支援。
站得隱蔽,薛緋衣挨著陸爻,湊近了小聲說話,「我看人都是齊的,包括方隊長那邊,都沒有人死。」他向來都很相信陸爻的卦象,所以覺得奇怪。
「我算了兩次,」陸爻聲音也很低,「應該確實是有人死了。」
眼睛微微睜大,薛緋衣嘴唇動了動,又拽著陸爻的胳膊到了旁邊,玄戈跟著過去,恰好擋在他們前面。
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注意到他們,薛緋衣呼吸有些抖,「如果真的有人死亡,但龍婆婆他們都沒發現,難道又有幻境之類的東西?」他還掐了掐自己的手,看看痛不痛。
「有可能是,」陸爻沉默了一下,「我覺得,還有一個可能。」
「什麼?你說,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會不會是……傀儡?」
薛緋衣朝著廢墟那邊看了一眼,龍婆婆正在和方隊長商量事情,武直和易述在研究陣法,鍾淮南還在擦那把木劍。他咬咬牙,「你的意思是,死亡的人直接被傀儡替代了?」
「對,就是這個意思。」陸爻點頭,「還有種可能就是我的卦象錯了。」
「不會,我認為卦象會出錯的機率,比又有傀儡出現的機率還小。」薛緋衣眼神有些慌,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他咽了咽唾沫,「如果真的有傀儡混進來了的話。」
「我們不清楚對方冒充的是誰,是要做什麼。」陸爻也有些犯難,「而且我們也不知道,混進來的傀儡和之前冒充玄戈的,是不是一樣的,能不能找出來。」
薛緋衣憋著口氣,「好焦心!」
沒有其它的線索和證據,他們根本沒辦法直接說,他們懷疑現場有傀儡冒充活人,只是因為卦象顯示說有人死了。
而且如果真的要說,又應該告訴誰?說出來之後,會不會在這種緊要的關頭,引得大家相互懷疑?
薛緋衣也想到了,他抓了抓頭髮,覺得自己都快禿了。
陸爻看著上空漂浮著的暗鴉,「我更希望我的卦象是錯誤的。」
等薛緋衣去龍婆婆那裡幫忙,陸爻站在花壇旁邊,手勾著玄戈的手指,「你說會是傀儡嗎?」
「小貓,」玄戈偏頭看著陸爻的眼睛,「你要相信自己的卦象和感覺。如果你確定是有傀儡混了進來,那就找出來。」
陸爻點頭,「嗯。」
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陸爻先去找了武咸。
「水可以給我一瓶嗎?」
武咸見陸爻過來,挪了挪,空了個位置出來,又拿了瓶礦泉水水遞過去,「方隊長的裝甲車上搬下來的,我聽他們說,他們車上隨時都放著物資,不多,但可以應對突發情況。」
陸爻點頭,擰開瓶蓋喝了一口,然後遞給了玄戈。
「你是有什麼不開心?」見武咸看過來,陸爻繼續說到,「你表情怪怪的。」
視線移開,武咸搖了搖頭。
沒有再問下去,陸爻只是沉默地坐著著,沒有走開。
過了好幾分鐘,武咸思來想去,還是有些憋不住了,問陸爻,「你見過你外公外婆嗎?」
「沒見過,」就像平時聊天一樣,陸爻自然地順著這個話題往下聊,「他們在我出生以前就已經去世了,照片也沒見過。」
「這樣啊,很抱歉,」武咸有些無措地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想起陸爻在陸家過得也不好,爺爺奶奶更不能問,瞬間覺得自己話題找得很有問題。
「沒關係,你繼續說。」
武咸腳尖碾著地面上焦枯的葉子,發出悉索的聲音,「就是有一個人,你非常親近和信賴他,你有一個疑惑想去問,但心裡又很猶豫到底該不該問,你會去問嗎?」
陸爻沒回答,只是看著武咸。
武咸沒抬頭,繼續盯著地面上的枯枝爛葉,聲音很小,「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他隔了一會兒重新開口,「你和小壯走了之後,余長生不怎麼說話,我挺無聊,就想著去找我爺爺,看能不能幫忙。」
「然後呢?」
「然後我就一路找過去了,發現我爺爺正在和易前輩說著什麼,地方挺偏僻。我沒敢走近,只看見兩個人在爭執,聽不見聲音。」
