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4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想要給上千萬甚至是上億的士兵提供補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戰鬥持續進行,每天損壞需要更換的作訓服,可能都多達幾十萬套以上。

  雖然已經削減了糖果巧克力牛奶香菸還有苦茶等亂七八糟的供應,但是這種補給,還是繁雜到讓人想哭。

  即便是有超級計算機支持,但是這其中的統籌數據,依舊混亂,依舊無法達到盡善盡美。

  就在長劍行動展開的同時,一艘體積龐大的運輸飛船,開始了空間躍遷。

  它的身軀漸漸消失在浩瀚的太空之中,然後漸漸出現在了愛蘭希爾帝國腹地,一條繁忙的航路附近。

  「這裡是青山129號運輸艦,請求併入67號航線!」艦橋之內,領航員按著通話器,對引導空間站內的值班人員請求道。

  耳機裡面,引導員溫柔的聲音傳來,聽著很是讓人賞心悅目:「請稍等!檢查你們身份的巡邏驅逐艦正在路上!保持你們的航線!不要做不必要的操作!」

  「青山129號運輸艦明白!我將保持航線……完畢!」領航員摘下了耳機,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略微放鬆了一些。

  很快,一艘在附近巡邏的探索1級驅逐艦就貼了過來,它緩慢的靠近,似乎在確認運輸艦的情況。

  無線電內,傳來了驅逐艦艦長的聲音:「安全檢查!請說出身份識別口令!」

  「重量,淡水,肌肉。」青山129號艦長說出了只有他知道的身份識別口令。

  「如果可以的話,請描述你們運載的貨物。」探索1級驅逐艦上的武器制導雷達依舊鎖定著目標,驅逐艦艦長謹慎的聲音透過通信器傳了過來。

  「我們運載著陣亡將士的遺物,還有寫給陣亡將士家屬的慰問信件。」青山129號運輸艦的艦橋內,艦長開口回答道。

  「沒有明顯外傷……敵我識別系統沒有異常……運輸貨物內容符合登記描述。可以併入航線……交給你了,引導員。」在目測了這艘運輸船沒有異樣之後,這艘探索1級驅逐艦開始改變自己的航線,武器系統也解除了鎖定。

  「青山129號運輸艦,歡迎回家!併入航線的許可已經發放!注意交通規則!」引導員切換了頻道,對待命的青山129號運輸艦說道。

  「謝謝!」操作飛船的駕駛員輕輕的晃動自己的操縱杆,讓自己的飛船改變了航線,併入到了預定航線之中。

  和許許多多運輸物資的飛船一樣,這艘飛船隻是裝載了最普通的貨物而已。

  在進入到預定航線之後,它就沿著這條航線向前飛行,進入到了相對應的航空港口。

  「想好了怎麼和她說了嗎?」梅恩星環之內,陽光明媚的辦公區,一棟掛著軍方牌子的大樓的三樓,上了年紀的軍官看著自己的手下,關心的開口問道。

  「沒有……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對一個母親描述,她的兒子戰死在戰場上這件事情……」年輕的軍官低著頭,看著手裡的一個信封。

  這個信封里裝著的,是兩張紙,一張是宇宙軍後勤部隊中將薩克親筆簽名的慰問信,另一張紙是一張數額不菲的支票,是陣亡將士補貼。

  雖然那封寫滿了感謝,語氣中滿是同情與安慰的信很情真意切,可年輕的軍官覺得,即便如此也無法撫平那位母親的傷悲。

  雖然那張支票上的數額即便是中等人家也會覺得滿意,但是年輕的軍官依舊認為,這無法等價交換一個鮮活的生命。

  「這是你的工作,以後你會經常遇到這樣的事情,總要習慣,不是麼?」年長的軍官點燃了一支香菸,夾在指縫中,看著自己的屬下說道。

  「我不明白,為什麼……」年輕的軍官捏著那封信,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長官,不理解的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有戰鬥傀儡,有複製人,可還是要派寶貴的自然人去戰場上送死?」

