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臨別一吻

  第396章 臨別一吻

  半年不見,聽到一句「我寧可」,陳易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哭是因為周依棠還是那個周依棠,性情還是那般模樣,笑是因為不管怎麼樣,她起碼答應了下來。

  陳易吸了口氣,狠狠道:

  「那你等著,我肯定要親完聽雪再親你。」

  獨臂女子置若罔聞。

  接下來的事,就很簡單了,陳易問過周依棠那群寅劍山女道的動向,得知她們都被安撫過後,便抽出秦鵬的魂魄搜了起來。

  搜魂過後,陳易的臉色出現了些變化。

  得到的消息不少,一一捋過之後,都與如今西晉的朝爭有關。

  西晉與大虞二分天下,前者自陝西一帶起,南抵漢中盆地,北至陰山關隘,將昔日的西夏國囊括其中,何其雄壯,朝中有東征派與偏安派,前者以西晉陳氏代表的漢人為主,而後者以完顏氏為代表的胡人為主。

  而礪鋒閣之所以在柳風縣布局,本來就是打著戰事一開,西晉攻入大虞後大發戰爭財的主意,可謂是提前布局。

  搜魂過後,這些消息以外,陳易還得知了一些礪鋒閣的構成,除此以外就沒有了,歸根結底,秦鵬只是個不久前剛得提拔的中層。

  於他而言可謂是陰溝裡翻船。

  但陳易覺得,自己殺得痛快。

  為素未謀面的人報仇,行俠仗義,不可謂不疼快,陳易不知閔寧怎麼看,可回想一下,他竟有幾分暗爽。

  搜魂過後,陳易便倚靠在石壁上,慢慢等待天亮。

  周依棠則在遠處,寸步不離地照看陸英。

  陳易瞧著就有幾分不愉,但沒有說什麼。

  畢竟對這師尊來說,最重要的除了自己,就是大師姐陸英了。

  眺望著遠方,陳易想著自己要到山同城,能上太華山見到殷惟郢,心湖不由蕩漾開來。

  特別是這女冠的滋味。

  更是引他不禁遐想聯翩。

  ………………

  天空泛起一層魚肚白的時候,陸英悠悠轉醒了。

  「師、師尊?」看見周依棠,陸英睜大了眼睛,接著一把摟住師傅的腰,眼眶迸出了淚來,「有人欺辱我!」

  陳易冒出來道:「是我嗎?」

  陸英瞳孔劇震,下意識就往獨臂女子那裡縮。

  周依棠無奈地搖了搖頭,掃了陳易一眼。

  陳易識趣地坐了下來,攤了攤手道:「我解釋下吧,我呢…其實本姓周,只是家道凋敝,不得已改姓陳另謀生路,你聽…周易,是不是很順口?」

  很快的,陳易就照著昨晚跟周依棠對好的話,全都說了一遍。

  陸英半信半疑道:「你是…師尊侄子?」

  「不錯,念在姑侄情分上,她教過我劍法。」陳易說完之後,露了個苦笑的表情道:「所以我也喊她師尊,但她不認。」

  陸英對此有不少懷疑,但跟記憶里核對了一下,又發現一切都能對得上。

  寅劍山有明令,在籍道士不得尋覓道侶,而貴為劍甲的周依棠自然不會犯戒。

  而姑侄之間,私授劍法倒也正常,便是……抱一下倒也勉強說得過去。

  陳易走的顯然也是道武雙修的路子,以其天資來看,倒也配得上是師尊的侄子。

  陸英思量過後,向周依棠尋求最後的確認:「師尊,是真的嗎?」

  周依棠沒有回答,了解她的陸英知道,那就是默認了。

  陸英鬆了口氣,正欲起身,可忽地一僵,身下疼感襲來。

  就是這個侄子,他趁師尊不在的時候打了她屁股!

