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詭異西莊
西莊地處嵩禺山山脈的一處夾溝里，屬於山城，真正的三面環山，只有一條大路是直通南面的郭縣，地勢偏，且窮，也因為這一點，讓西莊在這亂世中成了上陽郡難得的世外桃源。
早先郭昌帶領歸一教教眾席捲整個上陽郡的時候，都沒波及到這裡，屬於小偷來了，都得留下二兩銀子的地方。
夯土城牆上，幾名頭髮花白的守卒在看到陸玄一行氣勢洶洶過來的時候，有一個年紀大的直接被嚇死，從那不高的土牆上掉下來，一命嗚呼。
看著眼前十幾名白髮蒼蒼的佝僂老卒，陸玄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生怕聲音稍微大點都會再嚇死一個。
「我要見你們縣令。」陸玄嘆了口氣，儘量讓自己表情溫柔一些。
「老……老兒就是。」一名皓首老者顫悠悠的拄著拐杖走出來，努力抬頭看向陸玄：「見過諸位好漢~不知諸位好漢來此，有何貴幹？」
說完，竟然還喘了兩口。
「老丈，你這般大年紀還在做縣令？」楊沖不解道，這年紀，怕有八十了吧？早該致仕了。
「唉，朝廷也沒派人來接任，也沒給小老兒我個文書叫我卸任，就這麼一直在這裡了。」老者嘆道。
「老丈，你何時來的此處做官？」陸玄好奇道。
「大靖八年……好像是。」老者不確定道。
陸玄有些茫然的看向楊沖。
「大概有四十多年了。」楊沖低聲解釋了一句。
「壯士說什麼！？」老者以為楊沖在跟他說話，側了側耳朵。
「老縣令，我們要入城，可否。」陸玄打了這麼久的仗，還是第一次這麼禮貌的攻城。
「好。」老者點點頭，拄著拐杖轉身道：「諸位隨我來吧，不過先說好，儘快離開吧，這裡外人最好莫要久留。」
「這是為何？」陸玄察覺到一些不對。
「不要問，記住老兒的話便是了，老郭頭兒，去讓人準備些飯食吧，好久沒來外人了，招幾個人把老李頭兒埋了吧，唉~」老縣令顫顫悠悠的帶著眾人往城中走去。
陸玄給三刀使了個眼色，三刀會意，帶著人迅速占領城牆。
陸玄帶著楊沖等人跟隨老者往城裡走去。
西莊有些破敗，只有一條主路，不是三陽縣那種青石鋪成，而是那種一下雨就相當泥濘的土路，路上行人不少，看到陸玄一群凶神惡煞的反賊，竟也沒有多少畏懼，一雙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眾人，讓人有些發怵。
「老縣令，這西莊如今有多少人家？」陸玄仿佛沒有發現這些異常，隨口問道。
「三千多戶吧，差不多就這些。」老縣令仔細回憶了一下。
「三千多戶？」陸玄詫異的看著老縣令道：「我這一路走來，見此處地勢乃是一處山坳，開墾出來的田地怕是養不了三千多戶吧？」
一戶按四口算，三千多戶也是上萬人呢，三陽縣交通發達，良田也不少，但就這樣，也就七千多戶人家，這還是歸一教沒起義前統計的，這窮山僻壤的地方，耕地也沒多少，能養活三千多戶？
「指著種地的話，人早跑光了。」老縣令搖了搖頭。
「那這邊以何為生？」陸玄笑問道，每到一處，詢問當地的收入構成是他前世養成的習慣，很多東西其實都藏在經濟結構里。
比如窮地方的人，收入大概就是種地和收租兩種，像三陽縣這種經濟流通快，商業比較發達的地方，百姓的收入結構就比較多元了，長工、短工、木工、鐵匠、苦力、算帳、織席販履，當然，這是指普通人，生活水平會相對高一些。
「靠山吃山，我們這裡每年會伐不少木材，由胡大善人帶人送到其他地方換成糧食，靠著這買賣，才能養活這許多人。」老縣令嘆息道。
「胡大善人？當地豪族？」陸玄笑問道。
「什麼豪族不豪族的，那是真正的大善人。」老縣令一臉嚴肅的看著陸玄道：「聽說外面世道不是很太平，但就算如此，胡大善人也沒少過大家的糧食，能養活這麼多人，全靠胡大善人吶！」
