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0章 懼內

  第1350章 懼內

  「千帆學弟。」李萃群在七十六號總部禮堂門口迎賓,看到闊步走來的程千帆,他主動上前握手相迎。

  「學長。」程千帆高興的與李萃群握手,他湊近了,看了看李萃群的臉色,關切說,「學長臉色有些憔悴啊。」

  「學弟有所不知。」李萃群壓低聲音說,「兄長我近來是茶飯不思啊。」

  「卻是為何?」程千帆驚訝問道。

  「你近來也不來尋我吃茶飲酒,我還尋思著是不是哪裡生分了呢。」李萃群笑著說道。

  程千帆便直呼冤枉,兩人便在禮堂門口吃煙聊了會。

  就在這個時候,七十六號前院方向傳來的爭吵聲音。

  「怎麼回事?」李萃群皺眉。

  「我去看看。」胡四海趕緊說道。

  不一會,胡四海回來了。

  「李副主任。」胡四水報告說道,「是王廳長的保鏢孟克圖幾個人要進來,弟兄們不讓,發生了些口角。」

  他看到李萃群陰著臉,便趕緊解釋補充說道,「我過去訓斥了孟克圖幾個人,安排人將他們帶到前會客室飲茶休憩。」

  「手下人粗魯,讓學弟看笑話了。」李萃群對程千帆說道。

  「不不不,這是好事。」程千帆正色說道,「隔絕內外,安全第一,這是好事。」

  李萃群便笑了,他是知道自己這位學弟的,仇家眾多,凡事必以安全為要。

  程千帆與李萃群又寒暄了兩句,信步進了禮堂。

  一名七十六號特工迎上來,引領程千帆去座位落座。

  「程兄。」

  「徐老弟?!」

  程千帆很驚訝,與鄰座的男子握手。

  「徐老弟何時來滬上的?」程千帆埋怨樣子說道,「怎麼也不知會一聲,若非今日相遇,竟不知道老弟來上海了。」

  徐白林也沒想到會在此迎接陳南海的聖誕晚宴碰到程千帆,而且此人還和自己是鄰座。

  「我前天剛到。」徐白林趕緊解釋說道,然後他壓低聲音,「今晚本是佳人有約,卻是突然被通知來參會。」

  「你啊,這是愛美人不要江山啊。」程千帆便打趣說道,「別人想要擠進來此盛會還求助無門呢。」

  他打量著面前這位朋友,兩人是在此前汪偽國黨六大會議期間認識的,當時程千帆與徐白林、李實昀等多人一起,作為青年黨員代表受到汪填海的『親切接見』。

  在雙方都刻意交好之下,他與徐白林後來言談頗為投契,也便成了朋友。

  「我可不想來,免得兩頭坐蠟。」徐白林嘟囔了一句,然後似乎意識到說錯話了,便訕訕一笑。

  程千帆微微一笑,也假裝沒聽見。

  ……

  於志強起身走動。

  這引起了周遭負責警衛工作的七十六號特工的注意,有人看過來。

  「我說你能不能老實坐下。」孟克圖瞪了於志強一眼,沒好氣說道,「有尿就去撒尿,沒尿就坐下來吃茶。」

  說著,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七十六號特工,「弄得兄弟們緊張兮兮,不把咱當自己人。」

  特工小頭目閆澤凱便露出尷尬笑容,「孟老哥說笑了。」

  他衝著孟克圖抱拳,「今天特殊情況,多有得罪,孟老哥莫怪。」

  他又衝著於志強以及丁零金抱了抱拳,「改日,改日兄弟做東,請幾位兄弟吃酒賠罪。」

  孟克圖三人是王鉄沐的貼身保鏢,他自然不敢太過得罪。

  「說好了。」孟克圖哈哈大笑,「到時候我帶兩瓶好酒,咱們好生熱鬧一番。」

  「說定了。」閆澤凱大喜,說道。

  說完,他還帶著兩個手下撤的遠一些,不影響孟克圖幾人說話,以茲示好。

  「鎮定。」孟克圖壓低聲音對於志強說道。

  他發現了,這位於兄弟雖確實是一個好漢,不怕死,但是,做事情容易緊張、急躁。

  「我們只有一次機會,今天不適合動手,那就不要想太多。」孟克圖喝了口茶水,低聲說道,「我們現在就是王鉄沐的保鏢,一切如常即可。」

  「肖組長說了戒急用忍,聽令行事就是了。」一直沉默的丁零金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就閉嘴了。