「爭執?」
「對,我視力還不錯,看見易前輩情緒很激動,我爺爺也是,我從來沒看過我爺爺他表情那麼嚇人,」武咸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出恰當的形容詞,只好乾巴巴地形容,「就是非常非常嚇人。」
見陸爻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他繼續說到,「然後情況就很奇怪了,」他苦惱地皺著眉,「當時我沒怎麼看得清,我爺爺和易前輩像是動手了,然後易前輩忽然倒在了地上,很像電影特效,因為我看見暗鴉就從他的心口那裡飛了出來,當時我都快嚇死了。」
陸爻呼吸一頓,「心口?你確定是暗鴉?」
「就是不確定我才這麼糾結,那個暗鴉很奇怪,很小隻,就手那麼大,一晃就過去了,但有血紅色的眼睛,很扎眼,所以我才覺得是暗鴉。」
他分析,「你說是不是暗鴉趁著易前輩不注意,藏到了他的身體裡,我爺爺幫他弄出來了?但是我好像有看見,易前輩之所以倒地上,是我爺爺一掌拍在了他的心口上。」說著,還做了一個手勢。
陸爻順著他的話說,「對,有可能。」
「嗯,」武咸撿了一根枯枝在手裡,聲音有些悶悶的,「動了手之後,兩個人又像是和解了,還一起研究陣法,所以應該是我爺爺幫著易前輩,把暗鴉弄出來的吧?」
越說越小聲,武咸自己也很不確定,覺得這個推測有些牽強,他知道自己不太聰明,問題一複雜,思維就絞在一起。可是那個場景在他眼前不斷重播,越想就越奇怪,讓他不在意都不行。
這時,武直的聲音傳過來,「武咸跑哪兒去了?把你包里的陣牌拿過來!」
武咸抬頭應了一聲,又有些歉意地對陸爻說,「不好意思啊,拉著你說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話,我爺爺叫我,我先過去了。」
等人走了,陸爻從玄戈手裡把礦泉水瓶子拿過來,喝了一口冷水,輕聲問,「你覺得呢?」
「易述已經死了。」
手沒控制住力道,一下就把礦泉水瓶子捏扁了,陸爻緩了幾秒,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構思場景,「易述發現武直不對勁,去找武直理論,兩人爭執並且動了手。武直被激怒,或者擔心自己暴露——」
玄戈接下了他的話,「一掌拍到了易述的心口,抽乾了易述的血和生氣,借著這力量把暗鴉放了出來,然後用傀儡代替了易述。」
連做了兩個深呼吸,陸爻才穩住了語氣,「如果真的是這樣,這暗鴉,是不是之前那隻?或者,武直自己藏了暗鴉?」
「之前那一隻。」
「可是之前那隻……不是已經被消滅了嗎?」到現在,他語氣也有些不確定了。
玄戈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傻小貓,你再回想一下,武直將暗鴉困住時,是不是吸收了周圍的死氣,然後一陣強光之後,暗鴉就消失不見了?」
「是。」陸爻突然反應過來,「所以,暗鴉是被藏起來了,甚至那些死氣——」都是在給暗鴉補充力量?
「嗯。」
陸爻腦子裡各種念頭都冒了出來,有些亂,他伸手攥著玄戈的衣袖,「這些都只是我們的猜測,還沒有證據。」
咬痛了自己的舌尖,他看向正在和「易述」布置法陣的武直,收緊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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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一個車車漂移的軌跡都是愛你的形狀的心~看了一下字數,三十幾萬啦,要完結了~
一會兒依然修錯別字,麼麼麼嘰~愛你我的小仙女~
以及這兩天在理大綱,所以沒有回評論,抱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