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把車停在楚家門口。
他下了車卻並沒有進去。
之前汽車進村的時候土狗狂叫，已經驚動了村里人。
他有些莫名的緊張和膽怯。
前世今生，這都是第一次。
楚家的木樓很漂亮，院子也收拾得非常乾淨，中間是水泥地面，圍繞著屋檐下還種了一圈萬年青。
院牆不高，只有一米的樣子，是用一塊塊的大青石壘起來的。
院牆右邊還有一個雞舍，一條大黃狗似乎也感受到了老主人離世，沒精打采的匍在地上，不斷嗚咽。
堂屋裡傳來了陣陣哭泣聲。
林安咬咬牙，準備進去。
就在這時候，路上有人走了過來。
一個頭上包著頭巾的老人，帶著幾個壯漢走了過來。
老人佝僂著腰，手上拄著拐，腰上吊著一個煙鍋袋。
「伢子，哪裡來的？」
林安連忙上前輕聲說道：
「老爺子，我是楚君的男朋友，剛從魔都趕回來。」
「哦哦，楚家的女婿啊。」
老人臉上的表情有些黯然，借著楚家院子裡的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安一番：
「是個城裡娃，你為啥不進去？莫不是看不起我家女伢？」
林安連忙說道：
「老爺子哪裡啊，我不知道規矩，怕失了禮。」
「這樣啊？」
老人又打量了他一眼，然後轉身看了庫里南，說道：
「別怪我老眼昏花，我是怕你騙了我家女伢，城裡娃，不是什麼好人咧！」
林安陪著笑說道：
「爺爺您放心吧，我和小君上大學就認識了，她還是我班長。」
老人這才放下心來，嘆了一口氣道：
「既然是真女婿那就進去吧，農村人沒什麼規矩，二虎沒福啊，眼看娃娃有了大出息，好日子就在眼前，唉！跟我進去吧。」
林安連忙伸手扶著老人，走進了楚家院子。
老人喊了一聲：
「素秋啊，你家女婿來了，拿塊麻布出來接一下。」
屋子裡的哭泣聲停了下來。
很快，披麻戴孝的楚君先走了出來：
「二太爺，您來了。」
她見到林安，又撲到他身上，眼淚稀里嘩啦的流個不停。
一個滿臉憔悴，身材高挑的婦女，手上拿著一塊疊好的麻布跟了出來。
她有些詫異和審視的看著林安。
林安連忙輕輕推開楚君，往前走了兩步直接跪了下去：
「阿姨，我是小君的男朋友，來祭拜小君的父親。」
楚母這才醒悟過來，連忙把手上的麻布遞了過去。
披麻戴孝，這是至親之人才做的事。
楚母知道女兒有了對象，但是對象和女婿可不一樣。
二大爺喊她的時候，她還是懵的。
見林安跪了下來，她心頭的審視這才完全消失。
女兒的心思當母親怎麼不懂？
這個叫林安的小子，就是那個被女兒喜歡了七年的同班同學。
人品應該沒問題。
楚母相信女兒的眼光。
自家女兒自強自立，不卑不亢，長得又極好，按照十里八鄉的說法。
君伢至少配得上一個市長。
原本兩口子還準備下個月去一趟魔都，好好替自家女兒把把關呢。
可惜天降橫禍。
楚君雖然極其悲傷，可這個時候，臉上依然有些害羞。
「阿媽，他就是……林安！」
楚母眼角紅腫，見林安披麻布，女兒在一邊幫他系麻繩，眼淚又掉了下來。
林安上輩子殺人無數，送走的兄弟也很多，但是卻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情況。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人，只能走進屋內磕頭。
堂屋正中央，放著一口新打的薄棺，還散發著柏木味道。
林安恭恭敬敬的磕完頭起身，這才轉身對著楚母說道：
「阿姨，我要檢查一下叔叔的遺體，您不要責怪我。」
楚母頓時一愣。
