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3章 連環計

  「欺人太甚!」李貴奇將禮帽朝著沙發上一扔,整個人面色陰沉,怒氣沖沖。◆𝐆𝐨𝐨𝐠𝐥𝐞搜索sto55.𝐜𝐨𝐦◆

  若非二哥李福坤強壓下令,他才不會去配合巡捕房演戲呢。

  這幫傢伙,自己沒本事捉拿姜騾子,倒是有臉讓苦主配合他們演戲。

  保境安民?

  罪惡克星?

  我呸!

  院子裡有汽車燈光,不一會,有腳步聲走來。

  富中金店的東家李福坤闊步進來,他隨手摘下裘皮手套,一個老媽子趕忙接過。

  「院子裡就聽到你在嚷嚷,鬧什麼呢?」李福坤瞪了三弟一眼。

  「還不是那程千帆!」李貴奇氣呼呼說道,「我按照二哥你的吩咐配合他們演戲,那傢伙竟然還,還……」

  「還什麼?」李福坤看了三弟一眼,「不就是讓你笑嘛,又不會少塊肉,嚷嚷什麼。」

  「二哥!」李貴奇氣的跳腳,「姜騾子搶劫了我們的金店,他程千帆沒給我們一個交代,竟然還敢如此苛求苦主,簡直無法無天了。」

  他氣呼呼說道,「我們李家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我們又不是沒有人,有敏儀大哥在南京,我們根本不用怕他程千帆,更不需要理會那傢伙。」

  「不理會?」李福坤深深的看了三弟一眼,「你信不信,這位『小程總』不高興了,別說金店能不能開下去,咱們商行的貨根本就進不了法租界,即便是偷偷運進來了,你信不信半夜倉庫就會燒個精光!」

  「他敢!」李貴奇愣了下。

  李福坤不說話,只是冷笑。

  「還有王法嗎?!」李貴奇氣的喊,跺了跺腳,「還有法律嗎?」

  「敏儀大哥在南京,他的手伸不到上海這邊,更管不了法租界。」李福坤接過女傭遞過來的茶水,輕輕喝了一口,說道,「在法租界,他程千帆就是說話聲音高,就是有用,咱們就是要敬著他。」

  「你不要不服氣。」他看了李貴奇一眼,「我叫人打了一尊金貓,你親自送到程府。」

  「憑什麼?」李貴奇氣壞了。

  「憑什麼?」李福坤將茶盞放下,猛然起身,目光陰沉的看著李貴奇,「就憑他程千帆喜歡黃魚,喜歡養貓,他喜歡!明白嗎?!」

  他拍了拍三弟的臉,「就憑你今天笑的勉強,二哥我就得多花這筆錢!」

  ……

  「陳明初該殺!」戴春風面色陰沉,最後那個『殺』字,幾乎是咬著牙出來的。

  就在兩日前,軍統蘇州站被日本人破獲,損失慘重。

  包括蘇州站常熟組組長薛宗義在內的十餘人被抓,另有短槍、爆渣物等軍械物資也被日方繳獲。

  而這批物資是戴春風強令軍統上海區方面剛剛支援蘇州站方面,準備在月中用來破壞京滬鐵路用的。

  現在行動還未開始,就被日本人連人帶貨一鍋端了。

  現在業已查明,蘇州站常熟組之所以出事,蓋因為常熟組組員薛明聰叛變,此人投靠了七十六號後,隨之便供出了常熟組的情況,以作晉身之資。

  而薛明聰之所以會叛變,正是因為此人受到『老長官』陳明初的策反。

  「局座。」齊伍也是面色嚴峻,說道,「陳明初附逆已經有些時日,沒想到流毒影響依然還在。」

  他想了想說道,「必須想辦法除掉陳明初,這個人對滬蘇等地的情況太了解了。」

  陳明初曾經是上海區人事科科長,他掌握的人事資料不僅僅涵蓋上海方面,還包括身受上海方面影響的蘇州站、常州站等處。

  「當然要除掉!」戴春風冷哼一聲,「問題是怎麼幹掉!」

  他早已經向上海區方面下達了對王鉄沐、陳明初以及何興建等叛徒的制裁令,只不過這些人都對個人安全格外注意,且深居簡出、行蹤詭秘,更且受到日方重點保護,上海區方面對這些人也是毫無辦法。

