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情報(求月票)
處理完房、車的事情,張義來到和猴子、錢小三約定的一家川菜館二樓。
包廂裡面亮著橘紅色的燈,桌上六碗小面在燈光下冒著裊裊熱氣。
白潤的麵條上面撒著翠綠的小蔥、花紅澄澄的辣椒油、花生豌豆碎,一碗再平常不過的小面,卻是這幾天吃得最溫馨的。
幸福是什麼,幸福就是熱鍋熱灶,吃一碗有滋有味的飯。
「還是回來好啊!」錢小三狼吞虎咽扒拉著麵條,小眼睛眯成一條縫,說道:
「區長,這麼說我們不用去上海了?」
猴子故意激他:「怎麼?你怕了?」
「我是怕死的人嗎?難道在後方就不能為抗日做貢獻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你可拉倒吧,那是區長的事。」
「就你能,我就不能獻獻計?」
「行了,快吃吧,一會還有正事呢。」
張義打斷兩人的拌嘴,拿起筷子,挑起麵條放進嘴裡,果然勁道滑爽,香氣四溢。
吃完麵條,幾人來到醫務科的停屍間,法醫股的股長高春秋已經等候多時了。
張義戴上口罩,望著眼前這具死不瞑目的女屍,問:「屍檢的結果呢?」
「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就是溺水而亡。」
「確定嗎?」
高春秋點點頭,說:「我明白張區長的意思,懷疑兇手和她同乘一艘船,但我仔細檢查過。」
說著他指著屍體的外部細節:系在脖子上的絲巾、緊系的鞋帶、鞋底上沾著淤泥沙子的皮鞋、被江水浸泡的旗袍、充血的眼球、滲出血跡的耳道、胳膊小腿上布滿的剮蹭傷
「沒有明顯的外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應該是輪船失事後直接沉了下去胳膊腿上的剮蹭傷,從傷口的面積和深淺程度看,應該是掙扎呼救或者打撈時拖拽造成的。」
張義微微點頭:「船上一共有多少人?打撈上來多少屍體?」
高春秋皺眉想了想說:「船上一共六人,不過我們只找到船家和徐小姐的屍體,其他人的屍體還在尋找。」
「船家也死了?」
「對,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生前喝過酒,即便會游泳,遇到怒江,也是無能為力。」
張義挑了挑眉:「事故的原因找到了嗎?」
「船都沒有找到.即便找到,也是技術科的事。」
「多謝。」張義嘆了口氣,見問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便準備告辭離開。
這時,一個行動處的便衣匆匆進來,連門都忘記敲。
看見張義,他立刻上前說道:
「張區長,剛剛接到山城警察局的電話,那個船家老孟家裡出事了,他們知道我們關注此案,就直接轉了過來。」
張義心神一凜:「出什麼事了?」
「老孟一家都被殺了。」
殺人滅口?還是?
張義立刻說:「我們馬上去現場。」
頓了頓,他看著錢小三說:「還有四個人的屍體沒有找到,不能排除兇手就藏在裡面,立刻發動人手找到這四個人的家庭住址或者落腳點,逐一摸排他們的社會關係。」
「是。」
漆黑的夜空,無月無星。
山城西郊碼頭劉家堡,船夫老孟家的院門大開,幾個巡警和便衣守在大門口。
張義帶著猴子走了進去,剛走到正屋門口,他就停住了——
