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蝴蝶飛過滄海
斯托克城主教練托尼·普利斯站在場邊,憂心如焚地看著球員們的比賽。
酋長球場的觀眾們顯然並不站在他那邊,每當斯托克城的球員拿球,或者動作大一點,球迷們就會毫不顧忌地發出震天的噓聲。
在托尼·普利斯聽起來,這些噓聲不僅是給球隊的,同樣也是給自己的。
作為職業聯賽老油條,區區噪音自然不會對托尼·普利斯造成什麼困擾,而且在多數時候,主場球迷們的噓聲越劇烈,越說明做客的斯托克城的策略卓有成效。
但是……眼前這是什麼事兒啊?
斯托克城的高佬中鋒彼得·克勞奇在他眼前飛了出去,斯托克城的球員激動地圍住了肇事者:佩爾·默特薩克。
而裁判皺著眉頭跑過來,猶豫了一會兒,沒有掏牌。
作為職業裁判,在比賽一開始就定下的執法尺度,他還是不太會去更改的。
規則和尺度是有利於哪支球隊,這是可以控制的,但是雙標就有損裁判的職業道德了。
托尼·普利斯覺得眼前的一幕何其陌生,一般來說,這時候應該是阿森納的球員被放倒,然後那些瘦弱的藝術家們憤憤不平地圍住裁判,這才是正常的場面。
但現在呢,這叫什麼事情啊,斯托克城的惡漢們委屈巴巴地圍著裁判抱怨,就像他們才是被阿森納欺負的一樣。
「托尼,他們……他們就像一點兒都不怕拿牌和受傷一樣。」斯托克城的助理教練對托尼·普利斯說。
斯托克城主帥皺眉頭觀察了幾分鐘繼續進行的比賽,緩緩開口:「你是對的。」
場上,阿森納的球員們無比放鬆地進行著身體對抗,甚至可以說,他們在刻意尋求身體對抗。
他們的主教練在阿森納球員每一次贏下身體對抗之後都會動作誇張地激情鼓掌,而阿森納的球員們也像猛獸一樣興奮。
球員們畢竟身材各異,也不是習慣於下黑腳的,但是當他們勇敢地和斯托克城的隊員們搏鬥時,欺負慣技術流球隊的「天空之城」開始手忙腳亂了。
在激烈又短暫的十分鐘對抗後,被倫敦的雨水和泥漿裹得蓬頭垢面的斯托克城隊員們放棄了瘋狗式的撕咬。
因為阿森納的撕咬不比他們差,每一次丟球之後,槍手球員的就地反搶同樣兇猛,他們出腳果斷凌厲,而且相當冒險——就連斯托克城的隊員們都會擔心,這不會造成受傷的嗎?
陳耀知道這不會造成受傷。
他雖然偶爾也會對自己的系統心懷怨言,比如為什麼別人家的系統都通天徹地,無所不能,自己的系統只能給點無關痛癢的BUFF,或者贈送點一次性道具。
但是他有種感覺,系統不會騙人。
系統賦予他的道具,說有用就是有用。
這場比賽,阿森納的隊員們就是無敵的,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受傷。
這種信念似乎也傳遞到了場上的槍手球員那裡,他們無所畏懼地拼搶。
當然,陳耀也不是沒有想過利用這種能力玩點抽象的,比如抱著對手球員來個同歸於盡,結果對手球員受傷離場,自己的球員還毫髮無損之類的。但這種策略未免太沒有下限了。
而且陳耀給球員們在這場比賽使用道具的更主要原因,是要給這支優雅藝術有餘,而缺乏強硬的球隊注入一些東西,一些能夠讓他們在未來的比賽中,甚至是絕境中都能產生作用的東西。
肖克羅斯犯錯了。
斯托克城放棄瘋狗撕咬之後,老老實實地收縮回了自己的禁區。
阿森納的進攻中,阿隆·拉姆塞像他這段日子裡完成的最嫻熟的戰術動作那樣,又一次從後面插上,闖入了禁區。
那裡正是肖克羅斯的防區。
肖克羅斯對拉姆塞不陌生,正是這個威爾斯人,差點被自己鏟成了殘疾人。
但是當有人問起肖克羅斯是不是對此感到歉意時,肖克羅斯從來沒有真心道過歉。
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比賽嘛,總會受傷。自己也沒有蓄意謀殺,只是鏟球的時候過於勇猛激動了一些。