  孟克圖看了丁零金一眼,看來這位丁兄弟是從骨子裡非常敬服那位肖組長啊,這都還沒正式加入上海特情組,沒有見過肖勉,就句句不離肖勉指示了。

  ……

  「為何要行和平救國之路?」

  「因為只有和平救國才有出路!」

  陳南海在台上講演,他聲音洪亮,說話的時候揮動著右臂,頗有氣勢。

  「麒零兄,勿要愁眉苦臉。」

  「我支你一招,你可找陳先生尋一方,保管生兒子。」

  程千帆側頭看了一眼,不認識。

  兩人看到有人注意到他們,也立刻閉嘴。

  「這兩人嘴巴真欠。」徐白林湊過來,說道。

  程千帆看了徐白林一眼,兩人相視一笑,大家都明白。

  陳南海出生於晚清的一個官宦之家,其父親陳志美原本是武官,因鎮壓太平天國運動有功,被提拔為廣西提督,六十歲的時候才得了陳南海這個兒子。

  故而那人言語中有戲謔陳南海之意。

  程千帆心中則是冷笑不已,此間禮堂內,真的是魑魅魍魎橫行、雞鳴狗盜亂跑。

  只說一點,陳南海作為汪填海派系『重臣』,竟被與會人員如此奚落調侃,顯然並無多少威信和尊重,簡直是可笑。

  「抗戰至今兩年余半,所失據點未聞有一處恢復。

  徒使孑遺之人民日歸於淪胥。

  國民政府及國黨同仁負疚深重難,雖粉身碎骨,不足以對國家對人民。

  苟危亡,猶可救,則挺身任過,與日本停戰言和,接受可以忍受之條件,以保尚未消耗盡之國力,收拾敗殘重謀興復。

  此次之和平運動,不徒欲消弭目前之戰爭而已,必深求戰爭之原因,解除過去之癥結,重新建立將來之正鵠,使中日兩國得向於共存共榮之大道而攜手前進,中日兩國為東亞之柱石,兩國相安,則東亞和平得所保障,而世界和平亦於以奠定其基礎。

  是故就切近方面言之,則救國家民族於將亡,吾人不可不忍辱負重,以從事和平運動;就遠大方面言之,則致中國及東亞於復興,吾人尤當積極努力以從事於和平運動。」陳南海聲音愈發洪亮,情緒也逐漸高昂。

  徐白林輕咦了一聲。

  「怎麼了?」程千帆不禁問道。

  「陳先生說的這段話,有部分是汪先生的文章。」徐白林說道。

  「陳先生追隨汪先生之和平救國路線,他引用汪先生的文章,這並不足為奇。」程千帆說道。

  「這文章還未公開。」徐白林壓低聲音說道。

  程千帆驚訝不已,他認真的看了徐白林一眼,心中則是疑惑不已,汪填海的文章還未公開,此人卻是從何得知?

  「汪先生的文章請林社長過目,我正巧在辦公室,有幸看了幾眼。」徐白林說道。

  「原來如此。」程千帆點點頭,他露出讚嘆之色,「徐老弟這是參閱軍機要務了啊。」

  徐白林便笑了笑,面目間得意之色。

  程千帆心中則是驚疑不定,他有些無法相信:

  徐白林言語中透漏的情報,看似尋常,實則事關重大機密,這情報背後蘊含的信息非常重要。

  如此重要之情報,這徐白林竟然如此大咧咧好似談天一般便說出來了?

  這一時之間,竟是令程千帆也有些捉摸不定。

  ……

  看到程千帆一臉沉思,沉思中帶著震驚之色,徐白林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

  「程兄可知道,為何獨獨楚先生和陳先生在爭,周先生卻未曾競賽。」徐白林的腦袋又湊過來,低聲說道。

  「爭什麼?」程千帆假作不懂,說道。

  「行政院院長啊。」徐白林說道。

  程千帆便露出『這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的樣子。

  「這事早就不是秘密了。」徐白林笑了說道,他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我們還開了盤口,我押的是陳先生。」

