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帆想起，凱蘭德確實說過，聖境以上的天神族，自殺占了兩成。

  有一說一，周忘仙這套理論，雖然混蛋，但他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也沒騙他。

  「你說這麼多，就是想告訴我，這件事……我根本不該管。

  因為，到了我們這鯤鵬一樣的『體格』，凡人的事情，不值一提？」葉帆問。

  「劍神大人，恕我直言，您會提這件事，周某真的很意外。

  別說是您，就算是我，也遠勝過一隻鯤鵬吧」。

  周忘仙攤了攤手：「鯤鵬吃人都沒人說什麼，我偶爾消遣了一下，真的有多嚴重麼？

  那賽花紅母女，現在真的就過得很慘？她們過得就算悽慘，很重要麼？

  至於賭坊生意，更就不值一提了。哪怕周某不做，其他家就不做？

  恕我直言，幾個大氏族，誰也不比誰乾淨……

  哪個強者，不會剝削弱者？

  若沒好處，誰願意當強者？」

  葉帆冷笑，這傢伙，就差沒說：你這個劍神，剝削最狠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葉帆要掌控所有人類世界，自然是最狠的剝削。

  「我說這些，不是要為自己辯解什麼。

  善惡？對錯？像我們這樣的人，早已經不在意這些了。

  遵守世俗倫理道德，那是平庸之輩才要做的。

  我們位面級，是制定規則的人！

  不！確切說，我們已經超越人類的範疇了！

  天神、惡魔，不會輕易接納一個開天境人類，他們高傲，看不上。

  但，絕對不會拒絕一個戰略級加入，甚至能招攬，就絕不會放過！

  為什麼？因為戰略級，意味著超越種族，超越世俗規則！」

  周忘仙笑了笑，「劍神大人，您認為，魔王，為何執著於戰爭，執著於當魔帝？」

  「欲望」，葉帆道。

  「沒錯！這個答案，您比我更清楚！欲望！」

  周忘仙道：「您可能追求的是比稱帝更高的境界，但對於七大魔王而言，它們追求的就是魔帝！

  若沒有欲望，活著就沒了意義，死也不再恐懼。

  自殺，去看看死後的世界，就成了一種選擇。

  魔王都是心志堅定的惡魔強者，它們不會自殺。

  它們將欲望不斷膨脹，化作動力，不管一個紀元，數個紀元……

  它們會為了成為魔帝，不斷發動戰爭，直至王朝更迭，被殺死，被取代！

  可是，它們何曾在乎過，戰爭中死去的子民？

  說什麼為了子民爭奪資源，出發點，不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麼？

  若是傷害踐踏一些人，就必須死……

  那我周忘仙所做所為，比起那些魔王來，又算得了什麼？」

  「劍神大人，若您真的無法原諒這件事，那您可以怪我，甚至可以當場就殺我。

  我不會辯解，因為我確實沒法辯解。

  我周忘仙沒有背叛氏族，沒有背叛人類，這是我的底線！

  不管過幾萬年，幾十萬年，我都時刻告誡自己，要為玄冥氏的生存而戰！

  如果因為那對母女，那論劍台生意這樣的事情，就無法饒恕……

  那我實在做了太多十惡不赦之事！死有餘辜！

  周某隻希望，劍神大人能客觀公正的，斟酌一下。」

  周忘仙說完，直接閉上眼，站在了門口，像是隨時準備授死。

  葉帆眼中露出一抹茫然。

  活著……真就這麼沒意義嗎。

  活得越久，反而越活不明白了。

  葉帆腦海里，忽然浮現了葉無涯的身影……

  那老吃貨的所作所為……

  以前，葉帆一點都不了解，甚至有時候會痛恨。

  可現在，他竟然有一點懂了。

  但是，恰恰是這樣一絲「領悟」，讓葉帆害怕了。

  你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原來，就是這樣的滋味。

  「嘶……」

  葉帆倒抽一口涼氣，不知道為何，感覺整個身體都起了雞皮疙瘩。

  「周忘仙……你說……長生的盡頭，會是什麼？」

  周忘仙睜開眼，目露一抹複雜。

  「周某的資質，多半是沒機會知道了，但劍神大人，可以去嘗試一下……」

  「靠活得久，恐怕等不到吧」。

  「所以，才要追求更高的位面，更強大的力量」。

  葉帆唏噓，「盡頭，真的有生命的答案嗎？」

  「或許吧，在這個問題面前，周某人，也不過是看著天空，卻不知道那已經是鯤鵬之喙口的庸碌蒼生罷了……」

  「其實，敢去追求這個答案，就已經需要莫大的勇氣了吧……

  就好像，走到了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河邊，又有幾個人，敢渡河去對岸呢？」

  葉帆苦笑，搖了搖頭。

  「劍神大人，所言極是……」周忘仙點頭感慨道。

  葉帆站起身來，走到周忘仙面前。

  突然一掌拍出，打在周忘仙肋骨上！

  「嘭！」

  周忘仙倒退三步，咳出一口血。

  「劍神大人……這是？」

  他斷了一根肋骨，但也僅此而已。

  「我沒法反駁你剛才的話，但是不代表我認可你的理論。

  我還年輕，我不知道一萬年，兩萬年，甚至幾個紀元後……

  我能不能找到，那個最終的答案。

  所以，我不打算考慮這些，或許你是對的，但也許你是錯的。

  現在，我要做的，就是跟著自己的心走。

  我修煉，是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人，更是為了守護我的自由。

  我的自由，就是我當下想做什麼，就可以隨心所欲！

  凡人要聽你們戰略級的，你們戰略級，就得聽我的！」葉帆目光灼灼道。

  周忘仙慘然一笑，低頭拱手：「那是自然……您是帝王，周某是臣子。」

  「好，周忘仙，我要你做三件事。

  第一，以後賭坊生意，可以做，賭不賭，都是人家的自由。

  但，不能再用那些卑鄙手段下圈套，坑害我的子民。

  天下人喜歡練劍，是好事，我也高興。

  但不能因為論劍，鬧出一些骯髒醜聞。

  我雖然可以無所謂，但我不喜歡。」

  「是，周某必當嚴加管理……」

  「第二，以後自己行為注意點，哪怕裝個樣子，也給我裝得像個正人君子！

  我不希望，被人說，劍神手下的那群戰略級，都是一群妖魔鬼怪，難聽！

  你應該知道，我從來不靠手下打天下，多一個少一個戰略級，我無所謂！」

  「遵命……」周忘仙擦了擦冷汗。

  葉帆道：「第三件事，跟我去一趟霞州，到了我會告訴你」。

  見葉帆這就要出去，周忘仙趕緊跟上。

  「劍神大人，您才剛來不久，不多歇息兩日？

  我讓下人去籌備的一點薄禮，溟州的特產，都還沒送來呢……」

  「不需要」，葉帆說。

  「那……劍神大人，為了以示誠意，周某將賭坊的收益，分出兩成，上交給您的國庫如何？」

  周忘仙還是覺得不太放心，生怕葉帆是帶他出去，趁著沒玄冥氏族人看到，直接把他殺了，於是想盡力討好。

  「哼，你以為我要偷偷把你殺了？」葉帆看出他的心思。

  周忘仙訕訕笑了，眼神有些欲言又止。

  「周忘仙，不用想著拿什麼討好我，沒有意義。

  你給不了我任何東西，因為整個帝國都是我的！

  我更不需要你的那幾個臭錢，因為，錢都是我家印的！」

  葉帆拍了拍周忘仙的肩膀，一個瞬間的易容後，邁步出了門。

  周忘仙呆若木雞，末了無奈苦笑著搖搖頭，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