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八十六章 釅茶

  第1987章 釅茶

  三阿哥出了五貝勒府,本打算去禮部衙門的。

  將要到棋盤街,他就調轉了方向。

  不能這樣回去。

  五阿哥可不單單是五阿哥,後頭還有太后跟宜妃,再往遠了說,還有九阿哥跟十阿哥。

  要是五阿哥記恨了自己,那日後……

  三阿哥直接去了理藩院衙門。

  撲了個空。

  他拍了拍腦門,憑著九阿哥那小身板,今天往返了海淀,不回家躲懶才怪。

  他就往九貝勒府去。

  到了九貝勒府門口,他翻身下馬,沒有直接叫人叩門,而是左右張望。

  四座皇子府……

  比鄰而居……

  這是占著地利,要是自己的王府在這裡多好……

  想到這裡,他嫌棄地瞥了八貝勒府一眼。

  八阿哥當時挨著老四建府、後頭又鼓動九阿哥跟十阿哥過來,就沒存好心,這是存了「結黨」的心思。

  幸好有個郭絡羅氏拖後腿,要不然說不得還真讓老八算計成了。

  三阿哥收回視線,叫侍衛叩門。

  等到崔百歲聽到動靜開門,認出是三阿哥,一邊打發人往裡傳話,一邊恭恭敬敬將人請到客廳。

  這位身份尊貴,還是主子兄長,怠慢不得。

  三阿哥看著茶几上的擺著四盤餑餑,就覺得有些餓了。

  這是到飯口了。

  他拿了一塊餑餑又放下,不吃這硬面餑餑,還是空出肚子吃好的。

  九阿哥得了消息,有些納悶,跟舒舒道:「爺心裡『砰砰』直跳,這位可不是閒著亂逛的人。」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

  以老三的行事,真有好事兒也不會便宜了兄弟,那就是沒有好事兒了。

  舒舒有些擔心。

  隨著三阿哥名聲日盛,說不得要開始拉攏兄弟。

  他沒有同母兄弟,在諸弟中,倒是九阿哥這個連襟還親近些。

  舒舒就道:「爺還是先去看看三爺來意,若是交好拉攏的,爺心裡有數就好,爺跟他一樣的身份,只是年歲小,爵位才低一級,面上過得去就行。」

  九阿哥猜測道:「難道是想要問嬪母挪宮之事,那也問不到爺啊,直接去內務府問十二阿哥多好……」

  別的,他也想不到什麼原因,帶了疑惑去前頭客廳了。

  三阿哥喝了兩盞龍井茶,肚子裡刮油,越發覺得餓了。

  眼見著九阿哥進來,他就道:「到飯口了,有什麼吃的,叫膳房上些,墊巴墊巴……」

  九阿哥哭笑不得,道:「敢情您貴客臨門一回,是來蹭飯的?!」

  三阿哥道:「這不是正趕上了麼?」

  九阿哥也沒有用午膳,就吩咐何玉柱去膳房傳菜。

  少一時,何玉柱帶人提了膳盒過來。

  今天中午主菜是山藥燉排骨,紅燜泥鰍、還有桃仁拌芹菜、韭菜炒雞蛋、枸杞玉蘭片與爆炒腰花。

  配的是雜糧粥跟玉米面窩窩頭。

  三阿哥目瞪口呆,道:「你們平日就吃這個?」

  有肉有菜,不能說不好,就是看著不大對勁兒。

  九阿哥這才看清楚菜色,神色有些不自然。

  福晉也真是,自己好好的,哪裡就需要補了?

  三阿哥醒過味兒來,忍不住望向九阿哥腰下。

  九阿哥見他不穩重,帶了不樂意,道:「您這是往哪瞧呢?」

  三阿哥輕咳了一聲,道:「九弟,不可逞強,『一滴精十滴血』,還是身體緊要……」

  九阿哥翻了個白眼道:「您就甭操心了,這些藥膳是應季的,也不都是補腎。」

  就算是補腎的,又怎麼了?