  他盯著老軍官的眼睛,希望從他的眼神里得到答案:「我們有那麼多先進的技術,有那麼多不需要安慰家屬的克隆士兵與機器人……難道這些,都是擺設嗎?」

  「孩子……你還年輕,所以你不理解這些……」老軍官吸了一口煙,吐出了一片散亂的煙霧,眼神之中充滿了落寞:「去完成你的任務吧,回來你也許就會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了。」

  「可我如果得不到答案,是說服不了自己,去把這樣一個悲傷的結局,告訴一個偉大的母親的!」年輕的軍官執拗著,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

  「年輕人!你知道塞里斯嗎?知道塞里斯擲彈兵嗎?知道皇帝陛下當年是如何揮舞著長劍沖入敵陣的嗎?」老軍官面無表情的看著對方,開口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他盯著手裡的香菸,仿佛回憶著什麼:「你聽說過毛瑟98k步槍嗎?用過嗎?見過可以插在槍口上的刺刀嗎?雪亮雪亮的,帶著放血槽,冰涼冰涼的!」

  是的,他回憶起了當年遠征梅恩的時候,他推著的那門沉重的大炮。

  那時候的大炮真的是太落後了,甚至連制退器都沒有,輪子還是木頭的……

  不過,那真的是他打過的最驚奇的一場仗了,當大炮轟響,敵人就作鳥獸散,驚慌失措的敗退了。

  他們如同趕路一樣,就這樣一口氣殺進了梅恩,殺向了渡口,從一個勝利走向了另一個勝利!

  所以他整個人的氣勢都開始變得不同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那個每天坐在辦公室里喝茶的老先生了。

  他的身體變得筆挺,他的眼神變得堅毅,連說話的語氣之中,都充滿了自信:「聽過如同海嘯一樣的歡呼嗎?聽過如同鋼鐵一樣的軍歌嗎?聽過機槍掃射的時候連綿不絕敵人的慘叫嗎?」

  他回憶起了納魯,回憶起了墜龍城,回憶起了沃拉沃,回憶起了亞蘭蒂克斯入城的時候那雄壯的軍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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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更加自信了起來,似乎把自己珍藏在家中的那些個勳章獎章都戴在了胸前一般。

  於是他繼續開口說道:「如果你見過巨龍墜落大地,如果你見過魔法師被子彈打得支離破碎,如果你見過炮彈呼嘯飛過頭頂落入密密麻麻的惡魔之中!」

  說完,他把手裡的菸頭丟進了菸灰缸,任由那根還沒抽完寫菸頭在裡面冒著輕煙:「那麼,你就會知道,陛下給了我們這代人什麼!他用鋼鐵打造了我們的脊樑,用岩漿沸騰了我們的血液!」

  「你不理解為什麼我們有這麼多傀儡機器人,有這麼多複製人士兵,卻還要讓自然人走上戰場?」老軍官聲音拔高,似乎在問年輕人,又似乎不是在提問。

  他不等年輕人的回答,就用堅定到不容置疑的口氣指著對方說道:「我告訴你!我們是自願的!我七個月之前就填寫了申請書,可到現在還沒有審批下來!」

  「你看不懂為什麼還有人被送上戰場,我卻因為去不成那裡每天備受煎熬!」他冷笑了一聲,覺得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垮掉了。

  說到了這裡,他指了指周圍的一切,開口繼續說道:「我不願意坐在這裡享受和平的陽光!我寧願給我一顆手榴彈,像我三十歲那年一樣,讓我去希格斯3號,讓我死在那裡!」

  「你以為他戰死在那裡心裡滿是不甘,滿是悔恨?是的,你猜對了!他一定滿是不甘,一定是心懷悔恨的!因為他不甘心死在那裡,他希望自己可以多活一陣子,好多殺幾個陛下的敵人!他後悔自己死在了那裡,因為他無法繼續為帝國敲碎那些混蛋絆腳石了!」他的話越說越是激烈,甚至眼角都含著熱淚。

