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民開著老解放，王大鵬開著拖拉機，停在新城第二招待所的後門。
讓王大鵬看車，李衛民風風火火找到採購科長孫濤：
「孫科長，要煤炭不要？」
孫濤一愣：「煤炭，什麼煤炭？」
李衛民往後門的方向指了指：「兩車新城煤礦的無煙煤，一共二十來噸，要嗎？」
「多……多少？」
孫濤差點兒咬著自己的舌頭。
在採購科幹了多年，孫濤見過的煤炭多了。
不過，李衛民冷不丁來這麼一出，實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在孫濤的印象中，李衛民只是一個有些小聰明，有門路收魚鱉的鄉巴佬，怎麼就突然畫風一變，成了能拉兩車煤炭的牛人？
身為新城最牛的招待所之一，第二招待所的條件，在新城絕對數一數二，其中就包括冬天供暖。
新城沒有集體供暖，凡是需要供暖的單位，都是自己燒鍋爐。
鍋爐想要燒得好，煤炭就少不了。
尤其像招待所這樣的地方，既要供暖，又要洗浴，暖氣，熱水，哪一樣都不能少。
而且和正常供暖不同，招待所的供暖時間要更長。
千萬不要以為這年頭就沒有供暖，一些大型國企，賓館之類的特殊場所，暖氣都是崗崗的！
新城第二招待所的領導，幾乎每年都要為煤炭發愁。
全國一盤棋，煤炭作為重要的生產資料，基本都是統一分配。
不能因為新城第二招待所用的煤炭多，就滿足你的需求。
你倒是夠用了，別的單位怎麼辦？
每年計劃內的那點煤炭，根本就不夠用。
招待所的領導，每年都求爺爺，告奶奶，想方設法，使出渾身解數，才能勉強把冬天對付過去。
何況，招待所有餐廳，有浴池，不僅冬天要燒鍋爐，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要燒。
因此，招待所對煤炭的需求非常大，別說李衛民拉來二十噸，就是再拉來兩百噸，照樣也能吃得下！
孫濤跟著李衛民，很快就到了後門。
看到兩車煤炭的質量，孫濤的心頓時就落進了肚子。
穩了。
老子的科長穩了！
如果只有大老鱉，孫濤總覺得心裡沒底，萬一突然換個領導，或者現在的領導不喜歡吃老鱉了怎麼辦？
現在好了，自己能弄來煤炭，不管換成哪個領導，都不會輕易動自己這個採購科長！
當然，前提是不能讓李衛民跟自己學，繞過自己直接和領導聯繫！
因此，孫濤壓根沒打算難為李衛民。
自己的前任，楊得水同志的前車之鑑歷歷在目，自己可不能走他的老路！
要是楊得水不和李衛民玩心眼，直接收了他的大老鱉，自己哪能這麼輕鬆就上位！
血淋淋的教訓告訴孫濤，自己走過的老路，絕對不能讓其他人再走！
於是，孫濤不是一般痛快，完全按照自己權限之內，能給的最高價，和李衛民結算！
不但給了最高價，而且還壓根不問煤炭的來歷。
沒見卡車上寫的是新城煤礦嗎，還問個毛啊！
孫濤現在只有兩個希望：
一是希望李衛民不要跳槽，一旦跑到新城煤礦，自己找誰弄大老鱉？
二就是希望李衛民能繼續弄來煤炭，而且是越多越好！
「衛民老弟，有件事情想問問你，不知道合不合適？」
還不等李衛民回答，坐在一旁喝茶的王大鵬就驚呆了。
乖乖，李衛民這小子真的才十八歲嗎？
在煤礦，周處長那麼大的官，都對他客客氣氣。
在新城第二招待所，採購科長也對他這麼客氣。
這哪像領導和下屬說話，簡直就是反過來了啊！
李衛民沒有擺架子：「孫科長，你是領導，有事儘管吩咐！」
孫濤見李衛民態度還和以前一樣，並沒有居功自傲，心裡的一塊大石頭這才放進了肚子。
這小子好像能處，以後就少算計他一些吧！
「衛民老弟，你還能弄多少煤炭？」
李衛民撇了撇嘴，孫濤這傢伙挺有心眼，不是問自己能不能弄來煤炭，是能弄來多少煤炭，怪不得能取楊得水而代之。
「孫科長，多了沒有，暫時大概還有七八十噸吧！」
「七八十噸……還暫時？」
孫濤哪裡還敢玩心眼，當即就站了起來：「衛民老弟，啥也別說了，算老哥欠你一個人情，全都給老哥拉過來好不好？」
咔！
咔咔咔！
孫濤一愣，什麼聲音？
我靠，原來是李衛民在撓頭！
「老弟，你這是……」
李衛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孫科長，我一個人，既要開卡車，又要開拖拉機，忙不過來啊？」
「啊？」
這次孫濤是真震驚了。
在他想來，卡車是人家新城煤礦的，王大鵬應該就是卡車司機。
可是，聽李衛民話里的意思，那輛老解放和拖拉機一樣，現在都歸李衛民自己使用。
這就不得不喊一聲乖乖了，李衛民只不過是一個小農民，鄉巴佬而已，何德何能，煤礦竟然弄一輛卡車讓他開，難道他是新城煤礦哪個領導的親戚？
是了，肯定是。
如果和新城煤礦的領導沒關係，憑什麼弄那麼多煤炭？
好小子，怪不得能弄來大老鱉呢，比漁聯社的人都牛逼，原來和新城煤礦的領導有關係啊！
「衛民老弟，不知道那輛卡車是？」
李衛民笑得很燦爛：「孫科長，不瞞你說，本人李衛民，現在忝為新城煤礦採購科的編外採購一職，以後請多多關照！」
孫濤一愣，這套詞似乎在哪裡聽過，怎麼如此耳熟？
靠！
原來是自己當上科長之後，去向陽大隊找李衛民的時候說的！
「老弟，你就別取笑老哥了，老哥難啊……」
得！
李衛民一看孫濤又要裝孫子，連忙擺擺手：「孫科長，這樣吧，我再幫你找一個會開拖拉機的編外採購，抓緊時間把煤炭全都給你拉回來！」
「這……」
孫濤心裡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弟，你是不是打算不幹了？」
李衛民搖搖頭：「放心吧孫科長，你和二所都對我不錯，我暫時是不會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