  陸英很想狠狠控告一番,可轉念一想,便是說出來也無用,陳易不會得到什麼懲罰。更讓自己丟去顏面,與其如此,倒不如隱瞞下來,瞞過師尊。

  陳易眨了眨眼睛,就見陸英悲憤地瞪了他一眼。

  他啞然失笑,並未多話。

  周依棠則不願陳易跟首徒多待,她從來清楚陳易的好色,便道:

  「陸英,你先回去。」

  陸英點了點頭,臨走時又狠狠瞪了陳易一眼。

  她走後不久,陳易跟周依棠無聲地待了一會,也站起了身。

  二人並肩走出了山洞,行走在山林之間。

  「唉…就跟你見一面,一天都沒呆夠就要再見了。」陳易帶笑著說道:「你會不會很想我?」

  周依棠沒有回答。

  陳易早已習慣她的沉默,慢條斯理道:「去到山同城,想來可以見到殷鸞皇了,想來她很想我,到時我比陸英先到,就先去一趟太華山,把自己的名字登記在冊。」

  周依棠只是默默聽著。

  「你放心好了,陸英不會有一點事,我不會因為去見殷鸞皇而耽擱,山同城就更是里里外外都看上一遍。」陳易頓了一頓,接著又柔聲道:「小狐狸是不是過得很好?」

  周依棠微微頷首,仍舊無話。

  陳易笑道:「過得好就是了,我去見完鸞皇回來就一定要上山見她。」

  妻子與紅顏知己們分隔四方,不像是京城一般魚和熊掌可以兼得,以後想開殷趴,可能有些難了,想到這裡,陳易不住嘆了口氣。

  一旁的周依棠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聽在耳內。

  那天然疏遠的眉頭蹙起。

  他怎麼都在提別人,沒有提到過她?

  思緒間,周依棠忽然想到閔寧要給他送花,眉蹙得更深。

  沉吟片刻後,她忽然道:「花開了。」

  方才還在聊太華山,陳易一愣,不明就裡,但見這秋季仍有花開,便覺新奇。

  他摘了下來,笑道:「你說對了,到時候我就千里迢迢送朵花給鸞皇,她肯定很感動。」

  周依棠:「………」

  獨臂女子不再言語,言至於此,他聽不懂便聽不懂吧。

  她從來對此並不多求。

  二人走在山路上,慢悠悠走了大概三四里。

  周依棠的腳步停住,告別的時候到了。

  陳易轉過臉,心裡幾多感懷,他輕嘆了聲道:「那…再見。」

  獨臂女子道:「再見。」

  陳易從中聽出她不願放低姿態,更不願傾訴衷腸,

  他只能輕輕嘆息,也不強求,轉過身去擺了擺手,大步朝著遠方走去。

  天空廣闊,陽光燦爛,長路延申到遠山之中。

  本來十足瀟灑。

  但他的腳步忽然停住,身側掠來一個身影,轉過頭,只見是周依棠靠了過來。

  她在他臉頰上蜻蜓點水地落下一吻。

  陳易的眼睛瞪得極大,手中捻住的花掉到了地上,跳了幾個來回。

  「走吧。」

  周依棠背過身去,陳易只能瞧見她的背影。

  風一拂過,她頃刻遠去,薄霧迷濛的山路之間,只剩一點孤影。

  陳易終於回過神來,迎風笑道:

  「喂,你吃醋了?」

  嗓音在山間晃蕩,

  除了他自己的回音,就沒人回應。

  陳易彎腰撿起了地上的花,

  突然想起她說花開了。

  原來有她在旁,竟會留意不到花開。

  …………………

  陳易走後,周依棠變化回了青元。

  於她而言,青元正如著雨一般,都是個為了方便行事的身份,但不像著雨這般重要,比較可有可無。

  青元護持於陸英身邊,雖並非沒有保護之意,但與其說是保護,倒不如說是當陸英卡在瓶頸,迷茫不已,那麼她就恰當時機出現,予以點化。

  為何不是以周依棠的身份出現,原因其實很簡單,只因陸英把她視為老師,更把她的話奉做金科玉律。

  人往往只會尊守金科玉律,而不會思考金科玉律,而一旦沒有思考,領悟便無從而來。

  至於對於陸英來說,周依棠的行蹤飄渺已是常態,尋覓她的同門弟子們如此之多,她根本就想不到青元會是周依棠。

  陸英安然無恙地歸來,同門弟子們都盡數鬆一口氣,而陸英講述了把整個過程完完整整講述了一遍後,在場眾人都信得七七八八,而陸英念及陳易如今是犯了大不敬之罪的要犯,便隱瞞了他的名字。