  陳功書履新上海區之後,也曾來電向局本部訴苦,言說軍統在上海的力量受創嚴重,想要重整旗鼓且須要時日。

  「要不要請特情組方面……」齊伍想了想,說道。

  「不可。」戴春風搖搖頭。

  程千帆和他的上海特情組非常重要,乃極具戰略價值之特情機關。

  最重要的是,戴春風深知上海區人多眼雜,更有程千帆多次在密電中明確表示不願意與上海區發生過多牽扯。

  而在經歷了上海區多次出事,上海特情組卻始終未曾遭受重大損失,凡事就怕對比,如此之下,戴春風的心中也便下意識的認可了『特情組要遠離上海區』的觀點。

  「局座誤會了。」齊伍知道戴春風的擔心,急忙解釋說道,「屬下的意思不是讓肖勉與陳功書直接合作,而是通過局本部來操作。」

  「詳細說說。」戴春風來了興趣,看了齊伍一眼,說道。

  「特情組方面只負責情報搜集,其主要任務是捕獲關於這些人的精確情報。」齊伍說道,「若有所獲,特情組即刻匯報局本部,然後再經由局本部向上海區去電。」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若是從時間上考慮,或許也可直接令候鳥與夜鶯聯絡。」

  戴春風沒有直接回答,他來回踱步,思考了兩分鐘後,這才做出決定。

  「是通過局本部,還是通過夜鶯,且須要根據實際情況而定。」戴春風沉聲說道,「不過,你說的這個方略,倒是可取的。」

  他對齊伍說道,「擬電上海特情組——」

  齊伍攤開手中的文件夾,準備記錄。

  就在此時,戴春風卻說放下抬起的手臂,又陷入思考之中。

  他看向齊伍,「老頭子那邊對那小子的封賞是不是批下來了?」

  「是的,昨日剛行文下達。」齊伍說道,他有點明白了戴春風的意思了,「局座的意思是……」

  「去電杭州,讓盛叔玉去一趟上海……」戴春風說道。

  然後他便看到齊伍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吞吞吐吐做什麼?」戴春風不高興了。

  「局座忘了麼?之前咱們那位小老鄉曾經來電說過,恕不接待盛叔玉了。」齊伍輕笑一聲,說道。

  「這個混小子!」戴春風想起來了,他一拍額頭,然後罵了句,「端地會記仇,再說了,上次的事情……」

  然後,戴春風臉色一沉,「怎麼,這小子這是在責怪於我了?」

  上次派遣盛叔玉去上海,乃是他親自下令,程千帆對盛叔玉不滿,那是不是對他這個學長也不滿了?

  「不只是盛叔玉,那小子對陳功書也是非常不滿。」齊伍搖搖頭說道,「他一直在抱怨,說陳功書的人做事不嚴謹,說盛叔玉帶的人一身毛病。」

  「就他的人好,他的人厲害!」戴春風氣極反笑,罵道。

  齊伍見狀,心中也是得意不已。

  只是他一句話,便幫那位小老弟成功轉圜。

  他這句話看似是沒有一句是在為程千帆辯解,反而是在告程千帆的刁狀,但是,實際上卻起到了為程千帆解釋的作用。

  郭藎宇是陳功書的人。

  許志新是盛叔玉的人。

  這兩人都是因為個人行事不嚴謹,先是郭藎宇被抓,然後被敵人順藤摸瓜發現了盛叔玉和許志新,然後又因為許志新繼而由此引發了盛叔玉被圍困,上海特情組方面不得不出手營救,以至於損失不小。

  言下之意,程千帆沒有抱怨盛叔玉去上海這件事本身,而是對於盛叔玉和陳功書二人的手下行事不密很不滿。

  「無法無天,沒大沒小。」戴春風又罵了句。

  盛叔玉雖然只比程千帆大一歲,但是,其人在軍統局內部的資歷則深得多,而陳功書的資歷更是還在盛叔玉之上。

  程千帆這個小字輩在那裡抱怨連天,確實是可以用『沒大沒小』來形容了。

  「這位小老鄉的沒大沒小,局座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齊伍笑著說道。

  言下之意,程千帆之所以敢沒大沒小,還不是局座你慣出來的?