  這都是福晉對自己的關愛。

  哼!

  三阿哥搖頭道:「你還年輕,都有了四個孩子,急什麼,涸澤而漁才糊塗……」

  九阿哥忙擺手道:「停停停,您也是當哥哥的,別操心弟弟房裡事兒了,還是說些正經的!」

  三阿哥聽著,嘴巴里發苦,食慾都減了幾分,立時提了筷子,道:「先吃飯,吃了飯再說……」

  九阿哥無所謂,就跟著提了筷子。

  泥鰍是吐過兩日泥,又在雞蛋液里浸泡過的,吃著一點土腥味兒都沒有。

  九阿哥吃了好幾條。

  還有腰花,也收拾得乾淨,吃著爽脆。

  三阿哥見狀,也食慾大振,奔著兩道肉菜來了。

  等到吃得七七八八,三阿哥撂下筷子,才道:「這看著都是小菜,吃著還挺清爽,比燉雞燉鴨下飯。」

  誠王府的膳房,跟著宮裡來的,多是例菜。

  每日裡燉雞燉鴨,吃著肥膩。

  九阿哥帶了得意,道:「我們府的膳食,都是應季進補,應時滋補,我福晉費了心思的。」

  三阿哥看著九阿哥,帶了羨慕道:「『苗好一半谷,妻好一半福』,咱們兄弟中,你是有妻福的……」

  九阿哥想要點頭,隨即想到這個有拉踩之嫌,容易遭人嫉妒,就道:「一樣,一樣,哥哥們也都是汗阿瑪指的福晉,沒有不好的……」

  三阿哥吐了口氣,道:「沒有旁人在,九弟也別說這些虛話了。」

  九阿哥道:「都是真心話,我跟嫂子們打交道的少,可我福晉打交道的多,提及嫂子跟弟妹們,儘是夸的,就沒有半個字不好。」

  他說得真真的,三阿哥也就沒覺得他扯閒篇,只道:「那是弟妹性子好、會說話,不出惡語……」

  九阿哥道:「都是岳父岳母教導的好,不單我福晉如此,我那幾個小舅子,也都是老實人。」

  三阿哥點頭,跟公府那邊的爺們相比,都統府的子一輩看著倒是個頂個的老實,沒聽說有什麼不好的。

  吃飽了犯困,眼見著三阿哥不說正事兒,九阿哥就猶豫著要不要端茶送客。

  還好,三阿哥總算想起了來意,跟九阿哥訴起苦來。

  「看著老五惱,我這心裡也難受,誰會想到會有那樣惡果?我折了嫡長女,還連累了親侄兒,就是汗阿瑪那裡,也記了我一筆,田氏雖生了阿哥,可是已經廢了,汗阿瑪說了,不管是男是女,都不許封爵……」

  三阿哥端著茶盞,想要喝酒了。

  午膳沒上酒水。

  九阿哥收起了漫不經心,帶了不忿,道:「難道五哥不應該惱?也就是五哥厚道,總想著三哥、三嫂喪女可憐,換了是我瞧瞧,早鬧上郡王府了!」

  不捶三阿哥一頓才怪。

  三阿哥:「……」

  「再惱我也是應該的,可要說存了壞心,那叫老天直接劈了我,事已至此,我竟是不知該怎麼賠罪……」三阿哥帶了幾分無奈道。

  他跟老五年歲相差不大,從小也是一起在上書房相伴長大,說起來比其他兄弟情分要深,沒想到會有這樣嫌隙。

  九阿哥見他這樣很是不待見,道:「怎麼賠罪?這都過去小半年了,您才想起了賠罪?被你們兩口子牽連的,五哥家往後就沒了太平日子,又是不許第二個孩子入上書房、又是指婚側福晉的,不都是因這個而來麼?」

  三阿哥在臉上狠狠地摩挲了一把,道:「早先沒想到後果這樣嚴重,只以為出了花就好了。」

  那個上書房的事兒,他早先真以為是對自己的懲戒。

  後頭猜到那邊的小侄兒有不好,可還是存了僥倖。

  誰能想到,熬過了天花還能不好?

