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怪物

  趙成浩這個人性格衝動,做事不計後果,且因為讀書有限的緣故,見識非常有限。安如松相信,過去如果不是因為有沈泰安約束著他,保護著他,這傢伙墳頭的草估計都已經半人高了。

  不過,這傢伙今晚說的一句話卻是很有道理,那就是「今晚的天氣真是不錯啊」。

  雷雨夜,殺人夜,一伙人裹著雨衣來,裹著雨衣走,一把火燒掉整個地下室,不留半點痕跡,以如今首爾監控探頭都沒有幾個的樣子,要想將安如松他們這一夥殺人兇手找出來,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重要的是,那些存在於CD影像中的人,也不可能允許警方真的大張旗鼓去追查,因為追查來追查去的,很可能會把他們自己給搭進去。

  但即便是這樣,安如松也不敢掉以輕心,他堅信一句話,那就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今晚他們所做的一切,並不是毫無漏洞的,比如說,趙成浩帶來辦事的三個人,他們未嘗沒有泄露消息的可能。

  現代轎車在瓢潑般的雨幕中,緩緩停在松泉洞大宅的樓下,安如松阻止了試圖下車為他撐傘的年輕司機,要過對方手裡的雨傘,又伸手在趙成浩的膝蓋上拍了拍,說道:「走吧,下去抽支煙。」

  趙成浩正眉想著什麼,聽了這話,他下意識的反問道:「為什麼不在車上抽,這裡又沒有人在乎。」

  安如松抿了抿嘴唇,啥也沒說,只是推開車門鑽了出去。

  幸好的是,趙成浩問歸問,卻也跟著他一塊下了車,然後一路小跑的追上來,躲進了他舉著的雨傘下面。

  兩人一路走到單元門前的遮雨檐下,安如松將雨傘收起來,隨手放在地上,

  又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已經乾的香菸盒,從裡頭抽出兩支已經被壓扁了的菸捲。

  「抽我的吧,」趙成浩瞅了一眼那都快斷成兩截的菸捲,主動掏出自己的香菸,說道。

  「成浩哥,」將香菸點上,吸了一口,安如松表情嚴肅的說道,「我現在所說的話,你一定要慎重對待,因為這件事真的關乎到了咱們的生死,甚至可以說,不僅僅是咱們的生死,還包括了景勝哥,如彬,所有與咱們關係密切的人的生死。」

  趙成浩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麼,但總歸還是沒有說出口。

  「相信我,CD盤上所涉及到的人,不管是那個趙金滿,還是朴希太,亦或是全正信,都不是咱們能夠應付的了的,」安如松接著說道,「如果他們知道咱們手裡掌握著這些東西,你可以想想看,他們會用什麼樣的手段來對付咱們。」

  趙成浩抿住了嘴唇,他並不是真的傻,只是腦子裡的那根筋比較粗大,說到底,就是傻大膽,不怕死。但事情涉及到了趙景勝,他就不得不多考慮一些了,

  畢竟他自己可以不怕死,但肯定不想連累他景勝哥跟著一塊去死。

  「現在,你聽我說兩件事,」見他提高了重視,安如松才繼續說道,「第一,那些CD盤已經要放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不要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今晚這些跟咱們一起辦事的人。』

  「他們都是自己人,」趙成浩忍不住說道。

  「我知道他們是自己人,」安如松點頭說道,「正因為是自己人,才要讓他們離著危險遠一點,而那些CD盤就很危險。所以,存放他們的地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最好是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趙成浩眉頭緊,但還是點了點頭。

  「第二件事,」安如松說道,「今晚跟著咱們辦事的幾個兄弟,都很辛苦的,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出國去晚上一段時間。」

  說到這兒,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又改口道:「對啦,咱們的地火外掛現在越來越火爆了,吸引來的注意力也越來越多,為了安全起見,咱們也是時候在菲律賓建一個服務點了。」

  「你什麼意思?」趙成浩面色不太好看,他說道,「我都說了,他們都是自己人。」

  「成浩哥,我知道他們是自己人,」安如松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這才接著說道,「所以,我才說讓你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出國玩上一段時間,然後再到菲律賓去,為咱們得服務點打前站。你可以把薪水給他們開高一些,每月500

  萬韓元不行的話,就700萬,甚至1000萬。」

  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有些大了,情緒似乎有些激動了,他又停下來,調整了一下情緒,這才用舒緩的語氣繼續說道:「成浩哥,這並不是不信任自己人,更不是對自己人的懲罰,而是對所有人的一種保護。最重要的是,你怎麼知道他們不願意接受這個條件呢?你覺得他們留在首爾,能掙到每月1000萬韓元的高薪嗎?他們只需要去菲律賓工作個三五年,回來之後就可以直接退休了,他們會不願意接受嗎?」

