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上班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種莊稼的人。凱文也回去上班去了,紅梅依然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蘭蘭已經上五年級了,松娃已經上初中了。松娃原本是保送去鎮上上初中的,可家裡沒讓孩子去,留在了鄉里的中學上。由於學校離姑姑家近,所以就住到了二姑家。
二姑已於兩年前去世,家裡就姑父一人帶著兩個孩子在過。二姑父是個勤勞的人,雖然二姑不在了,可二姑父卻將兩個孩子照顧的好好的。地里莊稼也種植的非常好,松娃上初中是二姑父主動叫孩子去家裡住的。因為兩個孩子只相差一歲,剛好又能一起去上學,而且還能互相照應。
表哥震宇和松娃相處得很好,震宇和松娃一樣從小學習就好,從小學到初中兩個孩子一直都是班級第一名,年年都是班長。
二姑父很喜歡兩個孩子,對待松娃就像親生的一樣。每個星期天松娃就回家去,平時都在姑父家。
紅梅只需照看蘭蘭一個人,蘭蘭打小就懂事。蘭蘭五年級了,學習也非常好。每天放學回來,還要幫媽媽幹家務。
爺爺奶奶依然是只管自己家的事,對於紅梅是不給予什麼幫助的。蘭蘭是很少上奶奶家吃飯的,從來沒在奶奶家住過。
青雲還是依然三天兩頭的回娘家蹭飯,任強依然還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掙不到什麼錢。家裡的日子過得很苦,常常需要母親資助。孩子們常常是穿得髒乎乎的,破破爛爛的。
青雲已被生活折磨的不再是美人了,剪得一頭短髮,也是穿得不像個樣。完全就是一個農村婦女的樣子了。
而熊文這些年可是混得風生水起,不但買了摩托車,而且還蓋了小洋樓,聽說人家下一步準備進城買房。
紅梅常常說青雲沒福氣,原本可以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卻偏偏被自己斷送了。當年要是選了熊文也不至於過成這樣。
熊文的老婆燙著個捲髮,抹著口紅,戴著金耳環,穿著最流行的花裙子。一走過去就會飄來一股香水味,讓村裡的女人們都羨慕的不得了。
只是這個女人長得並不漂亮,無論怎麼打扮也不洋氣,胖胖的身材,黑黑的皮膚,個子也不高,五官也不好看。但是人家有福呀,村里比她漂亮的小媳婦多了去了,但都沒她過得好。
熊文對這個老婆不怎麼喜歡,也鬧過離婚,但是父母不允許,在那個年代父母的話是很管用的!
熊文生了兩個女兒,他雖然不喜歡老婆,但是對孩子還是非常好。雖然說不喜歡老婆,但熊文卻從來不會亂來。
這個男人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賺錢上,所以這生意是越干越好。青雲是真的錯過了一個好男人!
人的命天註定,不是誰能掌控的。青雲在村裡的同齡人中算是長得比較出眾而且文化還可以的,但是卻是過得最差的。
當年沒她漂亮的都比她過得好,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關一輩子的大事。紅梅也覺得自己沒有嫁好,要是能選擇,她一定不會嫁到這個大山里。
這天妹妹小志來了,紅梅格外開心。這個小妹妹比紅梅足足小了十五歲。全家人都特別寵愛這個妹妹,小志已經初中畢業了,在街上學美發。
一有空就會來二姐家玩,松娃和蘭蘭是和這個小姨一塊長大的。孩子們跟小姨感情特別好,經常一起打鬧。
小志帶著蘭蘭爬上了屋後的山坡上,站在半山中一眼能看完整個山村。小志對蘭蘭說道:「不知道你媽當初是怎麼想的,嫁了個這麼個鬼地方,幹活都得爬山,成天累死累活的。」蘭蘭聽了這話很不開心,看了小姨一眼說道:「你應該回去問問外婆為什麼要把媽媽嫁到這!」
小志看了看小姪女笑道:「你這個機靈鬼,啥都知道,是呀,你媽是被迫嫁到這的,真是可憐我的二姐了。」
小志接著說道:「我將來一定要找個條件好的,我要自由戀愛,自己做主!」蘭蘭望著小姨說道:「小姨,一定不要聽外婆的,你的事自己做主。」
小志說道:「你媽媽是最辛苦的人,個子不高,還要天天在這大山里干很重的農活!」蘭蘭看著小姨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和我哥一定會好好學習,將來讓媽媽過上好日子。」
小志摸摸蘭蘭的頭說道:「你媽媽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和你哥了。」望著遠處綿延的大山,蘭蘭在心裡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離開這個地方!」
小志在二姐家玩了兩天就回去了,紅梅覺得這個妹妹比自己幸福多了。至少可以讀書,可以學技術,將來也可以自由戀愛。這是紅梅可望而不可及的。
凱文自從學會了麻將以後,回到重慶一有空總想找人玩兩把。這東西玩起來真上癮,以至於有時候工作的時候都不安心。
表姐任蓉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二舅最近身體也不好,一直在住院。經檢查是肺癌晚期,時日己不多了。