  本頂多就是臉上多些麻子,對男孩來說也無傷大雅。

  三阿哥沒有想到癲癇上,而是想到了燒壞了腦子。

  小兒高熱,最多的後遺症就是燒成了傻子。

  對皇家來說,這就是「醜聞」,肯定要遮掩。

  否則外頭提及了,少不得又藉此來攻訐皇家被「天譴」之類。

  他面上多了沮喪道:「我寧願賠個兒子給老五,可是老五不缺兒子,只缺嫡子……」

  九阿哥道:「您這不是心裡挺明白麼?事已至此,說這些虛的也沒有意思,您想要賠不是,也得來點兒實在的。」

  什麼鋪子、皇莊,撥出來一部分賠過去,保障小阿哥日後生計,那才是誠意。

  三阿哥看著九阿哥道:「這……」

  但凡是庶子,都好拿了莊子、鋪子賠罪,可那是嫡子,不是錢財能彌補的。

  真要提銀子,反而是小瞧人。

  九阿哥輕哼一聲,還真是不讓人意外。

  但凡是個捨得割肉的,也就不是三阿哥。

  三阿哥嘴巴越發苦,端了茶壺吩咐何玉柱:「釅釅的,再來一壺!」

  何玉柱應著,下去又泡了一壺茶端上來。

  三阿哥喝了,臉上帶了猶豫,道:「要不,我買幾盒『衍子丸』給老五?還有我之前炮製的虎鞭酒……」

  要是五阿哥再有個嫡子,那是不是此事就能翻篇?

  九阿哥看著三阿哥。

  這個哥哥臉上聰明,實際上是不是傻?

  御前指了側福晉給五貝勒府,那是什麼意思,他不明白?

  三阿哥還在喝茶,沒有看到九阿哥的詫異。

  他在想田氏跟一雙兒女。

  最遲出了月子,就要送田氏去莊子了。

  老五有了嫡子的話,或許能時過境遷;自家這裡,卻是沒有辦法翻篇。

  大格格一條人命橫在中間,三阿哥也不放心三福晉照顧一雙兒女。

  誰也不是聖人。

  內宅之人,不是對孩子下手才是害人;嫡母不待見,想要磋磨兩個孩子,有的是法子。

  三阿哥如喪考妣,九阿哥都不想損他了。

  眼見著三阿哥一杯連著一杯喝苦茶,九阿哥直咧嘴。

  這是「借茶消愁」?

  上好的龍井,就這樣給糟蹋了……

  三阿哥喝光了一壺茶,去了一趟淨房,就回禮部衙門了。

  九阿哥回了正院,說了跟三阿哥之間的對話,跟舒舒道:「老三到底是什麼意思?爺尋思了一下,怎麼瞧著他像是讓爺傳話的?」

  舒舒想了一下,道:「我聽著也像,這是怕五哥心裡記恨……」

  實際上御前給三阿哥懲戒,對五阿哥來說,毫無意義。

  九阿哥皺眉道:「都三十來歲的人,有時候怎麼不著四六,爺提議讓他撥些產業賠給五哥,他惦記著的居然是『衍子丸』跟『虎鞭酒』,就算五哥再生嫡子,那也不是前頭那一個啊……」

  舒舒點頭,想到了七福晉。

  七福晉當年長女病弱,就謀求第二胎。

  五福晉要是能跟七福晉似的,在小阿哥出事以後,就好好親近五阿哥,說不得都懷上第二胎。

  那,真是破局之法。

  對皇家來說,子嗣為重。

  五福晉前面做的有不妥當的地方,可是只要她能生,生的多,那宮裡的長輩為了皇孫跟皇孫女的體面,也會給五福晉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