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無情之人
人生四大鐵,陸玄四人如今已經聚齊了兩項,初識的陌生感一下子就消弭了許多。
接下來的幾日裡,李行之開始接手三陽事務,幫陸玄從案牘中解脫出來,為官對儒家來說是一個修行的過程,尤其是對儒生境的儒修來說,能否踏入功名境,就在於能否在這官場浮沉中守住本心。
如今朝堂上遍地儒生,就是沒能守住本心,畢竟大千世界,誘惑太多,牽絆太多,就算你本身品行高潔,但總有軟肋吧?
世家大族形成的關係網絡,你若不妥協,便無法躋身其中,但妥協了,功名境就是妄想。
家人、摯友、酒色財氣,這些對儒修來說,有時候就像一把把軟刀子,無聲無息間就能刺入你的軟肋,讓伱無法自拔。
尤其是在如今這個時代,想要踏入功名境,最好的做法就是如李惜年一般,退出官場!但如此一來,也算是斷了自己修行之路,終生無望再進,只能鬱鬱而終。
反倒是像歸一教這樣的新勢力,其人際關係比較簡單,又急缺這種管理人才,在這裡,反而能大展拳腳。
李行之此前在東州時就有這種感覺,只是歸一教內部莽夫太多,他的很多政令都難以實現,邁入儒生境後,便再難前行。
但到了三陽之後,情況卻不一樣了。
陸玄手下,一樣是莽夫居多,但李行之發現,這裡的莽夫和歸一教的莽夫不同,這裡的莽夫非常重視規矩,尤其是陸玄定下的那一套規矩,雖然簡單粗暴,但確實行之有效。
而且這裡的莽夫對陸玄的崇拜幾乎到了狂熱的地步,對於自己出任三陽縣令,有人不滿,但對於自己的命令,卻無人不從!
這就很讓李行之舒服了,只是短短几天,李行之就感覺自己浩然正氣增加了許多,若繼續這般下去,給自己一定時間,說不定自己有希望進入功名境。
對於三陽縣的富戶們而言,李行之的存在就有些不美妙了。
原以為,陸玄放手三陽縣,一個儒生上位,他們的好日子來了。
但李行之的執政手段卻有些陰狠,有人給他送禮,他照單全收,然後就是往死里整。
具體案例就是裴家想要通過李行之,不走官面兒走一批鹽貨去藤山郡,鹽這東西不管在哪個朝代,都是暴利買賣,陸玄如今將鹽放開來賣,也是吸引商戶的手段之一,但鹽稅可不低,如果走官面的話,利潤少一半兒。
這可是暴利,裴家試探著給李行之送了禮,沒想到對方竟然收了。
肯收禮是好事,代表接下來能談。
後續也很成功,雖然沒有明說,但大家點到為止,心照不宣,裴如海也就放心的去走鹽了,但卻被負責此事的李福給扣住了。
接下來的事兒自然不用多說,裴如海幾乎被扒了層皮,最後跑到陸玄那裡求饒,並繳納大量糧食後,這事兒才算過去。
陸玄整人,那是明刀明槍,惡那也是惡的坦坦蕩蕩,玩兒個遊戲,過了只要你沒事兒,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換到李行之這裡就不一樣了,這貨是陰毒,跟藏在暗地裡的毒蛇一般,咬住還不鬆口,在心裡折磨上,李行之更甚陸玄。
當然,按規矩辦,就沒這些事了,但三分之一的商稅,真的很心疼吶!
三陽縣是造了什麼孽,來了這麼兩個活閻王!
「師弟似乎找到自己的道了。」縣衙里,看著處理文案的李行之,徐逸帆突然笑道。
「師尊說的沒錯,這裡的確更適合我。」李行之頭也不抬的點點頭:「我要的其實不多,一個能夠絕對信任並支持我的明主,哪怕沒有榮華富貴,我也願意追隨!」
哪怕在張玉清手下,很多時候他都拿那些師兄沒辦法,其實陸玄給張玉清的建議,他也提過,但師尊割捨不下師徒之情,直到歸一教氣運迅速衰敗後,張玉清才從陸玄這裡下了決心。
不能說張玉清偏心,而是張玉清沒有陸玄那種魄力,陸玄是會向自己人動刀子的,而張玉清在大事上太過在意私情了。
張玉清在他臨走前跟他說,你要的東西,陸玄這裡或許有,當時李行之其實沒報太大希望,但來了之後,陸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你這要求才是最離譜的,千金易得,一將難求,明主更難求,而能完全信任和支持你的明主……」徐逸帆搖頭一嘆,其實他想勸李行之走自己的路,但沒辦法,儒家就是這樣,證明自己的方法就是貨賣帝王家,定位就在一個輔佐的位置上,這樣的框架下,很難成為像陸玄那樣的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干涉他人的路並不明智,所以徐逸帆也沒再勸。
「莫說我了,師兄呢?會留下來麼?」李行之笑問道。
「這裡很舒服,不是說師弟對我如何好,而是在這裡,不管走到哪裡,都能感覺到善意,陸師弟的政策看似簡單,但就像他說的那樣,百姓記不住太複雜的東西,規矩越簡單,對百姓來說越好。」
「與其說這裡民風淳樸,倒不如說陸師弟治民有方。」
徐逸帆感慨道。