二舅這一生沒享什麼福,由於文革時期寫了一篇文章被打成了牛鬼蛇神,一判就是二十年。大好的青春都在牢里荒廢了,一肚子的才華被埋沒了。
二舅和二舅媽都是大學生,自由戀愛結的婚。只是上天不眷顧這一對戀人,相聚的日子還沒有分離的日子長。
二舅和二舅媽結婚之後就去了重慶,那些年還沒解放,經歷過戰亂,也經歷了新中國解放後的各種批鬥。因為他們是資本家家庭,在那個年代這種出身是要被批鬥的。
後來遇上文革,二舅入獄一分別就是二十年,直到鄧小平上台為他們這種人摘了帽子,平了反。二舅才得以和二舅媽團聚,孩子們已從小孩變成了大人,都已成家立業。
可見二舅媽對二舅的感情是非常深的,當時二舅入獄的時候,家裡有六七個孩子等著養。聽二舅媽說,當年是革委會主任惦記她的美色,陷害二舅入獄。
在二舅入獄期間,革委會主任一再威逼二舅媽和二舅離婚。二舅媽是哭了好幾個晚上,離婚協議寫了又撕,撕了又寫。
最後下定決心再苦再難也絕不離婚,無論革委會主任給二舅媽穿什么小鞋,二舅媽也不怕。
就這樣風裡來雨里去,一個女人拖著一群孩子艱難的生活著。二舅媽是老師,一直在學校教書,靠微薄的工資養家。
孩子們一放學就會去萊市場撿爛菜葉回家摘摘然後煮來吃,尤其是下雨的時候,屋子漏雨,一家人曾一起躲在一把傘下躲過雨。
其中的心酸也只有二舅媽和孩子們懂。以至於後來大女兒任芳早早的就嫁了人,只為了幫母親分擔壓力而找了一個自己並不愛的男人。
但是這個男人是個老實的工人沒什麼文化,願意照顧弟弟妹妹們,願意為這個家做牛做馬。任芳是個小學老師,非常的優秀,以至於對這段婚姻除了感激之外,還有一些遺憾!
但是,任芳作為老大必須作出犧牲,由於壓力大,二舅媽後來將最小的女兒送了人。但是小女兒長大以後依然認媽媽,認自己的家人。
這個家經歷了太多的磨難才迎來今天的幸福,好在孩子們都很爭氣,也很孝順。只是好不容易迎來二舅的平反,原本以為夫妻倆終於能白頭偕老了,可二舅由於長期呆在牢里,身體呆壞了。
好日子沒過幾年,如今又患上了癌症,對於二舅媽來說這是一個打擊。凱文聽說舅舅住院了,特地從江北趕了過來看望二舅。
一到醫院,凱文就迫不及待到了病房,只見二舅特別消瘦,臉色蒼白。凱文上前拉住二舅的手含淚說道:「二舅………才幾天不見,怎麼都瘦成這樣了?」
二舅笑笑說道:「別哭……沒事,二舅好著呢。」凱文拉著二舅的手說:「二舅…好好保養身體,想吃什麼我給你買!」
二舅笑了笑說道:「傻孩子,好好上班,二舅就很開心了,聽你表姐說,你最近可是愛賭博喲!這可不是個好事,你爸媽還沒享你一天福呢,老婆孩子還指著你養,兩個孩子學習那麼好,你難道想讓他們一輩子走不出農村,永遠呆在大山里?」
凱文見二舅很生氣,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也知道這一切來之不易,於是立即對二舅說道:「二舅,你別生氣,你看你還生著病,千萬別動氣,我改,我不賭了,我都聽你的。」
二舅這才露出笑臉說道:「娃呀,你是農村長大的,二舅就是想拉你一把,你爸你媽曾經可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現在在鄉下啥都干,那麼高的山,幹個活要肩扛,背上背下,我心疼我那小妹,他們曾經也是文化人。我就想讓你們一家過上好日子,讓我妹妹享兩天福!」
凱文點點頭說道:「知道啦,二舅我知道他們辛苦,我一定好好干!」二舅拍拍凱文的肩膀說道:「知道就好,二舅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凱文在醫院陪了二舅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返回江北上班去了。二舅時日不多了,重慶這邊給老家的子妹們發了一封電報。
文君得知二哥快不行了,哭成了一個淚人。子妹幾個收拾行李一起坐上了去重慶的班車。
經過一天的顛簸終於到了重慶,一行人急急忙忙趕往了醫院。兄妹四人齊聚一堂,二哥熱淚盈眶,唯獨缺了老三,本來是兄妹五人,可老三先一步走了。
老三在部隊是個軍官,在幾年前因病去世了,現在想想二哥又生病了,文君傷心的哭了起來。
二哥幫妹妹擦乾眼淚說道:「別哭,你們來陪我,我真的很開心,我們兄妹難得聚這麼齊!」二哥嘆了口氣說道:「我最心疼我這個小妹,你過得最苦了,大哥是醫生,你三哥是軍官,大姐也是醫生,大家都有工作,只有你住在大山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二哥心疼呀!」
文君摸摸二哥的臉,熱淚盈眶的說道:「從小二哥就最疼我,我一直都知道,你好好養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兄妹幾個一直陪伴在二哥左右。但是二哥經歷了化療各種藥物的治療還是在痛中走了,走得很安詳,在親人陪伴的這段日子裡他很開心,心裡沒有任何遺憾!
二舅媽才是最傷心的那個人,葬禮舉行的很風光。二舅就在親人的關愛中永遠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