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做了對我一樣的事

  第69章 做了對我一樣的事

  天色稍陰,林府仍然點上了華燈,內外車水馬龍,文人墨客在林府僕役的殷勤招待下步入林府大門,親近者稱兄道弟,欲結交者稱職位,歡歡樂樂,好不熱鬧。

  也正是這時候,人們才能直觀的看見林黨在朝堂上的勢力之大,官服上的飛禽走獸足足能擠滿一條街。

  「你姐姐最近在忙什麼?」

  陳易轉頭問道。

  除去殷聽雪外,他還帶了位侍衛,不是別人,正是閔寧。

  「不知道,她好像在應青媒姥姥之情教習一位貴客。」

  閔寧回道。

  她也不清楚姐姐在忙什麼。

  她只知道,過去幾天裡,某一次姐妹說體己話時,她無意間透露了對陳易的心意——她可以接受他。

  還記得,那時姐姐的臉唰一下就白了。

  那不是什麼吃醋,而是一位姐姐對妹妹以身伺虎的恐懼,更是…對姐妹有朝一日分離的傷感。

  哀戚之中,她還噙淚問過閔寧一個問題——他到底是想要你,還是想要女扮男裝的你?

  這話讓閔寧無所適從。

  不過,江湖上少俠過得總是有一天沒一天的逍遙日子,閔寧並未放在心上,左右不過走一步算一步罷了。

  「一個清倌女子教習貴客,能教什麼?琴棋書畫?」

  陳易隨意地說著,護著殷聽雪擠過人群。

  他並不擔心勿用樓對閔鳴做什麼不好的事,勿用樓不是傻子,它與不少朝廷官吏有所牽連,自然懂得規矩,它既然已將閔鳴作為結交禮,自然不敢逾越雷池,萬一閔鳴哪日得寵,吹上兩句枕邊風,勿用樓也會遭到反噬。

  「好像在教一個姓東宮的人。」

  閔寧回道。

  陳易腦海里搜索了一遍,發現沒有印象。

  他也不再深究,擠過人群,快步走入林府,而閔寧緊隨其後。

  三人都沒有注意到,人群之外,一位獨臂女子出塵地站立在屋檐之上,遠遠眺望著殷聽雪。

  ……………

  一跨入林府,便能看見豪奢得聞名的「十步閣」,其原名本為「金書閣」,卻因御史台李慶進諫參林黨時一句「十步一閣,竟如阿房宮」而聞名,青石路上種滿了石燈,即便眼下正午,裡頭卻仍點滿了火,路過的各個房間隱有薰香氣味。

  這種種繁華讓陳易有些大開眼界,襄王女卻只是粗略地掃了一兩眼,並不放在心上。

  其間區別明顯可見一斑,誰能想到後者竟是前者的妾呢?

  宴客的主廳外早就站滿了文人墨客和其家眷,寬闊的大理石磚上是擺成一圈的數十張書桌,林閣老坐於上首,一身道袍,似在垂眸睥睨凡間俗物。

  彼時來了僕役侍女,僕役領文人們入廳,侍女們領家眷們四處觀賞,陳易有些放心不下殷聽雪,正準備帶這小狐狸到處逛逛。

  忽然,林二公子林晏迎了上來,

  「陳千戶,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陳易抱拳應了一聲。

  接著側眼看向了林晏身邊的女子,跟在他身後的是一位模樣周正的富家小姐。

  她生了張長臉盤兒,柳眉細彎,臉頰上了層樸素淡妝,單看眉宇直覺嫻靜靈秀,潔白額頭露外面。她五官沒一處不好看的,即便如此,陳易眨了眨眼睛,重新打量,慕然覺得她姿容單薄了。

  不是別人,正是林琬悺。

  「陳千戶,這位是…」

  林晏似有不滿,主動開口問道。

  陳易意識到他指的是殷聽雪,便直接道:

  「我內人。」

  襄王女眨了眨眼睛,似是訝異。

  她沒想到,陳易竟然會說她是內人。

  他明明可以直接表明她妾的身份,可這慣來喜歡折辱自己的人竟沒有在旁人面前折辱自己。

  要知道,她並不喜歡他,也對他懷恨在心,只是低眉順眼著,不說出來罷了,他明明看得出來,本來大可以此為理由在旁人面前折辱她的。

  這樣的話,

  她在他心裡,是不是有些地位了?

  殷聽雪挑起脆弱的眉毛,唇角微勾,

  真好,清白身給了他,他真的對自己好些了…

  以後…能讓他常帶自己出門,常回銀台寺去?

