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叫亨利
我叫亨利，蒂埃里·亨利。
我今年三十四歲了。
我老了。
我曾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射手，海布里的國王，萬千人愛上足球的開始。
但是現在，我老了。
我還記得我出生的地方，那是巴黎的一個郊區。
我的父親總是帶著我踢球，儘管他知道我對這一點興趣都沒有。
但是對年幼的我來說，除了足球，我的生活中再沒有其他娛樂了。
十六歲那年，我來到了摩納哥的青訓營。
我在摩納哥的青訓營里和一群孩子一起踢球，有一天，一個高個子法國人過來看我們訓練。
「他是阿爾塞納·溫格，摩納哥的主教練。」
我的教練對我說。
「蒂埃里，如果你努力練習，也許有一天，你可以為他踢球。」
是嗎？我遠遠地看著溫格先生，溫格先生也注意到了我。
但是我沒有為溫格先生踢上幾場球。
十七歲那年，他離開了法國。
我問我的教練，溫格去哪兒了？
教練告訴我，他去了一個遙遠的島國，也許很多年他都不會回到歐洲了。
後來，我來到了義大利。
在尤文圖斯，我並不喜歡我的教練，卡爾洛·安切洛蒂。
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歡這個大叔，但是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
他想把我從這個球隊弄走，租借到什麼地方去。
而且，我也不想留在義大利了。
這裡的球員都迷戀像機器一樣運動，他們執著於什麼時候該前進一步、什麼時候該後退一步，仿佛足球就是精確計算的遊戲。
足球的樂趣，不是在於用各種各樣你想不到的方式，把球打進球門嗎？
於是，我離開了義大利，來到了英國。
這次，來迎接我的人，是我在十七歲的夏天遙遙相望的高個子法國人。
「蒂埃里，現在，伱是阿森納的一員了。」他說。
我披上了紅白色的隊服，我愛海布里的每一天。
我有一群很棒的隊友，也有一名出色的主教練。
我不必拘泥於我的位置，也不必拘泥於誰的要求。
我可以用我喜歡的任何方式在球場上運動，我唯一的任務，就是把球打進球門。
人們叫我海布里的國王，我相信我會成為世界上最出色的射手。
我戴上了隊長袖標，我憧憬著有一天，我能穿著紅白色的隊服，捧起大耳朵杯。
我們幾乎做到了。
我至今仍然記得那年歐冠，我們面對皇家馬德里的挑戰。
我過掉了羅納爾多，我過掉了古蒂，我過掉了拉莫斯。
我從中圈一直過到了門線。
我還記得卡西利亞斯慌慌張張的樣子，但是他擋不住我的。
沒有人可以擋住我。
我看到溫格先生在場邊縱情歡呼，那是我最開心的時刻。
大耳朵杯，距離我們，咫尺之遙。
最終，我們回到了巴黎，回到了我的家鄉。
那一天，大雨滂沱。
我們輸掉了比賽。我浪費了太多機會。我看著穿紅藍間條衫的對手捧杯。
我蹲在球場上，數著地上有幾棵草。
雨水從我的頭頂往下滑，我的眼前一片模糊，眼眶溫熱。
我不知道那是雨水，還是淚水。
「蒂埃里，站起來。」
溫格先生站在了我的身後。他總是把自己打扮得一絲不苟，但是巴黎的雨打濕了他的頭髮，打濕了他的衣衫。
我盡可以失落悲傷，但他還要安慰他的孩子們，告訴他們，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對不起溫格先生。我沒有為他帶來冠軍。
幾年之後，我加入了巴塞隆納。
我不會背叛阿森納，我雖然離開了球隊，但我提前和球隊續約。
我為球隊留下了我能留下的所有東西。
「蒂埃里，祝你一路順風。你能拿到冠軍的。」
當我脫下紅白色球衣，和溫格作別時，我不敢看他。
我覺得我愧對他，但是我真的，想要一個冠軍。
我擁有了一群新的隊友，他們才華橫溢，天賦異稟。
我有一個叫埃托奧的搭檔，他的外號叫獵豹，他真的很快。
我有一個叫梅西的小個子搭檔，他長得不高，很愛笑，但他真是個天才。
我拿到了歐冠冠軍。
我很開心，我看著我的光頭教練佩普·瓜迪奧拉在場邊仰天長嘯。
多麼熟悉的場面啊……
多年之前，溫格先生也是那個樣子吧。
我捧起了我夢寐以求的大耳朵杯，可是在一剎那，我多麼希望我身上的球衣是紅白色的。
我終究沒有為我心愛的俱樂部帶來歐洲冠軍。
如今，我老了。
我已經三十四歲了。
我坐在酋長球場的替補席上，身邊是頭髮花白的溫格先生，觀看著球隊的歐冠淘汰賽。
是的，在我職業生涯的最後時光，我短暫地回到了這裡，回到了阿森納。
我對這裡已經很陌生了，我們有了新的球場，我熟悉的那些隊友都已遠去。
溫格先生的頭髮變白了，我很久沒有看到他的歡呼了，只看到他孤獨地站著，低著頭。
但是，我也認識了一些有趣的人。
溫格先生很喜歡他的一名助手，我的天哪，他甚至願意把歐冠這樣的比賽交給他去練手。
他是個很年輕的教練，他太年輕了，以至於他可能會犯任何年輕人都會犯的錯誤。
但是他擁有聰明的頭腦和珍貴的品質。
我決定，在我在這裡的時候，我要盡己所能幫助他。
因為，溫格先生當年也是這樣呵護我們的啊。
這一切，就像在做夢。
多年以後，我又回到了原點。
海布里的歲月已成舊夢，不知道那裡的草皮是否還記得，曾經有一個少年在上面奔跑？
我坐在那裡，放眼望去。
我仿佛看到時光的列車駛過，十七歲的少年跳下火車，呼吸著摩納哥微鹹的海風。
這，可能是我的最後一場歐冠比賽了。
我沒能為阿森納帶來歐冠冠軍，但是今天，我可以為我們留下一個希望。
阿森納幾乎創造了奇蹟，現在的比分是三比零，我們有一個點球的機會。
羅賓·范佩西走上了點球點。
我不喜歡這名球員，我討厭他的性格，我總覺得他並不像他表現的那麼忠誠。
但是，他是一名強大的前鋒，是溫格先生最卓越的作品之一。
如果他打進這個球，我們就扳平比分了。
陳耀教練叫我去熱身了，溫格先生像多年前一樣，向我微笑。
「蒂埃里，相信你自己。」
他說。
我很想讓他繼續說下去，因為這可能是他在歐冠賽場上，送給我的最後一句指點。
在往後的所有歲月中，我都不可能回到酋長球場，身穿阿森納的隊服，參加歐冠淘汰賽了。
在我剛來到英國時，我連續八輪沒有進球，那時候，溫格先生也是這樣對我說的。
蒂埃里，相信你自己。
范佩西果然打進了這粒點球。
現在，總比分是四比四。
我們幾乎已經創造了奇蹟。
但是還差一點——還需要有人，去給AC米蘭最後一擊。
我們要打加時賽了。
不過半個小時而已，雖然我老了，但是我會在剩下的時間裡，讓所有人回憶起來，海布里的國王是誰。
這是我的最後一舞。
我不會手下留情。
我叫蒂埃里·亨利，現在，我要上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