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他眼皮都沒抬起來，也壓根沒有接過的意思。
「放桌上。」男人淡淡道。
冷漠的語氣讓我忍無可忍，重重地把鼎拍在桌上。
一聲悶響震遍了整個龍鳳閣，夥計不由探頭看過來，表情彷如受到了驚嚇。
男人眼中也閃過一絲驚訝，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沒想到有生之年會有人敢在龍鳳閣撒潑，而且還是我這種宵小之輩。
他名叫唐乾，正是龍鳳閣的老闆。
只見他緩緩放下手中物件，抬頭問我：「你是什麼人？」
想到這鼎來路不明，我頗為謹慎，不屑道：
「你管我是誰，這鼎你就看值多少錢，不感興趣也給句痛快話，別在那擺款！」
我的年少氣盛倒沒有讓唐乾動怒，反而把他激笑了，也讓他看出了我是個外行，完全不懂古玩界的規矩。
他沒說話，只是拿起鼎端詳起來，眼中異色流動，雙眸逐漸清晰有數，又湧出幾絲驚訝，好奇地打量了我兩眼。
我猜他並不是驚訝此鼎來頭不小，而是驚訝此鼎竟出自於我手。
唐乾穩穩放下鼎，做出數字「八」的手勢。
「八十萬，這物件我龍鳳閣收了。」
「收？你說收就收？我還不賣呢，虧你這麼大一家店，開店的竟然是個眼拙人，還目中無人！」
我抄起鼎就要走，唐乾負手而立，沉聲道：
「看來年輕人是帶著價格來問價的，但怕不是個外行，拿著某位高人給的價格就來走賣？」
唐乾似乎看穿了我，讓我覺得自己此時衣不蔽體。
我不爽回頭嗆了一句：「你在放什麼屁？」
唐鼎緩緩走來，笑道：
「一開始我不伸手接你的鼎，這是規矩「手清」，是預防有些假賣家突然撒手丟空碰瓷，你反倒覺得我在擺款，豈不外行？」
「還有，我開價八十萬，不代表我覺得這鼎值八十萬，而你這鼎值一百萬，也不代表它只能賣一百萬，我轉手掙多少是我的本事，你要賣多少是你的權衡。」
「小伙子我沒猜錯的話，你還沒賣過物件吧？」
對方的話如同無情的嘲笑，徹底撕開了我的皮，我想反擊嘴裡卻崩不出半個字，抱著鼎就跑了。
這龍鳳閣我怕是沒臉再來了，竟被人當眾上了一課。
不過那八十萬我是真捨不得賣，這趟活我的分成是一百多萬，把這鼎給我去賣，就代表它能賣這個錢，我可不會讓自己的勞動縮水。
看來在這古玩街開店的都是老狐狸，他們肚子裡深知貨到底值多少錢，從而馬上衡量自己要轉手要掙多少。
吃水太深，我接受不了，如若能轉手給個人買家，那才能實現利益最大化。
說來也巧，我剛從龍鳳閣出來，就在街邊看到這麼一個人。
「我家裡的明清瓷器已經堆滿了，太新了實在沒興趣，抱歉。」
「這的確是元青花玉壺春瓶，但你這瓶子太小氣了，才不過巴掌長，我可是要送禮的。」
「你這天字罐上的鬥彩一眼我就看出是後加的，都發黃了，把你這贗品拿走好嗎？」
只見一個氣質極佳，五官精緻的女生正舌戰群商，看其一身名牌穿搭便知身價不菲，我不懂名牌服飾，但我能認出她手上那隻海馬大方盤石英表，年份可不小。
聽了一會，我了解到這女人是來古玩街為父親挑選壽禮的，而且預算不設限，只要東西入她法眼，多少錢她都樂意掏。
如此一來，才引得整條古玩街的古董販子圍攻，當然還有搗鼓贗品的「糊子」來碰碰運氣。
不過看她手上戴著這表，我就知道此女品味不凡，自然是眼力獨特，才沒那麼容易被糊弄。
眼看眾人手上的物品她都不滿意，我對手中這小鼎頗為自信，不由擠進了人群。
「小姐，不妨看看我的物件，你應該會感興趣。」
我淡定的語氣頓時讓所有人楞了下來。
老狐狸們看了一眼我的年紀，紛紛不屑地讓出路來，似乎都想看我能拿出什麼「寶貝」來。
「你能有什麼寶貝？」女人似乎已經麻木了，無奈問道。
此女名叫沈嘉嵐，是關中沈家的千金，而沈家是做高檔中式家具的大戶，這都是我後來知道的。
我把鼎掏了出來，眾人當即眼前一亮。
先不說我這鼎是真是假，單憑這個品類，就足以把眾人手上物件的朝代拉開數倍，畢竟鼎大多源之於秦漢時期。
沈嘉嵐連忙把鼎接過，不斷上下翻轉察看，似乎並不敢相信這鼎是真的，而且出現在這大街邊上。
看到她臉上的喜色，我就知道她看上了，不想她開口卻道：
「這東西真是你的？」
「自然是我的，不然我搶的？」我不由瞪大了眼睛。
「哼，這物件放在博物館裡都不過分，看你這年紀和打扮，憑什麼能拿著這種東西。」
身後一個老狐狸不客氣道。
「你看，並不是我一個人不信你。」沈嘉嵐搖了搖頭。
「不信拉倒，我很想賣你？拿來！」
我一手把鼎奪回，對方當即就後悔了。
「誒誒！我不是沒看上，我只是想你多說一下這鼎的來頭。」
或許是這街上實在沒有沈嘉嵐看上眼的，她倒是不願意放棄這鼎。
「沒什麼來頭，我就是山里撿的，愛信不信。」
我一副死豬不怕燙水的態度，讓對方壓根沒有半點辦法。
而她也沒想到我這鼎還真是從山裡「撿」的。
見我油鹽不進，沈嘉嵐也急了，她自然知道這古玩街上的買賣從來就是貨款兩清，根本不需要擔心物件的來由，只要確定是真便可。
她露出了一根手指，說道：「我出一百萬，賣我吧。」
我聞言頗為心動，這恰好是我的理想數字。
可謂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這鼎終於能賣出去了！我正要答應，不想身後的那群老狐狸卻出賣了沈嘉嵐。
「我出一百一十萬！賣我！保證你不虧！」
「去你的老李，你心真夠黑的，我出一百三十萬！」
「我一百五十萬！」
我猛然一愣，突然才意識到這鼎的價值竟遠不止一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