看到阿隆·拉姆塞又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肖克羅斯緊緊盯著威爾斯人,準備再給他來一腳。
讓上帝保佑你吧,而我只是鏟個球而已。
肖克羅斯這麼想著,皮球被凱文·德布勞內送進了禁區。
德布勞內捕捉機會的眼光毋庸置疑,這個直塞的時機讓陳耀眼前一亮,這種寬廣視野的天賦是與生俱來的,德布勞內現在已經有所展現了。
他的傳球力道與火候和他的巔峰水準還相去甚遠,這個球在雨水中鑽入禁區,在泥地上打了個滾,無論是拉姆塞還是肖克羅斯都沒有第一時間碰到球。
肖克羅斯立刻倒地放鏟,他不管不顧自己面前是不是有人,衝著球——至少他告訴自己,這是衝著球去的——就鏟了過去。
他感到小腿一陣劇痛,那種疼痛就像一個爆鏟鏟到了鋼筋混凝土牆壁上一樣,從腳掌,到小腿,到膝關節,再到大腿,疼痛綿延不斷地傳來。
肖克羅斯當時就大聲慘叫了起來,被他鏟到的是阿隆·拉姆塞,威爾斯人被球襪外面的撞擊感嚇了一跳,他來不及細想,跳過了臥倒在地的肖克羅斯,迎著阿斯米爾·貝戈維奇怒射。
皮球撞在網窩裡。
一比零。
裁判的哨聲沒有響起,當值主裁瞠目結舌地看著禁區里倒地抽搐的肖克羅斯,拉姆塞和他的隊友們開開心心地跑到角旗區歡慶進球了。
裁判抹了把汗,他剛剛明明看到肖克羅斯在禁區里對拉姆塞放鏟,他還在斟酌這是不是個犯規,可是現在他看到的是肖克羅斯跟被人鏟了一樣在地面上哀嚎……
斯托克城的隊員們圍著肖克羅斯,有些人走向裁判,但也沒敢抱怨,他們很清楚,在禁區里下腳的只可能是自己的隊友。
陳耀興高采烈地在場邊慶祝著,他哈哈大笑:「胡安,丹尼斯,看到了嗎?這可太好玩了……」
丹尼斯·博格坎普白著臉說:「在我們慶祝之前,我想問個問題。」
「你問。」
「阿隆……阿隆他是鋼鐵之軀嗎?」
……
天空體育的轉播鏡頭也反覆重播了這個片段。
凱文·德布勞內的直塞找到了禁區裡的隊友,力度小了一點,提前彈地,而且被地面的摩擦力減速,以至於雙方球員都沒有第一時間搶到球。
阿隆·拉姆塞往回跑去接球,肖克羅斯直接貼地放鏟。
這完全是一個不看人的犯規,只要他沾到拉姆塞的邊,就是一個無可爭議的點球。
「肖克羅斯一定是昏了頭了,還是說他對拉姆塞有種傷害性的惡意?」
後面的一幕就堪稱物理學奇蹟了。
肖克羅斯鏟到了阿隆·拉姆塞,但是拉姆塞不為所動,沒事人一樣繼續去控球。
而肖克羅斯的腿發生了肉眼可見的些許形變,就像一腳踹在了牆壁上。
肖克羅斯抱著腿在泥濘地里鬼哭狼嚎,斯托克城的門將貝戈維奇被肖克羅斯搞得莫名其妙,拉姆塞趁機把球射入了球門。
「我很難解釋發生了什麼事情……肖克羅斯一次絕對惡意的犯規,卻沒有傷到阿隆·拉姆塞,反而讓自己受了傷……不過,他是不是還逃了一張紅牌?」
場上的局面無比詭異,斯托克城的隊醫在緊張地檢查肖克羅斯的傷情,阿森納的隊醫也把瘋狂慶祝的拉姆塞拖到了草地上坐下,檢查他的腳踝。
區別是,阿森納的隊員們圍著拉姆塞有說有笑,而肖克羅斯痛苦不堪地在自家球門前打滾。
幾分鐘後,裁判在斯托克城球員的包圍下跑進禁區……
給肖克羅斯補了張紅牌。
那是一個無法狡辯的惡意犯規,一腳爆鏟,而且是在禁區里,就是衝著廢人去的。
就算拉姆塞沒有受傷,而且取得了進球,這個犯規也不能從輕發落。
不過肖克羅斯也不必自己下場了,隊醫把他抬上擔架,在滿場球迷的噓聲中,一頭霧水的肖克羅斯忍著痛被抬下了場。
在斯托克城的隊醫抬著肖克羅斯下場時,阿隆·拉姆塞遠遠地看了一眼。
他看到肖克羅斯痛苦的臉龐,肖克羅斯則沒有睜眼。
都過去了吧,拉姆塞心想。