  眼角的餘光捕捉到殷聽雪的欣喜,陳易也是笑了下。

  只是嘴角勾起間,莫名其妙地脖頸一寒。

  「那就請貴夫人跟賤內去遊園賞花,陳千戶便跟我來一下。」

  林晏的口吻雖禮貌,內里卻是不容置疑。

  陳易鬆開殷聽雪的手,示意她跟林琬悺走,而閔寧隨從護衛。

  那林家小娘朝殷聽雪一笑,模樣好不婉約,殷聽雪對她觀感不錯,這樣的女子儼然是不妒不忌的賢妻良母。

  「跟我來吧。」

  林家小娘輕輕一句,領著二人去游花賞園。

  殷聽雪緊跟在身後,饒是她在王府里見過繁華,一入園林,還是不住「哇」了一聲,四處可見松柏、冬青的常春樹,高樹環翠,猶如山林深處,腳下泥土小徑,雜花青燈掩映,越過鬱鬱蔥蔥,便看見三面圍合的扇形小亭子迎著荷塘,湧來荷風,待在繁華的襄王府,殷聽雪什麼沒見過,卻也真是極少見這樣的文墨之景。

  「這叫秋荷亭,是我相公及第前取下的,取自『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這裡還有他親自題的字,我回娘家歸寧時,便跟家中姐妹們說過,她們又驚又笑『原來林家子也會唱柳永詞。』」

  幾言幾句,殷聽雪便聽得出林家小娘的賢淑,她不禁想,如果她也成了這樣,陳易會對自己更好些嗎?

  可她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可能,林家小娘的舉案齊眉是自然而然的,可她的低眉順眼卻是被威逼脅迫的。

  殷聽雪登上了亭子,賞起迎面的荷塘,清清幽幽,楊柳依依水畔,枝條黃中夾青,過了時節,塘中即便是秋荷也大多謝了,即便如此,滿池殘荷凋零也是一場良辰美景。

  襄王女放鬆了些,她靜了下來,在家裡待著的時候,即便陳易不在,她也總會若有若無地緊張。

  閔寧對眼前美景並無興趣,而是時刻警惕地觀望四周。

  荷風拂過湖面,殷聽雪嗅到些許殘荷凋零的幽香,她心中寧靜,恍惚間,覺得四周一切慢了下來。

  忽然,湖山掠起水波,一支小舟湧出殘荷之間,有位女子獨坐著,她伸出僅有的一隻手,朝殷聽雪勾了一勾。

  殷聽雪愣了下。

  可下一秒,等她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在小舟之上。

  殷聽雪轉過頭,正想大聲呼救,卻陡然發覺四面八方的人都靜止不動,時間像是停住了一般。

  她轉過臉,有些驚慌地看向獨臂女子,

  「…伱是誰?」

  周依棠並未回答,而是細細打量起殷聽雪。

  玉真元君提及代師收徒之事,周依棠既不反對,也不攔阻,只是心覺玉真元君深入魔教腹地,為免太過兇險,需知魔教教主公孫官位列武榜第七,又坐鎮高梁山,即便是她也無法直入腹地。

  周依棠盯緊殷聽雪,淡淡道:

  「這一回,你竟不是魔教聖女。」

  殷聽雪嚇了嚇,驚疑不定地瞧著這獨臂女子,

  「你怎麼…..」

  話還沒出口,她便聽到冷笑,

  「你不做殺人滅門之事,倒讓我不太習慣。」

  不知怎麼,殷聽雪泛起一層薄薄冷汗。

  半晌後,見女人沒有繼續開口,她試探性地問道:

  「你是為什麼來找我?」

  「陳易。」周依棠道。

  除了他還能為什麼。

  殷聽雪猶豫了下,小聲道:

  「為了他?怎麼了……他惹到你了?是不是對你做了不好的事?可你不要找我,我、我也管不了他。」

  眼前的女人不是壞人,她聽得出來。

  周依棠聽見她的話,挑起眉毛——管不了他?一個魔教聖女、天耳通奈何不了一個凡夫俗子、西廠千戶?

  他才出世多久,他比自己小三歲,能見過多少情意綿綿,實則假情假意,這樣的年紀,最容易衝冠一怒為紅顏……

  「你管不了他?奪去他的元陽還說管不了他?」周依棠平淡道。

  殷聽雪既緊張又委屈,奪去元陽?明明是他弄散了頃刻花,面對他,她從來只有被欺負的份。

  周依棠微微蹙眉,接著覺察出了一抹不對。

  不是這魔教女子把他當作鼎爐麼?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殷聽雪聞言,畏畏縮縮道:

  「妾、妾啊。」

  話音落下,她緊張地看向周依棠,生怕獨臂女子一個遷怒,就把她丟入荷塘里。

  卻不曾想,那獨臂女子目露哀憐,冷聲問道:

  「他對你…做了對我一樣的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