  仿佛是在發泄,又仿佛是在陳述自己的想法,他一字一句的喊道:「你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知道!你根本不理解,我們這些人願意為了這個國家去死!我們願意為了保護這陽光下的寧靜去死!」

  似乎已經不太耐煩,他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的年輕手下離開:「滾吧!我沒有心情再哄你這種兒童,滾去把這封慰問信送到那位夫人的手上!如果她落淚了,那就安慰她,如果她憤怒了,就把臉送上去讓她抽到滿足為止!懂嗎?」

  「是!長官!對不起……長官!」年輕的軍官紅著臉,立正敬禮喊道。

  「滾!」繼續擺了擺手,一臉落寞的老軍官,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低著頭看不清什麼表情。

  落荒而逃的年輕軍官在走廊里跌跌撞撞,一個差點兒被他撞到的軍官打趣嘲諷:「嘿!你又惹老大生氣了?他的聲音整個走廊里都聽得見!我說你!小心點兒!別惹出亂子來!」

  連頭都不敢回的年輕軍官,手裡捏著那張慰問信,低著頭匆匆走過長廊,走向了遠處的停車場。

  在星環上開車和在星球表面的道路上開車是一樣的,這裡有模擬重力,只是看頭頂的天空,是另一條街道罷了。

  一路上,年輕的軍官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一個犧牲了的英雄的母親,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完成這樣一個「艱巨」的任務。

  他真的很害怕,害怕看對方的眼睛,害怕面對那個希望自己去送死的長官,害怕著他現在還不太理解的那股精神。

  渾渾噩噩,他站在了一個看起來很是平凡的房屋的門口,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敲響的房門,就這麼傻站在那裡等著大門被人打開。

  一個婦人站在了他的面前,就這麼默不作聲的看著年輕的軍官,年輕的軍官也不知道怎麼開口,於是乎就這麼傻乎乎的沉默著。

  終於,還是老婦人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沉默,開口艱難的問道:「這麼說……我的兒子……死了?」

  年輕的軍官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低著頭,開口道歉說道:「對不起……夫人……」

  「他陣亡在了希格斯11號行星上?」老婦人強忍著眼眶中的淚水,繼續開口問道。她的聲音里充滿了顫抖,聽得出來她現在正在崩潰的邊緣。

  「是的,夫人……」年輕軍官也覺得,仿佛什麼卡在了自己的喉嚨里,讓他每說一個字都無比的艱難。

  「他……表現的好嗎?面對敵人的時候勇敢嗎?」猛然間,他聽到了對方開口這麼問道。

  他一愣,然後抬起頭來,看著對方:「夫人……您,您說什麼?」

  「我想知道,他……表現的好嗎?面對敵人的時候勇敢嗎?」女主人哽咽著又問了一遍。

  「夫,夫人……我,信上說,他英勇戰鬥到了最後一刻,挽救了同伴的生命……」年輕的軍官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於是硬著頭皮說道。

  女人堅持說道:「我不想看慰問信上修飾的內容,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履行了自己的諾言,為皇帝陛下戰鬥到了最後一刻。」

  「我想,他應該非常英勇……」想起了自己的長官最後那略微有些扭曲的表情,還有那些話語,這名年輕的軍官開口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一邊呢喃著,這個女人一邊回身走回自己的屋子,屋子裡被收拾的很整潔,一看這個房間的主人就是很勤勞的人。

  「他能夠為國家獻出生命,我是很高興的……雖然我失去了他……嗚嗚……雖然我失去了他!」女人終於忍不住了,靠在了牆上,用捏著那封慰問信的手,不停的捶打著牆壁。

  她嗚咽著,儘可能的想要壓低著自己的聲音,可那股心碎的絕望,門口的年輕軍官依舊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他說過要為了這個國家獻出生命……他做到了!他做到了!」一邊哭著,女人一邊用含糊不清的語言,反覆念叨著這些話語。

  她沒責怪送信的人,年輕的軍官卻沒有如釋重負。他覺得自己背負的東西更多了,甚至沉重的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