楚君也驚了。
她先是看了母親一眼，母親是一臉的茫然。
一邊的二太爺，還有幾個壯漢也不知道林安是什麼意思。
林安伸手抓住了楚君的手，嚴肅的說道：
「我是楚家的女婿，所以我要知道叔叔的死亡原因。」
楚母嘴裡囁嚅了半天，卻不知道說什麼。
人過世了，入殮之後就不能隨意再動，這是規矩。
哪有新女婿上門，直接就要動老丈人遺體的道理？
林安心頭卻有一種感覺。
看楚母就知道，楚家父母身體果然很好。
那麼楚父的死亡原因，就值得深究了。
當然，不可能是楚母和楚父發生了什麼。
因為楚君在回來的時候說過，她父親是摔死的，法醫給的結果。
林安顧不得那麼多了，直接對著楚君說道：
「小君，你帶媽媽出去，二太爺，您和幾位叔伯在這裡，我要檢查。」
楚君還沒見過林安這麼嚴肅過，只能答應一聲，扶著母親去了旁邊的側房。
二太爺手上的拐杖狠狠一頓：
「新女婿有這份心是好事，陽伢子，平伢子，去搭把手。」
兩個中年壯漢立刻答應一聲，走到薄棺前後，輕輕一抬，打開了棺蓋。
遺體並沒有什麼味道，薄棺里塞滿了柏丫枝，還有一些香料。
楚父是昨天晚上過世的，肌膚發白，臉上還有一些劃痕。
看他的個頭和體格，明顯是個身強力壯的中年男人。
林安沒有半點猶豫，連手電筒都不需要，伸手就從楚父的兩隻腳慢慢的捏了上去。
從腳到頭。
他的眼神，已經多了一抹殺機。
楚父的致命傷，不是後腦。
也不是摔死的。
他不動聲色的整理好楚父的壽衣，然後又恭恭敬敬的對著遺體行了禮，這才請兩個中年男人蓋好了棺材蓋。
楚君端著一盆水走了過來，還遞過來塊肥皂：
「你……洗手吧！」
林安一邊洗手一邊問道：
「都安排好了嗎？」
楚君強忍悲傷，輕聲說道：
「都好了，二太爺給找的人，陰陽師傅明天來看墓地，後天就出殯。」
林安點點頭：
「那就風光大葬吧。」
楚母已經把二太爺請到了院裡，村里很多人也都聚了過來。
林安找到二太爺，低聲商量了起來。
「太爺，我想給老丈人換一口上好的壽材，錢不是問題，再多的錢都不是問題。」
二太爺一愣。
他似乎明白了林安的意思。
很多農村的老人六十歲之後，就會給自己準備好壽材。
有些老壽星活得越久，壽材準備得越好。
流水村老人不少，肯定不缺那玩意兒。
但是最好的。
二太爺有點鬧心了。
龍國人最講究一個生前死後的，一口頂好的壽材，基本上等於是一個老人的命根子啊。
林安根本沒有給二太爺考慮的時間。
他直接把庫里南開進了楚家院子，當著所有人的面打開了尾箱。
在場的人全都驚呆了。
燈光下，車廂里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百元大鈔。
林安拿出來兩坨，直接塞到二太爺手裡：
「太爺，拜託您了。」
二太爺活了八十九歲，一時間也是瞠目結舌：
「伢子，這……不行啊，我……！」
林安順手又是一坨：
「太爺爺，我想讓老丈人風光大葬！」
二太爺渾身哆嗦：
「我……！」
林安認真說道：
「您德高望重，小君家孤兒寡母，一切都只能靠您了。」
林安又砸了兩坨過去，然後直接跪倒在地。
楚君也連忙跪了下來。
二太爺好懸沒被五十萬現金當場送走。
他連忙扶住了林安：
「伢子伢子我答應了，平伢子，陽伢子，你們帶幾個人，去把我那口壽材抬過來。」
林安立刻對楚君說道：
「你跟著去，把錢帶上。」
楚君嗯了一聲，轉身去撿地上的錢。
二太爺連連擺手：
「不行不行，我……！」
林安又跪了下去：
「二太爺，您不收下，我今天就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