「這怎麼換法？」陸玄好奇道。
「最普通的槧木，大概二十塊能換一斤粗糧，要是那種用來做房梁的梁木，那一根就能換五百斤粗糧，或者兩百斤精糧。」老縣令笑著指了指前面一排空院道：「這裡以前是用來招待官員的驛館，不過我們這裡已經很多年沒見有官員過來了，夠大，應該夠伱們住一日了。」
「有勞了。」陸玄點點頭，看著老縣令道：「老縣令，在下想見一見這位胡大善人，可否引薦？」
「你們想做什麼？」老縣令警惕的看著陸玄：「我可告訴你，胡大善人可是我們西莊的大恩人，你們若敢欺凌他，老兒我便是拼了這老命不要，也要跟你們拼了~」
「不至於，不至於。」陸玄看著老傢伙努力做出的兇狠模樣，有些想笑，安慰道：「只是聽他走南闖北，有些事情想請教。」
「真的？」
「自然。」陸玄點點頭。
「我可告訴你們，莫要亂來，否則，就算老兒我死了，這西莊百姓也不會放過你們！」老縣令惡狠狠地道。
「放心，煩請代為引薦。」陸玄點點頭。
「我去跟胡大善人說說，至於人家見不見你們，那老兒我就不好說了。」老縣令點點頭，轉身慢悠悠的往外走去。
「大哥，按照這老縣令的說法，那胡大善人並未盤剝，這木材價格跟外面給的差不多，甚至算上路費的話，可能還賠本。」楊沖看老縣令走後，這才看向陸玄道。
「嗯，是沒錯，不過這才是奇怪的。」陸玄坐下來皺眉道。
「何處奇怪？」楊沖不解道。
「這人性是貪的，權、才、名、色，他總要占一樣，按照他的說法，這胡大善人是個倒賣木材之人，本該求利，有如此便捷條件，就算心善，他完全可以少賺一些，但按照他這做法，不賠本就算不錯了。」
「可能真是一位大善人吧？」楊沖疑惑道。
「那問題來了，把木材運送出去，賣掉，給百姓的價格跟賣的價格一樣，利從何來？沒有利，便是有萬貫家財，用不了幾年就揮霍光了，但看這樣子，這位胡大善人紮根於此，有許多年了，卻還能維持，必然有咱們不知道的獲利渠道！」陸玄笑道。
「還有啊，這麼為百姓著想，怎麼不幫百姓修修這破路？你看這城池破敗的，路過看一眼的話，還以為是廢城。」
「大哥這般一說，還有一件事也頗為奇怪。」楊沖想起街上那些行人，皺眉道：「這些人看著不像吃不上飯的樣子，但卻氣血虧虛，一人是這般也就罷了，所有人都是如此就頗為奇怪。」
陸玄點點頭，這點也很奇怪，還有不少奇怪之處，好歹也是一個縣令，四十多年沒人過來，這本身就很詭異，縣令聽著小，實際上最差也是八品，楊傲三代夙願所為的其實就是這麼一個小官兒，對於普通讀書人來說，這是跨越階層的東西，再偏也該有人爭，朝廷再拉胯也不可能連自己有幾座城都給忘了。
「那咱們怎麼辦？」楊沖看向陸玄。
「什麼怎麼辦？」陸玄不解道。
「這事兒不管麼？」楊沖問道。
「你知道咱們是來幹嘛的？」陸玄反問道：「打仗啊，破案這種事，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那大哥你還要見那胡大善人？」楊沖不解道。
「來這西莊，只是避開那官軍主力。」陸玄從懷中取出地圖指了指郭縣的位置：「往南四十里就是郭縣，我想請他幫咱破了這郭縣。」
「他會幫咱們？」楊沖不解道。
「這得看怎麼請了，請人幫忙這件事，我是很擅長的。」陸玄起身道：「休息一下，一會兒去見見那位胡大善人。」
大概一個時辰後，老縣令帶著一名胖胖的中年人來到驛館。
「胡大善人，您可小心些，這地兒髒~」老縣令走在前面，感覺像個舔狗，一邊走一邊為中年人開路，同時抱怨道：「您要見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前去拜會便是，哪有讓您親自登門的道理？」