門框邊上,趴著一具屍體,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
她的兩隻手死死地抓著門檻,瞪大的雙眼裡殘留著死亡前的驚恐,脖頸間一道細長的血痕觸目驚心。
再往裡面看,孟妻的屍體大半留在床上,但上半身從床邊無力地垂了下來,地上一片血污。
她的身下臂彎里還有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同樣難逃厄運。
「一刀斃命,手法乾淨利落,連小孩都不放過,兇殘歹毒。」張義冷眼看著屍體問:
「誰先發現屍體報警的?」
巡警從外面拖著一個戰戰兢兢的老更夫進來:
「就是他。」
「我我經過老孟家院子,聞見血腥味,覺得不對勁,就趴在門上往裡面看,看到翠兒倒在門檻上.就通知了保長.」
保長是個刀削臉、小眼睛、長的奇醜無比的老頭,他呲著一口黃牙,說:
「就是這樣,也不知道哪個龜兒子對老孟家下手了…
這也太惡毒了,前腳老孟兒子才死,現在孟老頭也死了不說,家人也被殺了,現在真成斷子絕孫了,喪盡天良,喪盡天良啊!」
「老孟的兒子也死了?」
「是啊,淞滬會戰的時候死了,老婆丟下兒子跑了。」
張義和猴子幾人都不禁愣了一下,但也僅僅是很短的一瞬。
「馬上做現場分析。」張義對猴子吩咐了一聲,轉身出了院子。
院外,張義抬頭望著頭,漆黑的夜色遮住了他陰鬱的臉龐。
不管兇手是為了殺人滅口也好,還是為了轉移他們調查的視線,總之敵人的兇殘讓人不寒而慄。
辦公室里檯燈昏黃,已是深夜,張義正伏案看著今天的調查報告。
突然,一陣沉悶的敲門聲匆匆響起。
這個鐘點趕來的事兒,張義預感不好。
來人是錢小三。
一進門,張義便看出他神情有異。
「區長。」
「怎麼,找到那四人的家了?」
錢小三點頭又搖頭,臉色難看道:
「通過警局和線人提供的線索,我找到了張鐵牛、李根生、趙恆偉、王祝樺幾人的家不過這四人家全部被滅口了。」
「全被滅口了?」張義震驚地站了起來。
錢小三神色黯然地低下頭:「全被滅口了,現在線索全斷了。」
張義遺憾地點點頭:「是啊,線索全斷了。」
「如果說殺了老孟家人是為了滅口或者嫁禍,可將其他幾人的家人全部殺死,是為了什麼呢?
故意將水攪渾?如果兇手是這幾人其中的一個,這也太喪盡天良了吧?」錢小三一臉懊惱:
「可惜了,不能順著這條線索深往下去了。」
張義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好好理理思路。」
「是。」
錢小三離開,張義深深地吸了口氣,閉目養神。
【今日情報已刷新】
【1、您今天見過戴春風,獲得相關情報——戴春風今晚乘專機赴江西上饒會見第三戰區長官部司令顧某同,商談編組忠義救國軍問題。】
張義心神一凜,不是說回江浙省親,安排夫人去世後的家事嗎?
怎麼改去江西了,還要和第三戰區長官碰面。
38年,戴老闆夫人毛氏患宮頸癌,被秘密安排在上海治療。
39年8月,因醫治無效病逝於上海。
但戴春風一直沒有露面,只是讓其子秘密前往上海治喪,最後將毛氏葬在家鄉江山。
戴老闆長期間漂泊在外,母親的侍奉、孩子的撫養、家務的操持,無不處於毛氏一人之手,說他一點愧疚是不可能的。
回家省親理所應當,既是實情,也是幌子,以省親做掩護實則赴第三戰區之行。
那麼他究竟要掩飾什麼呢?