  出家人不妄語,意味著不胡亂說話,但少說些事,刻意隱瞞,自然不在不妄語之列。

  秦鵬的屍身自然移交給了縣衙官府,一眾寅劍山弟子也不多做停留,將事跟官府交代一遍後,翌日便返回到了寅劍山內。

  有寅劍山的人作保,再加上縣令調查到秦鵬的來曆本就有幾分可疑,案子結得輕易,屍身被安置在停屍房裡。

  待到夜色降臨,有衣衫襤褸的身影翻過牆壁,摸入到停屍房之中。

  來者頭髮結塊,面容邋遢,骨瘦如柴,但卻以極其精妙的身法,蒙過了一眾視線,出手打暈看守之後,很快就尋到了秦鵬的屍身。

  若陳易在此,定然能認出此人是客棧外求乞的乞丐。

  那時陳易丟去的銅錢划過精妙的弧度,幾乎分叉三個方向,但這乞丐都一一接住,銅錢落碗叮噹響。

  陳易當時多看一眼,但並沒有放在心上,走南闖北,本來就無奇不有,更何況乞丐的邋遢模樣,讓人以為大概是丐幫子弟,無論如何,都難以跟礪鋒閣聯想到一起。

  而殺手之間,為了保密,秦鵬也不知道這乞丐的存在。

  乞丐扯開衣服,撫摸起那開裂的刀傷:

  「刀口由刺而成,方向一致,沒有因為刺入人體而晃動,好精深的刀法。」

  接著,他捻起手指,比對著刀口大小。

  「刃厚一節指頭,不是大刀,也不是短刀……繡春刀還是雁翎刀?」

  黑暗裡看不清楚,乞丐小心拖了拖屍身,放到了窗隙里的月光之下。

  他用手指剜開傷口,繼續看:

  「傷口前窄後寬,雁翎刀整刀平整,不會是雁翎刀,看來是繡春刀。」

  看過傷口之後,乞丐思如電轉,搜索起這些日子來在柳風縣裡見過的人和事。

  接著,他的眼睛慢慢眯了起來。

  乞丐從口袋裡摸出了三文銅錢,

  「看來…是他?」

  ……………………………

  ……………………………

  曹家。

  賦閒在家,曹文舵今日來了書房,正欲臨摹王羲之的《蘭亭閣序》,文人臨摹字畫,最看的不是筆力,而是心境,唯有素雅寧靜之時,方才好體悟字畫中的真意,所以曹文舵早早便令人不得打擾。