「嗯,督帥他給定下的策略就是儘量少干擾百姓,這點其實更符合道家那套,官府的作用只有遇到重大事件時才會生效,而如此做法,民心反而更高。」李行之現在已經很少以師弟稱呼陸玄了,此刻有些感慨:「他若生於帝王家,或許會更好。」
「你呀,太過推崇出身那一套了。」徐逸帆起身搖頭道:「我更喜歡師弟的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生而為人,哪有天生的高低貴賤?」
李行之沒有跟他爭辯,立場不同看到的東西也不一樣,他也認可陸玄的這一句,但也不可否認,如果陸玄起點能高些,路會走的更順。
「要走了?」
「嗯,青樓的酒不錯,一起去?」徐逸帆點點頭,他本就是江湖浪子,去青樓也去的理所當然。
「最近……戒色!」李行之搖了搖頭,淡定的迎著徐逸帆揶揄的目光:「師兄知道,我不是問這個。」
「這裡確實不錯,我會留一段時間,但一直停留的話,我的道可能就荒廢在溫柔鄉中了,師弟放心,小師弟我很喜歡,這裡有難,我不會坐視,而且……」
徐逸帆嘆了口氣道:「我現在慢慢回過味來了,師尊派我們來這裡,怕是有託付之意,既是將師弟託付給我們,也是把我們託付給師弟,這天,怕是要變了,這個時候我若離開,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原來師兄也察覺到了。」李行之和他並肩出門。
「小看人不是,你雖然年長我一些,但師弟啊,師兄我的經歷,見過的人和事,比你可豐富多了。」徐逸帆笑道:「有時候我挺羨慕小師妹和大師兄的,小師妹天真灑脫,大師兄憨厚耿直,我其實也放心不下他們兩個。」
「陸師弟在,你怕什麼?」李行之不解道。
「就是他我才怕,陸師弟哪兒都好,就是這個人看的太通透,也太無情了些。」徐逸帆搖了搖頭:「我這些天了解過他的過往,他是個狠人,他眼中只有兩種人,敵人和自己人,只要被他認定的敵人,不管是絕世美女,還是摯愛親朋,他都能毫不猶豫的下殺手,那天切磋你還記得不?」
「自然。」李行之點點頭。
「小師妹雖說大大咧咧,嘴上也沒個把門兒,但說道樣貌,那是沒得挑,這麼一個千嬌……額……美女,正常男人多少會帶幾分憐惜之情,但陸師弟當時眼中,我看到了勝負欲,看到了鬥志,唯獨沒看到男人對美女的憐惜。」
「我不是說人長得好看,就該有特權,而是一個正常男人的本能反應,男人好色這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陸師弟他也好色,這點你應該深有體會。」
李行之想起四人去青樓那晚,搖床聲一直持續到天明,中途還換了八個美女進去,那一夜,李行之第一次生出習武的衝動,最近他也確實在練武。
「這不是好事嗎?」李行之皺眉道,陸玄公私分明,說明以後在決策時不會因為私情亂了方寸。
「這麼說吧,如果有一天,小師妹犯了錯,你會不會大公無私的懲處她?我說的是那種不可彌補的大錯。」徐逸帆問道。
「這……」李行之猶豫了,對外人,他可以下狠手,但自己看著長大的師妹的話。
「這就是私情,人人都有,但陸師弟給我的感覺……他會毫不猶豫的下手!或許會有心軟,但不會留情!」徐逸帆看著李行之道:「公私分明,對當事人來說,真不一定是好事!」
「太絕對了吧?」李行之皺眉道。
「那再說一點。」徐逸帆看著李行之道:「你知道,他府里是有女人的,但都是青樓里出來的,以他如今的實力、能力、地位,想要找一個過得去的良家太容易了,但卻沒有這般做,你可想過為何?」
李行之搖了搖頭。
「他怕心有牽掛,若是良人,遇到事的時候,他怕自己會心軟割捨不掉,但換做這些女人,他可以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拋棄,他有感情,但他在做每一件事的時候,都考慮到了感情問題,不讓自己出現弱點!」徐逸帆嘆道:「他會是個真正的明主乃至雄主,但唯獨不適合做家人,你要留在他身邊可以,但這個度得把握,做君臣可以,但如果這條線越過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師兄放心,我謹記!」李行之肅容點頭。
「道祖在上,弟子無意背後搬弄他人是非,罪過罪過,無量天尊!」徐逸帆突然雙手合掌,對著四方各自拜了一拜,隨後看向李行之道:「就說這麼多了,出家人本不該背後說人是非,只是怕你以後犯渾,跟你說上一句,師兄弟一場,我才破戒跟你說這些,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呃……好!」李行之無語,自己活了半輩子的人了,又是讀書人,這些事兒還用你提點?但也清楚,徐逸帆這是真關心自己,只能接下這份好意。
「走了!有事兒來青樓找我,記得帶錢!」
李行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