  「你就是不信任自己人!」趙成浩想要反駁他,但卻想不出什麼反駁的理由,最終只能是負氣的說了一句。

  實際上,他當然知道安如鬆開的條件是很誘人的,每月1000萬韓元的薪水,

  這比首爾一名公務員的月薪都要高了兩三倍,對於他手底下那些靠打生打死來混日子的小弟們來說,有這樣的薪水,別說是去菲律賓了,即便是去納米比亞估計都行。

  正如安如松說的那樣,過去幹個三五年,回來之後就能退休了。

  但趙成浩就是感覺不開心,他覺得安如松的這種做法,是對「情義」這個詞的侮辱,是對兄弟間信任的背叛。

  懶得反駁這傢伙的廢話,安如松吸了口煙,說道:「成浩哥,你當然可以信任自己人,其實與你一樣,我也很願意相信自己人。但這裡有個前提,就是咱們的這份信任,最好不要建立在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的基礎上。」

  將還剩大半根的香菸彈指丟掉,他接著說道:「就像我剛才說的,這次的事情攸關咱們的生死,如果我是你的話,就算是這些兄弟跟我再親近,我也會安排他們暫時離開韓國。因為我很清楚,這件事一旦有任何紕漏,我都要完蛋。這不是賭花牌,輸了一次還有下一次可以還本,我們沒機會的,成浩哥!」

  「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話,可以把今晚的事情告訴景勝哥,聽聽他的意見,」伸手握了握趙成浩的胳膊,安如松最後說道,「相信他會和我一個立場的。」

  趙成浩一聲不,轉身就走進了大雨里,他甚至連地上的雨傘都沒拿。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安如松重重吐了口氣,隨後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直接撥了趙景勝的號碼出去。

  他可不敢把自己的那份安全感,維繫在趙成浩這廝的身上,所以,及時聯繫趙景勝就成為了唯一的選擇。

  事實上,趙景勝這傢伙也不怎麼靠譜,他現在已經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不過相比較而言,他要比趙成浩穩重多了,至少,在今晚的事情上,他肯定會更加的謹慎。

  此時已經很晚了,安如松在將電話撥出去之後,才發現竟然已經是深夜十一點鐘了。

  趙景勝應該是已經睡下了,電話響了十幾秒鐘之後,他才接聽。

  在電話里,安如松不好把事情說的太過詳細,他只是簡單的告訴趙景勝,今天晚上出了點事情,更具體的,讓他去問趙成浩。

  如果不考慮被仇恨沖昏頭腦的那一部分作為,趙景勝這個人其實是很聰明的,他聽了安如松在電話中含含糊糊的說法,便知道事情肯定不簡單,因此,他在電話中什麼都沒問,只是說了一句「知道了」,然後便掛斷了電話。

  掛斷了電話,安如松沒有直接上樓,他拿出一支幾乎折斷的香菸,給自己點上,就那麼站在遮雨檐下,目視著近在哭尺的雨幕,愣愣的發了會呆。

  之前,他在地下室里出手果斷狠辣,三棍子砸死了李妙晶那個女人,又毫不猶豫的放了一把火,將朴真姬活活燒死。

  這一番作為,將趙成浩和他帶去的兩三個小弟,都直接給鎮住了。剛才他下車的時候,開車的年輕人要替他撐傘,他伸手攬住對方的時候,那小伙子都嚇的打了個激靈,就像是安如松能一把掐死他似的。

  或許,在那個年輕人的眼晴里,安如松就是個無惡不作的殺人狂魔了,他之前的淡定、軟弱,都是裝出來的。

  但實際上,安如松還真不是那樣的人,他就是一個......或者說,今晚的他,就是一個被逼上了絕路的普通人,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根本就不能讓那兩個女人活著,否則的話,明天要死的就是他了。

  在拿起那根棒球棍之前,安如松就是一個普通人,他好點色,有些小聰明,

  作為重生者,有一些超過當前普通人的見識,除此之外,大體就沒什麼了。

  如果他真的足夠狠,心腸足夠硬的話,前世又怎麼會一直在賣賭博網站的原始碼?他自己去做網站不好嗎?

  但是現在......有些事情似乎起了變化。

  這世上,人有千萬種,但不管是哪一種,都儘量不要把他逼到絕境。

  畢竟誰都無法判斷,一旦某個普通人把自己的「人皮」剝掉之後,內里顯現出來的,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