張義思忖著,39年底到40年初,果黨再次掀起反紅高潮。
先是借著「成都搶米案」,發動了對紅黨地下組織的瘋狂進攻,然後便是和新四軍的摩擦。
年初成都發生了一起饑民搶米事件,軍統川康區區長立刻和中統西川調查室主任(軍統臥底)、警察局長唐毅幾人共同策劃,把搶米事件說成了由紅黨領導的「暴動」,經過戴春風報請常某人批准,秘密逮捕了成都軍統、中統早就監視的二十餘名紅黨地下黨頭目。
這麼想著,張義立刻拿過一份地圖,目光投注在皖南一帶。
截止目前,分布在蘇南、皖南、浦東、浙東地區的忠義救國軍已擴展到16個支隊,兩萬多人,成為由軍統直接掌握的一支具有相當戰鬥力的特務武裝。
但問題在於,蘇南、皖南、浦東、浙東地區形成的三角地帶大部分均被新四軍占領,忠義救國軍不過偏安一隅。
臥榻之地,豈容他人鼾睡,因而常某人和第三戰區顧某人都企圖通過忠義救國軍和新四軍的摩擦活動,將新四軍趕出這一地區。
於是,忠義救國軍一邊不斷對新四軍領導的「江南抗日義勇軍」挑釁,一邊果黨趁機對新四軍軍部實施政治壓力,迫使他們撤離。
為團結抗日,避免更大衝突,新四軍只能退避三舍,但忠義救國軍仍然緊追不捨。
戴春風此次去見第三戰區長官,顯然不是去緩解摩擦的,那麼他的目的昭然若揭。
【2、您今天見過錢小三,獲得相關情報——張鐵牛,代號銀針,真名山本健太,日本特高課高級間諜,37年奉命潛入山城,現潛藏於城外城隍廟。】
張義冷笑一聲,張鐵牛,這個名字充滿質樸感,讓人聯想到一個憨厚老實、勤勞肯乾的人,但代替他軀殼的卻是一個冷酷無情蛇蠍心腸的日本特務。
不管這個山本健太「李代桃僵」也好還是魚目混珠,既然借用張鐵牛的身份,生活在張家,三四年了,養條狗都養熟了吧,何以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但有些狗就是養不熟。
黑咕隆咚的夜晚,張鐵牛穿著一身黑布棉襖悄然走進一處城隍廟。
破廟裡面燃著一簇篝火,火焰上方架著一截枯枝,串著一隻滋滋冒油的土狗。
三個乞丐裝束的男人圍在篝火邊,用小刀剔著肉吃。
「來了?」看到張鐵牛,一個男人剔了塊肉遞過去。
張鐵牛一屁股坐下,吃得津津有味。
見他臉上沒有絲毫的愧疚感,男人猶豫了一會,還是問道:
「山本君,你是日本人,但張家待你不薄,還借錢給你娶了婆娘,你真忍心下手?」
山本健太咀嚼著狗肉,呵呵地笑起來,神情怪異:
「幾個中國人罷了,難道要我給他們養老?」
問話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氣:
「可他們養了你四年.」
「養不熟的狗,餵不飽的狼?呵呵。」
山本健太得意笑著,「那又怎樣?不管是誰,只要威脅到我的安全,我都會毫無猶豫地讓他消失。」
說著他一口咽掉嘴裡的肉,咧嘴一笑:
「從長遠看,我這是為他們好,總比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的炸彈炸死的好吧。
而且為了讓他們走的安詳點,我用了最快捷的方式,嘿嘿。」
旁邊幾人聽到他這赤果果的話,不約而同不安地挪動了下身體。
「別擔心,我不是魔鬼,不會對效忠大日本帝國的人下手的。」
「是你,不是我們。」一人打斷他的話,說:「我們只是在執行汪主席的命令。」
「那還不是一樣?你們的汪主席也要為我們大日本帝國盡忠。」
山本健太不以為然地笑笑,然後臉色一肅,說道:
「好了,該解決的都解決了,軍統即便想要調查,也肯定一時之間摸不清頭腦,我們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干一件大事。」
「大事?什麼大事?」
山本健太沒正面回答:「我也想知道。」
問話的人馬上明白了,說道:
「對不起,我沒有忍住,紀律我懂。」
山本健太擺擺手,說:「喜歡問為什麼是個好習慣。
山城這麼大,想要躲過軍統的追捕,每個角落都需要我們的眼睛和耳朵,多問點為什麼,是好事,不過我真的不知道。等明天特使來了,一切就清楚了。」
「特使?」
「不錯,特使。」山本健太看著幾人說:
「行了,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辦事呢。」
說著他拔出短槍上膛,裹了裹衣服,找了個牆角躺了下來。
其他幾人雖滿腹疑惑,但山本健太不願說,他們也無可奈何,將篝火熄滅,分別裹著衣服睡了。
幾人都沒有發現,城隍廟外的樹林中幾雙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
「區長,動不動?」
猴子思忖著問,他不知道區長是通過什麼途徑掌握到的這幾人的情報,不過現在沒時間思考這些,誰沒有點秘密呢。
張義略一沉思,搖頭說:「不,現在不是動手抓人的時機,只需要監視好他們就行。
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這幾人聚在一起,肯定在謀劃什麼。記住:決不能打草驚蛇。」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