「既是貴客光臨，怎能缺了禮數？」中年人說著，已經看到迎出來的陸玄和楊沖，微笑著一禮道：「在下胡言，見過兩位壯士。」
「先天？」陸玄打量著眼前的胖子，有些驚訝道。
「僥倖，僥倖！」胡言態度頗為謙卑道：「不知兩位是……」
「陸玄。」陸玄笑道。
「原來是陸督帥，失敬，失敬啊！」胡言連忙起身，再度一禮。
這熱情的有些過頭了。
「聽過我？」陸玄眯起了眼睛，他成為督帥，也就半個多月前的事兒，在這種消息不靈通的時代，名聲傳播可沒那麼快。
「陸督帥在上陽城那一番豪言，如今早在上陽郡傳開了，在下對於陸督帥的心胸氣魄是敬仰萬分吶，若非心系這一城百姓，在下真想舉家前去投奔陸督帥，不想今日竟然有幸得見陸督帥真人，實在是萬分欣喜！」
陸玄靜靜的看著胡言，手指不輕不重的敲擊著桌面，臉上流露出自滿之色：「不敢當，胡兄富貴卻能不忘本，這等高潔品行，若是去修儒，說不定便是大乾三百年來第一個踏足立命境之人。」
「啊？」胡言一臉茫然的看著陸玄：「何為立命境？」
「胡兄既是修士，卻不知立命境？」陸玄詫異道。
「在下也是偶得一部奇書，誤打誤撞步入此境，算不得什麼。」胡言搖了搖頭，一臉謙虛道。
「武道之途，可沒有僥倖之說，胡兄能到此境，想必天賦驚人。」
「哪裡哪裡~」
接下來就是二人商業互吹，氣氛相當融洽。
陸玄第一次有些拿捏不准一個人的心思。
一個走南闖北的商賈，卻如此吹捧一個反賊，這明顯不對。
別說什麼義商，所有能將生意做大的商人，都不能用簡單的善惡好壞來區分，但有一點陸玄可以肯定，商人行事，一般都有極強的目的性。
但眼前的胡言，這段時間營造出來的感覺，像自己的狂熱粉。
這顯然不正常！
「胡兄，有件事，想請你幫忙。」陸玄沒能試探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只能暫時放棄，選擇單刀直入的開口。
「陸督帥但說無妨，無論何事，在下義不容辭！」胡言神色一肅，正色道。
「我想去郭縣，但護城青氣有些難辦，可否請胡兄幫忙，將郭縣守軍引出來？」陸玄笑問道。
「這……」胡言聞言遲疑片刻，突然抬頭道：「好！」
陸玄看著胡言，他這般說，其實也是一種試探，而且方才他可以確定胡言遲疑了，但卻在瞬間，又變得堅定。
這個反應有些詭異，就像人格分裂一樣。
陸玄不動聲色的開啟自己丹田力場，將四周籠罩，在這力場中，陸玄的感知力會得到大幅度提升。
然而，什麼都沒有察覺到。
「那就有勞胡兄了，只要能將其引來，在下必有重謝！」陸玄起身道。
「能幫到陸督帥，乃是在下的福分，何須言謝？」胡言正色道。
「要謝的。」陸玄看著胡言，笑道：「咱們商定一下細節如何？」
「好！」
當下二人商量了一下如何將對方騙過來的計劃後，胡言才告辭離去。
「大哥，你信他？」楊沖看著胡言離去的背影。
「怎麼信？」陸玄搖了搖頭：「這人從進門兒那一刻就透著一股子詭異！」
「那此事他會不會算計我等？」楊沖皺眉道。
「肯定有算計，但他所求是什麼，我卻不知，從進了這西莊以來，處處都透著詭異。」陸玄皺眉道。
「這樣，你我各帶一部人馬，若那胡言是在這事兒上算計我們，我們就來個將計就計！」陸玄看著楊沖道：「若沒有，那我這裡便可以解決，那郭縣並非要城，能調動之兵不多。」
這也是最好的結果，他擔心胡言有其他算計，這就不好猜了！
「好！」楊沖沒陸玄想的那麼多，只覺得陸玄這計策不錯，能幹，當即二話不說答應下來。
「雖然不太可能，但還是多派些人出城探查，今天辛苦一些。」陸玄起身道，實在是這西莊給他的感覺太詭異了。
「大哥放心，我會安排仔細。」楊沖點點頭答應一聲，便轉頭離開……
那就聽大家的，直接沖，只有十二章，大家見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