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福生無量天尊

  第28章 福生無量天尊

  景王府。

  許閣老面色陰沉,負手而立。

  另外一位閣老黃清雙眸微眯,坐在指尖不時敲擊案桌。

  「是誰自作主張,擅自襲殺一個正五品的千戶?」

  許閣老語氣冰冷,透著幾分寒意。

  景王雙手按在膝蓋上,許閣老說話時,他不住提起精神。

  而地上跪著的幾位錦衣衛更是瑟瑟發抖。

  「閣老,是我的意思。」

  景王猶豫後,緩緩開口道。

  許閣老擰過頭來,直視景王,加重語氣道:

  「殿下孟浪!」

  景王被這番直言驚了下,一時神色複雜。

  片刻後,他解釋道:

  「那西廠千戶是林黨的人,若放任他執掌東廠,只怕東廠又要落到林黨手裡,我們多年經營,也要毀於一旦。

  只要他一死,那麼宋同就能暫代督主之位,此人無黨無派,正是最好的選擇,也方便我們爭取司禮監的人。」

  景王不說還好,一說完,許閣老更是面色鐵青。

  他發須翁動,直接道:

  「可現在沒殺掉,殿下,你有沒有想過殺不掉的後果是什麼?」

  景王被這樣質問,便不滿道:

  「殺不掉那就殺不掉,他一個西廠千戶難道還能翻天?」

  許閣老猛地一拍桌子,喝道:

  「我們不是天!

  這世上只有陛下是天,只有太后是天母!」

  此話一出,大堂都似是為之一振,瞬間一派死寂。

  良久後,方才一直沉吟的黃清開口了。

  「事已至此,只能收拾爛攤子了。」

  黃清泰然自若道:

  「做得乾脆些,除掉他。」

  景王聽到之後為之一振,挑眉問道:

  「派個…五品高手?」

  許閣老欲言又止。

  黃清看了眼景王,有些好笑道:

  「殿下,值此之際,景王府若是連番出手,您想想太后陛下會不會有話要說?您不想想太后,您也得想想宮裡那位宗師。

  京城裡五品及五品以上的高手,可都是在欽天監里留有名冊的,一滴精血追魂鎖魄,容不得亂來。」

  景王神色複雜了起來,反問道:

  「難道就只能坐視他執掌東廠?」

  黃清搖了搖頭,緩聲道:

  「殿下難道忘了祈福道場?」

  景王聽到之後,眼裡掠過一抹驚喜,

  「蕩寇除魔日,妖鬼夜行人。」

  上清道與寅劍山即將聯袂設立祈福道場。

  祈福道場持續數日,在這些日子裡,白晝與尋常無異,可夜間卻成為幽冥界,邪祟出沒,人鬼的隔閡被打破,同行於人世之間,一旦入夜,京中將力行宵禁,所有人都要足不出戶,否則厲鬼上門,冤魂索命。

  上清道與寅劍山將招神將鬼兵,於京中各處蕩寇除魔,清除陰邪污穢,並為大虞祈福。

  「祈福道場一到,魑魅魍魎盡數出沒,到那時,死一個西廠千戶,追究不到我們頭上來,就派黃六清去吧,與那薛攸葛一樣,都是五品武夫。」

  黃閣老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不相干的事。

  景王微微頷首,正欲起身,廳堂之外,忽然響起步履聲,身著火紋青衣的身影緩緩走入,縱使不過剛剛到了出閣的歲數,卻已經側露絕代風華,她雙眸明亮,內斂傲氣,神采奕奕,頭上束道士的堰月冠,腰間挎桃木劍,劍柄金絲垂下。

  看到女子的身影,景王苦惱地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暗道不好。

  「父王、兩位閣老,是在談論何人?」

  景王女頗有興致地問道,

  「此人竟值得如此忌憚,竟要在祈福道場上折殺。」

  景王提了提嗓子,嚴肅道:

  「惟郢,這事容不得你亂來。」

  殷惟郢抿唇一笑,隨意道:

  「父王,我只是不想你徒增殺孽。

  老君有云:『懷殺之性,則逆氣衝肝,肝氣凶壯,還自災身,故云害也。』」

  黃閣老站起身來,朝景王女苦笑道:

  「殿下乃修道中人,太華玉女,只可惜我們這些凡俗夫子,遊走在朝廷里,就不得不犯下殺孽。」

  殷惟郢沒有回答,而是反問:

  「伱們說的這執掌東廠的西廠千戶到底姓甚名誰?」

  景王不想獨女牽扯到此事之中,便回絕道:

  「他姓什麼名什麼,你都不用管了,不過是一個死人而已。」

  殷惟郢並未置氣,她見父王已經失去耐心,便直接交代出目的道:

  「父王,我原不願管此事,只是在東廠里,有一人我分外在意。

  就是讖語裡提及過的,閔寧閔月池。

  我雖未見過他,可此子道緣頗深,亦龍亦鳳,他日若隨我上山修道,可做太華金童。」

  金童擎紫藥,玉女獻青蓮。

  此中原大地,道家門派多如牛毛,有真正法門,修得出金仙的又有多少?寥寥無幾,兩隻手都可以數得過來。而太華山正是其中之一。

  殷惟郢除去是景王女以外,更是太華山的玉女,古有言:載太華之玉女兮,召洛浦之宓妃,太華山每一甲子都開壇擲筊杯,由上神擇出一位玉女,再有玉女擇出一位金童,二人共同上山修道,直至白日飛升、長生不死。

