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說謊,洛繽根本不在馬路中間,她距離馬路牙子還有他媽的該死的半步距離!」
洛繽的男友,親眼目睹女友變成肉沫的休伊,咬著牙說道。
「冷靜,別這樣,休伊,不要生氣。就......」
長得很像西蒙.佩吉的老爸安慰他,「就......他知道的,那只是他的鬼話。」
「叮咚!」
休伊的心中正燃著一團怒火準備發泄的時候,門鈴響了。
來人是沃特公司的公關律師。
穿著西裝、衣冠楚楚的律師拿出一份文件,「沃特的每個人,都為洛繽的不幸難過。但是,據我們所知,你和洛繽沒有結婚,只是男女朋友關係,所以嚴格來說並沒有合法索賠。」
律師的盯著不發一言的休伊,繼續說道:「但是,沃特公司想做該做的事。這裡有四萬五千美元,你只要在這裡簽字,我就可以給你支票。」
律師的手指敲擊著簽名處,微笑看著休伊。
「這是一個保密協議?」
「事實上,只是一個常見的保密協議。」
律師聳了聳肩膀。
「簽了協議我就什麼都不能講,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就好像我當時手裡沒有抓著洛繽的手臂?」
休伊語氣逐漸開始暴躁。
「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我們只是想要幫你。」
「那就說對不起。」
律師露出驚愕表情,「你說什麼?」
「你們每個人都在說『我們的哀悼』,『我們的慰問』,但從來沒有一個人對著我的眼睛說『So
y』。」
他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憤怒和痛苦。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怒火控制不住的休伊扯住律師的脖子,隔著桌子將他提起來,「我不會簽任何字的,所以......你他媽給我滾出去!」
......
好吧,以上全部都是休伊的想像。
事實是,律師遞過支票的瞬間,休伊就呆住了。
「So
y,我......我需要考慮一下。」
他像個被人捏住脖子的鴨子,臉色通紅。
律師表示理解,留下聯繫方式,走了。
空間裡空空蕩蕩,只有掛鍾走過的聲音。
休伊從來沒像此刻一樣痛恨自己的懦弱!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慫包加無能貨,女朋友死了,自己卻面對著幫凶們唯唯諾諾,連硬氣話都不敢說。
只能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裡發發淫威,真是徹頭徹尾的擼瑟!
陷入自怨自艾世界中的休伊,一整天都在頹廢自責中度過。
中午,像個行屍走肉一樣走進了上班的音像店。
音像店裡播放著洛繽最喜歡的比利喬爾的歌聲,讓此刻的他更覺躁狂。
「能把那該死的音樂......」
「叮鐺鐺!」
休伊正準備大發脾氣,掛著鈴鐺的玻璃門忽然打開了。
「哇哦,比利喬爾的歌,『過你他媽的日子,別問我心情如何,因為我已經糟糕到快要瘋掉了!』真是引人哲思的歌詞,就像尼采所說的——『世界都瀰漫著焦躁不安的氣息,每個人都急於從枷鎖中掙脫出來』。」
穿著黑色白點風衣的亞裔年輕人微笑看著他,用自來熟的語氣說道。
「我喜歡比利.喬爾。」
不速之客又補充了一句。
「額......」
休伊看著眼前的這個不速之客,有些語塞,「有什麼我能為你效勞的嗎?先生。」
音響店的不速之客,當然是神出鬼沒的魏晨了。
「我聽說了那件事,休伊。」
魏晨拿起一個裝有監控攝像頭的小熊,使勁搖了搖,就像把番茄醬從瓶子裡倒出來似的。
「休伊,你的女朋友,她當時並沒有站在馬路上,她距離馬路牙子還有一段的距離。而且,你也並沒有接受筆賠償,對嗎?」
「So
y,你是誰?」
休伊並沒有放鬆警惕,依舊戒備的看著魏晨。
對方一看就是能讓自己陷入更大麻煩的那種人,所以他不想和對方扯上關係。
「艾瑞克.澤維爾。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談一下。」
休伊站在櫃檯後面,靜靜思考了一秒鐘,「儘管你說的沒錯,但先生,我不想在工作時間談私事。」
魏晨拍了拍手,玻璃門上掛著的「正在營業」的牌子瞬間被掀過來,變成了「結束營業」。
動手掀牌子的是一個西裝白人大漢,他站在門外,身形挺直,一看就是專業保鏢。在他的旁邊,還有一個戴著墨鏡的大漢,兩個人共同拱衛著小音像店的玻璃門。
那一定是眼前這個神秘人的保鏢。
休伊想道。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OK,那......我能為您做些什麼?」
面對著可能是傳說中的大人物,休伊不自覺的放低了自己的姿態。
「有時候,我總在想......」
魏晨身體斜靠在櫃檯上,放下手中快被他捏壞的小熊,「年紀輕輕就死掉的人畢竟是少數,尤其是在米國。悲劇是無法避免的,但在這個國家,悲劇通常不在於他是怎麼死的,而在於他是怎麼活的。婚姻失敗、至親死亡、攤上熊孩子、自殘、虐妻、虐貓虐狗、孤獨、抑鬱、哈欠連天、渾渾噩噩......」
「休伊,你是那種不知道怎麼活的人嗎?」
魏晨的深邃如淵的目光盯著休伊,頓時讓他慌張起來。
仿佛被看穿了心底最軟弱的地方,休伊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不,先生,我......我......」
「不,休伊,你不必回答我。你只需要靜靜的聽我說。」
魏晨打斷了他的話。
「像洛繽這種遭遇的,還有很多,年紀輕輕,擁有大好年華,被一群混蛋超人類像螞蟻一樣碾死。而你之所以沒有聽過這樣的事,不僅是資本對於輿論的控制,更是因為公眾不想去了解事實,他們只喜歡沉溺在超級英雄帶給他們的安全感里。」
「休伊,你願意接著聽我說下去?」魏晨忽然停住了話,似乎想要詢問他的意見。
「我......我......」
休伊緊張的吞了一口口水。
驀地,他忽然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女朋友。
站在陰暗角落裡,靜靜的額看著自己。黑色的血,濃厚、粘稠、伴隨著血塊。從她的臉上滑下來。
就像暗紅色糖漿一樣,沿著身體一直向下流去。
血液中混雜著一些白色的組織,如同被困在樹脂中的蛆蟲。
他見過這樣的景象,見過這樣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