  「這還能怪到我的頭上了?」戴春風佯怒說道,然後冷哼一聲,「他不喜歡盛叔玉,盛叔玉就去不得上海了?簡直是胡鬧!」

  「局座,盛叔玉前日來電,那邊的事情有些棘手,若要處理完,恐怕還需要一些時日。」齊伍說道。

  戴春風微微頷首,若有所思。

  「齊伍,你親自去一趟上海。」戴春風沉聲說道。

  「是。」齊伍點點頭。

  ……

  「宜蘭茶館……」

  聽了李浩的匯報,程千帆陷入沉思。

  研判舒大明可能有問題後,他便下令派人暗中跟蹤調查此人。

  不過,連續好幾天舒大明都並未有什麼異常,每天就是去菜場上班,下班,順便在菜場買菜回家做飯,偶爾不想做飯了,就會去家門口附近的一家小飯館打打牙祭。

  而那個小飯館,特情組的情報人員也調查了,暫時並未發現異常。

  不過,就在今天上午,舒大明在從菜場回家的途中,去了一個茶館。

  按理來說,下了班去茶館喝喝茶,聽聽曲,這並沒有什麼可疑的。

  不過,有一點引起了跟蹤人員的注意,他覺得有異常,便即刻上報:

  舒大明去的這個宜蘭茶館並不在其下班回家的途中。

  「從菜場到舒大明的家,中途有一個惠德茶樓,以我們對舒大明的觀察,倘若以這個人素來的習慣,他即便是要吃茶聽曲的話,更可能選擇下班途中的惠德茶樓,而不是繞路去這個宜蘭茶館。」李浩說道。

  程千帆微微頷首,示意浩子繼續說。

  「帆哥,你說過,任何不合理的地方,必然是有其原因的,而這就是我們要調查和注意的。」李浩說道,我的意思是重點調查一下這個宜蘭茶館。」

  「方向沒錯。」程千帆說道,「知道要查什麼嗎?」

  「查一下宜蘭茶館有沒有可疑人員,查一下舒大明在茶館接觸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李浩想了想說道。

  「這是基本的調查。」程千帆淡淡說道,「不過,沒說到點子上。」

  他看著李浩,「如果舒大明是一個非常小心謹慎的人,這些基本的調查應該問題不大,最起碼除非長期監控,短期內很難發現什麼問題的。」

  李浩表情認真的聆聽帆哥『上課』。

  「正常來說,這種不在一個人的合理的出行選擇內的地點,這個人去了這裡,必然是有原因的。」程千帆說道,「假如舒大明沒有問題,或者說宜蘭茶館沒有問題,那麼,舒大明為什麼會選擇繞路去宜蘭茶館?」

  「可能是宜蘭茶館的茶水好。」李浩說道。

  「還有呢。」

  「要麼是那裡的曲子唱得好。」李浩受到了帆哥的啟發,說道,「或者是宜蘭茶館的點心好吃,也或許只是茶館的夥計說話討喜。」

  「腦子轉的倒是快。」程千帆微笑說道,「按照這些去查。」

  「帆哥,如果宜蘭茶館確實是有什麼招攬顧客的妙處,那是不是就說明茶館沒問題了?」李浩問道。

  「誰告訴你這樣茶館就沒問題了?」程千帆瞪了李浩一眼,「如果茶館沒有什麼值得人繞遠去的理由,與我們而言就省事不少,反過來,茶館表面上沒問題,只是意味著我們要查的更辛苦,明白沒有?」

  「明白了。」李浩仔細思索帆哥的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

  「小島。」千北原司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高腳杯,高腳杯中的紅酒微微蕩漾。

  「室長。」小島信澤說道。

  「是時候了。」千北原司說道,「可以放出一些風聲去了。」

  「哈依。」小島信澤說道,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問了句,「室長,你吩咐舒大明做那些,會不會打草驚蛇?」

  他的表情認真,「室長也說過,舒大明這個人很關鍵,如果舒大明會被懷疑了……」

  「不不不。」千北原司搖搖頭,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正因為舒大明很重要,他的身上出現了疑點,確實是會引來一些連鎖反應,但是,正因為此,整件事才更加可信。」

  看到小島信澤若有所思,千北原司笑了笑,「好了,小島,你不必擔心什麼,一切都盡在掌握。」

  「用中國人的話說,這是連環計,計中計。」他看著小島信澤,還饒有興致的調侃說道,「你的腦子不夠聰明,想不明白就不要費腦子了,聽從命令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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