  聽過獨女的話後,景王低頭思索,半晌後嘆口氣道:

  「若你執意如此,那兩位閣老都聽到了,祈福道場之時,殺那西廠千戶可以,但要留心不要傷了閔氏後人。」

  殷惟郢垂下頭,青絲如瀑地垂落於背,她念唱了一句:

  「福生無量天尊,不可思議功德。」

  ………………

  翌日的清晨降臨。

  東華門外,閔家。

  閔寧看著案桌上的《蒼山拳》,目光晦明不清。

  昨夜回家時,她一推門,就看見這本拳譜放在了門縫邊。

  翻開拳譜,其書封下,還夾著一張字條。

  【不需要你報答,物歸原主而已。】

  看著拳譜,閔寧默默無言。

  她沒想到那個陳易竟然會做這種事.

  她剎時回想起嬰兒塔,又回想起之前種種,他做過最過分的事,說來不過是威脅自己姐姐,他對自己的姐姐有欲望,自己看得出來,可是最後,他不是什麼也沒做嗎?

  之前自己落在他手上,他沒殺自己,也沒動自己,那晚姐姐落在他手上,姐姐說,他也只是吻了她一下,而他明明可以對姐姐出手的。

  這個人.好像總是在強迫著他自己做壞事似的,他是不是還有一些.良心未泯?

  良久後,她深深呼吸,把拳譜放好,隨後換上官服,大踏步地走向東廠。

  ………………

  殷聽雪醒來的時候,陳易已經離去了。

  她隨手換上他放在床榻上的衣服,換衣服時,看見褲腳微紅的顏色,她恍恍惚惚記起今天來月事了,想到這沾葵水的衣裳要給他清洗,就羞躁又恥辱地攥緊拳頭。

  不久後,殷聽雪整理好心情,簡單洗漱過後,便翻看起陳易買回來的志怪小說,她過去很少看這種書,因這些都是雜書,不適合她這襄王女看,一般有,都只是在侍女們間流傳,下人們是萬萬不敢將之暴露在她面前的。

  殷聽雪過去最常看的書,除了四書五經外,由於母親的緣故,她看的佛經是最多的,也常常去銀台寺清修一會,也不知道銀台寺怎麼樣了,殷聽雪思緒飄然。

  她好想回去一趟,雖說離開也沒多少天,可她真想回去,母親常戲弄她說,她是銀台寺的女兒,是撿回來的。

  她是銀台寺的女兒呀。

  可她要怎麼才能回去呢?

  殷聽雪馬上就想到了陳易。

  要不…求求他…反正自己病了,只要扮虛弱點,或許就…

  思緒還沒轉夠一圈,想起那張討人厭的臉,殷聽雪就冷哼了一聲。

  她嘀咕道:

  「不求,決計不求他!」

  要是求了他,就又有把柄握在他手上了。

  他要折辱自己,就會事事提及銀台寺。

  她怕以後都要靠哀求他過日子…

  思緒轉了轉,殷聽雪想到那茫茫大雪下的銀台寺,又思忖起來,

  真的…不求嗎?

  可現在…自己除了他以外,還能依靠什麼呢?

  想到這裡,想到倘若以後要靠哀求他過日子,

  殷聽雪就發起愁來,無言地眺望窗外。

  ……………………

  翌日下午,正式接過督主之位,陳易緩步來到東廠。

  一踏入門,他就感受到了東廠番子們一眾好奇又心有餘悸的目光。

  昨日的事,早就在東廠傳開了,不僅如此,甚至或許連西廠以及錦衣衛,乃至坊間都聽到了此人上任之前,殺死十多個錦衣衛的傳聞。

  「這代督主…以一敵十五,只有五個人活了下來,其中一個還重傷,這輩子都當不了差了,怪不得能做代督主。」

  「他來了,說小聲點,不然當我們不待見他,他找機會砍我們腦袋,那可就完了。」

  「不會吧,東廠遇襲那日,他還幫薛督主說話來著,看來不是那樣的人。」

  點校場內一陣細細私語,陳易心如止水,並未將之放在心上。

  他快步地走向大堂,直接開口道:

  「把兩個錄事叫來,去案卷房,清點一下裡面的案卷,只要跟景王府有關的,就拿給我看。」

  昨夜之後,陳易已經暗暗下定決心。

  既然定安黨想除掉自己,那麼自己,自然也不能讓定安黨好過。

  你們定安黨不是自詡清流嗎?不是自詡不與林黨同流合污嗎?

  為官的,到底有多少個真真正正的乾淨?

  原本我只想坑林黨,

  現在,我連你們定安黨也一起坑。

  既然祈福道場即將到來,早就決定完美通關副本的陳易,開始琢磨同時坑死定林黨與定安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