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十幾噸沙子，李衛民一路向北，直接就去了煤礦。
上輩子八十年代，李衛民和煤礦打過交道，知道這是一個用沙大戶。
公家的采沙場，因為產量有限，需要的單位太多，給煤礦的配額總是不夠用。
什麼，為什麼這麼重要的單位，新城不緊著煤礦使用？
原因很複雜，說得簡單些，就是煤礦雖然在新城的地盤上，卻不屬於新城的單位。
這種現象其實不稀罕。
有些國有企業，級別相當高，和當地的行政級別幾乎一樣，直接歸省里管，甚至歸國家直管！
新城煤礦，占著新城的地盤，卻不給新城交稅，新城縣對煤礦沒有任何管轄權。
就連招工，新城的相關領導也要找煤礦說好話，人家才能多給新城本地幾個名額。
這種情況下，新城當然要緊著自己的企業優先供應河沙，至於新城煤礦，那就只能對不起啦！
因此，煤礦常年處於缺沙狀態，只要質量過關，幾乎就是有多少要多少！
大沙河在城南，煤礦在城北，兩者之間相距好幾十里地。
加上當時消息閉塞，很多人都不知道這條財路。
就算知道了，絕大部分老百姓因為膽子小，也不敢貿然拉著沙子去煤礦。
就算膽子大，從大沙河拉一板車沙子，憑著兩條肉腿，吭哧吭哧跑到煤礦，付出和收穫也不成正比。
經常拉板車的都知道，那玩意不是一般費腿。
時間長了，錢沒賺多少，腿就會先累出毛病！
用拖拉機就不一樣了，一是拉得多，二是不用腿。
什麼，為什麼老百姓不用牲口拉沙子？
別逗了，架子車可以是私人的，牲口卻不允許私人擁有。
這年頭，牲口屬於大型的生產資料，幾乎不允許個人養殖，更不允許個人拿來搞副業！
當然，如果有人像李衛民這麼雞賊，也搞掛靠，偷梁換柱這一套，也不是不可以。
剛開放的時候，就已經有人賺到了一個億，難道都是開放之後才開始做買賣嗎，人家是早就下手了好不好！
李衛民吸收了上輩子的經驗，拖拉機不但是單位的，還是租的，只是讓自己用來運貨而已，跟自己一分錢的關係都沒有。
所以根本就不怕查，可以大搖大擺隨便跑。
到煤礦之後，李衛民沒有悶著頭亂打聽，而是找到一個熟人。
上次來煤礦送野味，半路遇到一個拉麵粉的食堂採購，叫王大鵬。
王大鵬的拖拉機壞了，是李衛民幫忙修好的，不但把野味賣給了王大鵬，還換了他好幾袋白面。
一看見李衛民，王大鵬就把他認了出來：
「老弟，你怎麼來了？」
說著，還向四下看了看，發現沒人，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是不是又想換白面？」
李衛民嘿嘿一笑：「王哥，白面家裡還有，麥子剛熟，還用不著，我這次過來，是想問問你，要沙子不要？」
「沙子？」
王大鵬一時竟然沒轉過彎：「老弟，你想買沙子？」
李衛民指了指遠處的拖拉機：「不是我想買，是我拉了一車拖拉機，問你要不要？」
「啊？」
王大鵬萬沒想到，李衛民一個小農民，居然能拉一拖拉機沙子過來：
「老弟，你們大隊開採沙場了？」
李衛民把工作證掏了出來：
「我現在給新城第二招待所工作，最近我們有一批沙子沒用完，我突然想起來王哥你了，想問問你要不要？」
「這……」
見王大鵬猶豫，李衛民哈哈一笑：「沒關係，我再去問問別人！」
「別，別急著走啊老弟！」
一看李衛民要走，王大鵬當即就急了。
不是他故意擺架子，主要是業務不對口。
身為食堂的採購，買沙子的事情，不歸他負責。
不過，轉念一想，沙子可是煤礦一直都需要的緊俏貨，自己要是能進一批，絕對能給領導留下一個好印象！
想通了其中的關竅，王大鵬再不猶豫，拉著李衛民就走：
「老弟，跟我來，咱們去找後勤的周處長！」
周處長不光管進沙子，還管著食堂，是新城煤礦後勤的一把手。
王大鵬繞過食堂主任，直接去找後勤處長，向上爬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至於繞過主任這一手到底是對是錯，李衛民不予評判，畢竟自己不了解王大鵬的人際關係。
周處長一聽王大鵬能搞一批河沙，立馬就樂了。
不過，當著李衛民的面，不好表現得太過：
「這位小同志，不知道你能給我們提供多少河沙？」
李衛民似乎早就胸有成竹：「不會太多，一天二三十噸吧！」
「哦……」
周處長似乎不太滿意：
「還能再多嗎？」
李衛民搖搖頭：「我們二所的拖拉機不夠，如果您能再借我兩台，我還可以增加供應量！」
周處長：「……」
「哈哈，拖拉機算什麼，只要你能弄來河沙，我借你一輛卡車，怎麼樣？」
李衛民弄不清，周處長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
不愧能當上新城煤礦的後勤處長，城府不是一般深，哪怕李衛民眼神好，一時也看不出他的真正意思。
「周處，您別逗我，我這人實誠，容易把玩笑當真……」
周處長對李衛民的反應很滿意：「小伙子不錯，拎得清。不過，我不是開玩笑，要是你會開卡車，我現在就能讓你把卡車開走！」
「嘶……」
李衛民倒吸一口涼氣，這位周處長真有這麼大魄力嗎？
「嘿嘿，周處長，不瞞您說，我還真會開卡車，您看……」
周處長眼神一凜：「小伙子，咱可不興開玩笑，卡車可不像拖拉機，你真會開嗎？」
旁邊的王大鵬都快哭了。
早知道這小子是個愣頭青，自己帶他來找處長干毛啊，這不是找抽嗎！
李衛民似乎沒有察覺王大鵬一直在拽自己的衣服，胸脯拍得咚咚響：
「這樣吧周處，我現在就可以演示一下，要是不會開，我那一拖拉機沙子，一分錢不要！」
「行，現在就去！」
也不知道是上頭了，還是什麼原因，周處長居然認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