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貨幣的流通
朝廷最重要的職責，是保障貨幣的充分流通？
朝廷，不是皇帝用來治國平天下的嗎？
朱元璋覺得李晗說得不對，朝廷，乃國之中樞，日理萬機之地，六部各司其職，哪一樣不重要？
況且，朝廷沒有錢，如何發餉，如何賑災，如何建設水利保障農耕？
「想必老朱你一定很疑惑，朝廷，國之重器，其職能涵蓋一國方方面面，為何最重要的職能是保障貨幣的充分流通呢。
說個簡單的小故事你便明白了。
比如老朱你去某個山明水秀的小鎮遊玩，來到客棧，住店付了一貫寶鈔的訂金，然後遊山玩水去了。
此時客棧老闆，拿著這一貫寶鈔，支付給村裡的屠夫作為肉錢，而屠夫，又將一貫寶鈔，付給賣菜的老農作為菜錢。
與此同時，賣菜的老農因為喜歡耍錢，欠了賭徒的錢，便將一貫寶鈔還給了賭徒。
而賭徒拿到錢後，趕緊還了客棧老闆的房錢。
然後老朱伱回到客棧，覺得這個鎮子徒有虛名，還不如你老家鳳陽好看，沒有什麼可以玩的，不想住了，又向老闆要回了一貫寶鈔的訂金。
你看，這一貫寶鈔只是簡簡單單的流通了一遍，所有人便還清了債務，而客棧老闆獲得了肉，屠夫獲得了菜，老農耍了錢，賭徒還住了店，其中貨幣沒增加，肉和菜的產量卻實打實的增長了，而最終，錢還是回到了老朱你的手中。
老朱，你可明白這其中有何道理？」
流通！
朱元璋不自覺地飛速說出了口，流通，按照他的理解就是，貨幣要用起來。
只是老李這例子未必也有點小瞧咱老朱了，咱老朱雖然勤儉節約，但要回那一貫寶鈔，咱也是做不出來的！
說不定咱老朱還會打賞那客棧老闆呢。
「你看，這個簡單的小故事，是不是簡單明了的解釋了什麼叫流通？
流通，其實有兩層含義在裡頭。
第一層，即所有人都認可貨幣就是財富，願意用貨幣，其本質是，認可朝廷的信用！
而第二層，便是貨幣能充分在每個人之間流動。
財富的流動，才能保障資源的充分交換，所有人的需求得到了滿足，財富交換資源，資源產生財富，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對對對，就是這個理兒！
朱元璋猛點頭，這封信看的，腦子越來越癢了！
但他的疑問依然沒有解決，貨幣是流通了，那朝廷的錢從哪來呢？
老李總不會說讓朝廷直接印寶鈔就好了吧？
「看到這裡，老朱你會疑惑，貨幣是流通了，但朝廷錢從哪兒來呢？朝廷沒有錢，如何保證國家運行開支？
會不會想到，反正貨幣是朝廷發的，那麼讓朝廷多印貨幣不就好了？
此舉大錯而特錯，朝廷增發貨幣可以，但只是在特定情況下才有效，如果濫發貨幣，導致的唯一結果就是物價飛漲，錢變得越來越不值錢，最後朝廷信用破產，貨幣淪為廢紙！」
朱元璋渾身直起雞皮疙瘩，看來自己在想什麼老李是一清二楚啊。
看來，寶鈔絕對不能隨便印發了！
「那麼，朝廷的收入該如何來呢？
很簡單，你把一貫寶鈔增加一萬倍，甚至十萬倍，客棧增加一萬間，屠夫增加一萬個，再算算，是不是這些百姓都獲得了自己想要的，如果貨幣能保證正常在每個百姓之間流通，那天下太平也。
至於朝廷獲得了什麼，一個屠戶可能不用交稅，那一萬個商戶賣百萬斤豚肉呢，朝廷還收不收稅了？」
原來如此！
答案竟然如此簡單，收稅啊！
朱元璋恍然大悟，有用的知識又增加了。
「當然，這個簡單的小故事，只是理想的情況，現實中，情況比這複雜得多。
比如說菜農賭癮大，不願意還錢，而是拿著錢又去賭坊耍錢，結果輸了又欠錢了，貨幣沒能有效流通，債務又增加了。
而賭坊老闆不講武德，用高手在賭坊出千，讓所有鎮民都輸錢給他，鎮中大量貨幣向賭坊老闆集中，貨幣再一次沒有有效流通。
而賭坊老闆，利用出千得來的錢，又繼續放貸讓別人來賭。
如此往復循環，貨幣全向賭坊老闆集中，堵死了小鎮貨幣的流通，致使窮人更窮，沒有多餘的錢進行再生產，甚至生活也沒保障。
而且更可怕的是，賭坊老闆他不交稅！
現在，老朱你明白了，朝廷保障貨幣流通的重要性了吧？」
朱元璋再明白不過了！
因為他就有過如此殘酷而血淋淋的經歷！
小時候，遇到天災之年，有小夥伴家裡欠收，沒有糧食，只能向地主家借，而地主通常都會以九出十歸的高利借出。
利滾利下，家裡肯定還不起，於是，便只能將田地抵給地主，就這麼循環往復，最後，田地都變成地主的了，而自家，也從自耕農變成了佃戶。
有多少農戶，就是這麼被弄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啊！
以前，自己不懂這個道理，但現在明白了！
老李，在這裡，咱老朱願意稱呼你一句，恩師！
「因此，朝廷要極力阻止貨幣向某一單一群體集中，在大明朝，這一群體便是地主士族階層！
而阻止貨幣集中的有效方法之一，便是稅收！
稅收的本質是，朝廷對於社會財富的再分配。
而老朱你的稅種來源，恐怕非常單一吧？」
朱元璋怔住了，李晗這一句話，如一道晴天霹靂，正中他的腦門心！
自大明開國以來，士族階層是不用交稅的，大明稅收，九成來自農業稅！
這也意味著，大量貨幣向地主士族集中，因為不用交稅，而農民的錢卻是越來越少，因為他們承擔了大量的稅賦！
開國之初，自己為了籠絡江南士族的人心，便免去其稅賦。
同時為了讓天下讀書人都歸順大明，也規定，凡中秀才者，都免其稅賦和徭役！
那麼，所有的重擔，自然由農民來承擔了！
當初制定此政策時，雖感覺不妥，但當時也是便宜行事，如今十五年過去，也沒出啥大問題，便一直沒有更改。
經李晗這麼一提醒，他才意識到，問題如此嚴重！
「因此，如何徵稅是個大學問，不過不是這次通信的重點，咱們下次再聊。」
朱元璋頓時被氣笑了，老李你咋總是這樣，關鍵時刻給咱老朱來個下回分解？
不過接下來的內容，讓他頓時來了精神。
「現在你已經明白了什麼是貿易和貨幣了，那麼，接下來，咱們該好好聊聊，海外貿易和海權了。
為什麼，海外貿易比掠奪更能快速有效而且長期積累財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