  除了一人之外。

  張夏腳步匆匆,直接跨過了門檻,一眾小廝本欲阻止,但見是曹文舵的幕僚張先生,都把伸出來的手收了回去。

  「你是說,尋到閔寧了?」

  被打斷了心境,曹文舵也不惱,保持著上位者的沉著。

  張夏舉了舉手裡的捲軸道:「不錯,礪鋒閣傳來線報,說閔寧疑似在東虞柳風縣的方向。」

  「當真是閔寧?他不是在我大晉邊關麼?」曹文舵猶豫道。

  「他送人到大晉,再折返回東虞也未嘗不可。」張夏頓了頓道:「雖然僅僅是疑似,但太多地方都對得上了。」

  「說。」

  「此人同用繡春刀,而且背劍攜刀,刀法精深,是為青壯男子。」

  「看來都對上了。」

  「應該就是他了,除去礪鋒閣外,我還靠我結交的監巡院子弟得來一份粗略的情報。」

  晉國的監巡院便相當於虞國的兩廠一衛,不過相較於虞國京城內兩廠一衛互相制衡、掣肘,還有喜鵲閣無條件聽命於太后的複雜形勢不同,整個晉國只有一個監巡院。

  虞國有安插在晉國京城的諜子,而晉國監巡院同樣也有安插在虞國的諜子。

  「這個閔寧是為西廠千戶,其父官至千戶,其祖父則官至錦衣衛鎮撫使,據說其曾與那位立有救駕大功的陳易結交。」張夏頓了一頓道:「情報就是這些,至於更多的,就查不到了。」

  曹文舵斂了斂眉頭,他記得這個陳易疑似是陳氏的子弟,故此心中猜測繁多,但所知太少,難以定奪。

  「這個陳易,我們不必管,你讓礪鋒閣專心去辦閔寧的事就可以了。」

  「好,不過礪鋒閣那邊好像要加錢。」

  「血里掙錢的東西!」曹文舵罵了一句,「這些亡命狗逮著機會就要加錢,加吧,給他們加。」

  ………………………

  一路直向山同城,陳易步履不停。

  他直入山同城,在山同城內訂了間客棧,隨後以此探聽山同城內外的情況。

  山同城之所以為山同城,便是因為地勢險要,行路艱難,大多都為山地,河谷深幽,時有山匪襲擾官道上的商賈鏢師。

  愈往山同城走,就愈是多見險路,而聽聞若是出了山同城再往西走,就更是高山千仞之景,想從西面出山同的路很少,一條是順流而下,先往東再往西,一條就是走錦門險道,這條險道倚靠懸崖峭壁,最窄之處僅容一人而過。

  不過陳易也沒有走山同城去西蜀的想法,所以這些事,也就只是聽聽。

  前面探聽過,山同城一路時有山匪,既然是為師姐陸英先行探路,陳易也就稍微摸清了些周遭山匪的動向。

  不是他主動去找山匪麻煩,而是山匪們來找他麻煩。

  那是他好好走在城外路上,就被人堵了。

  其中乃是虎嘯群山的惡名昭彰者,聲名赫赫,威震一方山水,無人不識無人不曉。

  是為「混水刀」姐妹花。

  這姐妹花不是兩人,也不是三人,甚至不是女人。

  此人名字就是姐妹花。

  姓姐,是西羌人。

  然後發生的事就很簡單了,陳易一劍取下了這匪首的頭顱,剩下的山匪自然群龍無首,逃得逃,死的死。

  不過陳易有點想不明白,怎麼這些山匪偏偏找上了自己。

  「有人傳風過來通緝一個背劍攜刀的人……叫我們路上碰到了,就抓起來。」他逮住了一個山匪,後者慌亂間交代道。

  陳易由此意識到,自己被盯上了。

  但盯上自己的到底是誰,陳易眼眸微斂,腦海掠過諸多猜測。

  最有可能的,便是安後。

  只是…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在這條從柳風縣去往山同城的路上?

  蹊蹺繁多,但這讓陳易留了個心眼,山同城內的情況想來沒那麼簡單。

  「給你們吩咐的人,有沒有留下聯繫方式?」陳易問道。

  「有、有,不過要寨主才知道。」

  接下來的事,可想而知了,陳易當即便抽了姐妹花的魂。

  「望月樓,看來是間青樓。」陳易自語道。

  混水刀對傳風來通緝他的人知之甚少,不清楚其來歷,也不清楚其到底姓甚名誰,只知若抓到人後,就通報到望月樓之中。

  有了一個線索,當然要攀著線索去走。

  陳易更改了下背劍攜刀的行頭,把無雜念收了起來,披上了道袍,儼然一副道士模樣。

  數日之後,先行探視好周遭環境,以及山同城內狀況的陳易離開了山同城,去路上迎接陸英的到來。

  昨天有點沒有思路,所以今天一更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