他看了看自己的腳踝,那裡有一道深深的印子,但是隊醫告訴自己,醫學奇蹟發生了,自己的腳踝毫髮無損。
甚至連一點皮都沒擦破。
「你非常幸運,阿隆。非常非常幸運。」阿森納的隊醫一臉怪異,「也許是角度問題,也可能是潮濕泥濘的環境造成了一些巧合,當然也有可能是你是超人……總之,你沒有一點兒問題,而那傢伙……」
隊醫鄙夷地看了看斯托克城那邊,「我就算再有職業道德,我也要說他活該。」
所以,真的都過去了吧。
我不用再被那個噩夢糾纏,不用再畏懼對抗,不用再遲疑著不敢追趕曾經的自己。
阿隆·拉姆塞深吸了一口氣,他看了看電子大屏幕,比賽還有七十分鐘。
全場的球迷都在高唱自己的名字。
主教練站在場邊為自己鼓掌,他的笑容讓拉姆塞感覺如同春風拂面。
我感覺一切都回來了。
拉姆塞跳了跳,在酋長球場六萬五千名槍迷山呼海嘯般的掌聲中回到了球場,所有目光都在他身上聚焦。
這是一場屠殺。
十人應戰的斯托克城被摁在禁區里毫無還手之力,更糟糕的是,他們感覺到了畏懼,不敢和阿森納的球員們身體對抗了。
這是斯托克城頭一遭遇到這種場面,他們的身體和心理防線都被擊垮了,肖克羅斯的慘狀讓這些所謂的惡漢膽寒。
陳耀看到這樣的場面只是想笑。身體對抗當然是競技體育的一部分,這無可厚非,但任何身體對抗都應該有底線。
沒有底線的身體對抗,只是野蠻罷了。
而要利用足球比賽的規則來肆無忌憚地傷害對手,末了再來一句,「這只是球賽而已,這只是個意外」,那就是無恥。
而這些兇狠的「惡漢」,當他們發現野蠻和無恥的代價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會比任何人都膽小如鼠。
二十五分鐘,阿森納邊路傳中,奧利維爾·吉魯如入無人之境,頭槌破門。
二比零。
三十一分鐘,德布勞內直塞禁區,吉魯扛住斯托克城後衛,腳跟磕球,格里茲曼後插上兜射破門。
三比零。
四十三分鐘,阿隆·拉姆塞在禁區外覓得空間,遠射再次洞穿了貝戈維奇把守的球門。
四比零。
斯托克城門將貝戈維奇真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他不知道自己出現在酋長球場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中場休息的時候,當托尼·普利斯讓貝戈維奇集中注意力的時候,這名門將幾乎要跟主教練吵起來。
他面前的防守形同虛設,自己一個半場被射了十腳,還要自己怎麼集中注意力?
何況這都是怎麼回事?貝戈維奇不理解,自己這群隊友欺負人,結果弄巧成拙,現在軟的跟柿子一樣,被阿森納打得找不著北。
作為斯托克城僅有的幾個有能力、也有志氣往大球會走的球員,貝戈維奇的心裡掠過幾分去意。
這個夏天或許該離開這群混蛋了……不知道對面的阿森納有沒有興趣接受自己?
下半場,阿森納的狂轟濫炸還在繼續。
六十五、七十二分鐘,阿森納又打入了兩粒進球。
其中一次是定位球機會,奧利維爾·吉魯利用角球梅開二度,貝戈維奇對此反應不及,而斯托克城的球員臉上只剩麻木了。
七十二分鐘是一次運動戰進球,丹尼·卡瓦哈爾四十五度挑傳中路,阿隆·拉姆塞後插上包抄射門得手,完成了帽子戲法。
六比零。
臨近比賽結束時,阿森納的進攻依然沒有停止,在氣氛高昂的酋長球場,在倫敦的春雨中,阿隆·拉姆塞在補時階段打進了第四粒進球。
貝戈維奇連撲救動作都懶得做一下,斯托克城的後衛們目送著拉姆塞完成大四喜,隨後在雨幕中全場狂奔。
他追啊追,終於追上了那個曾經的自己。
他穿破雨幕,奔向狂舞的阿森納旗幟,就像航船駛過大海。
就像蝴蝶飛過滄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