  程千帆驚駭莫名,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點點頭,「徐老弟押了多少。」

  「一百法幣。」徐白林豎起一根手指。

  『這傢伙沒多少錢?』程千帆在心中思忖,給徐白林貼上這麼一個臨時標籤,並且暗暗記在心中。

  「周先生也是汪先生之左膀右臂,許也有希望呢。」程千帆看了一眼台上,說道。

  台上有一個叫古吉祥的中央委員,此人雖然參加此次為陳南海接風洗塵的晚會,不過,根據程千帆從楚銘宇那裡了解到的汪系內部的關係,此人應該是和周涼走的更近一些。

  「周先生沒得機會。」徐白林直搖頭,「周先生曾經反對過汪先生。」

  「竟有此事?」程千帆驚訝,低聲問,一臉好奇。

  實際上徐白林所說的周涼反對過汪填海,這事情他知道。

  那是四一二之後,周涼因為曾經是紅黨,也受到了羈押。

  後來被釋放,此人為了表明自己的立場,大肆攻擊起武漢汪填海政府,大罵汪填海不是個東西。

  事實上,周涼與汪填海的矛盾由來已久。

  早在民國十四年的時候,周涼宣布脫離紅黨後,聯絡了中山大學右派分子,領銜起草了《反汪反紅聲明》,在這份《聲明》中,他對汪填海進行攻擊。

  當時,汪填海打著國黨左派的旗幟,稱自己是孫先生最忠實的信徒,對周涼叛變紅黨的行為,進行了指責。

  汪填海公開鄙薄周涼,當眾對人手,「周涼真不是個東西,個人品質不好。他以前參加紅黨,現在又宣布脫黨。其實脫黨也沒有關係,他卻又大罵起紅黨來了。這種人怎麼能跟他交朋友。」

  說完這些話,汪填海似乎還不解恨,又對周圍的人說:「你們以後切不要跟這樣的人共事,沒有一點人格。」

  這些話,很快傳到周涼的耳里,他氣得咬牙切齒。

  然後,周涼就以牙還牙,報復起汪填海來。

  周涼寫了一篇文章,送到南京的報紙上發表,文章說:「汪填海是個不折不扣吃裡扒外的人。應該和他進行堅決的鬥爭,把他開除出國黨。」

  汪填海看到這篇文章後,冷笑道:「周涼膽子不小,以為有常凱申撐腰,便如此放肆,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他。」

  兩人就此交惡。

  後來,『寧漢合流』,周涼又成為汪填海的下屬,在汪氏手下工作。

  周涼心中不忿,請假不上班。

  還是常凱申出來勸說,周涼這才『看在常先生的面子上』與汪填海暫時和解……

  恐怕當時誰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周涼竟然追隨汪填海『叛黨叛國』,當了漢奸。

  ……

  「不會吧,汪先生乃儒雅君子,他自是早已經原諒周先生了,兩位先生現在乃受人尊敬之領袖同志。」程千帆皺眉,說道,「徐老弟且不可輕信謠傳。」

  「程兄不信?」徐白林說道,然後看到程千帆的神色,徐白林也是急忙說道,「是,程兄所言極是,方才乃是戲言,戲言爾。」

  卻是兩人身側有其他與會人員貼上來,一臉渴求的聆聽兩人說話。

  「兩位繼續啊。」程千帆身后座位的男子,竟然沒有尷尬撤身,而是湊上來催促說道。

  「閣下是?」程千帆看了此人一眼,依然是並不認識,他微微皺眉,說道。

  「鄙人大道市政府民政廳凌選義,幸會,幸會。」說著,這人從身上摸出名片夾子,分別遞了兩張名片與兩人。

  「原來是凌先生,在下法租界巡捕房程千帆(《中華日報》徐白林)。」

  令程千帆和徐白林沒想到的是,這位凌選義竟然是自來熟,此人竟然將座椅上前拉了拉,靠近兩人,「徐兄所言,在下大致是認可的,不過,有一點卻是不敢苟同。」

  「什麼?」徐白林有些不高興了,問道。

  「我倒是認為,楚先生比陳先生的機會更大。」凌選義低聲說道。

  「為何這般說?」徐白林不服氣,問道。

  「汪太太會支持楚先生。」凌選義說道。

  他看了看四周,又小聲說道,「汪先生懼內,他聽汪太太的。」

  程千帆與徐白林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沉默了。

  因為凌選義所言之理由,竟是如此令人無法反駁。

  然後,程千帆的臉色中便多了幾分欣喜之色。

  PS:求訂閱,求打賞,求月票,求推薦票。

  (本章完)

  【麻煩您動動手指,把本網站分享到Facebook臉書,這樣我們能堅持運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