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倫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時間沒有再站在這種仿佛有死無生的邊緣上了。
從自己晉升五階獵魔人大師開始,所有的任務,都是經過了精挑細選。
沒有一定的把握,絕不會去接,有的時候哪怕失手任務失敗,也能夠隨意的逃離。
可是現在。
那種曾經經歷過,甚至是迷醉過的瀕死感再次湧現,帶來的卻不是緊張刺激,而是真正的恐懼。
根本不可能逃離!
整座城市都已經變成了怪物的樂園,那些信徒無處不在,大地,風,建築只要睜開眼睛,無論是從哪裡看,看著什麼東西,能夠看見的只有一張張恐怖的面龐,實在是想像不到自己能過逃到哪裡去。
甚至都不知道還有沒有逃的必要。
可是——
他還沒有與女兒團聚,還沒有實現自己的心愿,卻要死在這裡嗎?
沃倫非但沒有放棄,反而是進一步的壓榨自己的身軀,將身軀中,靈魂中,能夠爆發出來的每一絲力量全部都拿出來!腦海之中想著的也不是什麼盡力,而是無論如何也必須要活下去。
衝刺,衝刺,還是衝刺!朝著自己也不知道的生機衝刺!
直至腦海之中一片空白,仿佛連思維都一同壓榨為力量。
然後,某一個時刻。
沃倫似乎是狠狠的撞在某種堅硬的東西上,周圍的人臉,怒吼,甚至是狂風的聲音,全部都消失不見。
直到好一會兒,這位獵魔人大師才總算是晃了晃頭,在似夢似幻的茫然之中,認知到了一件事。
「活下來了?」
當這個信息湧入腦海的時候,第一反應甚至都不是確定周圍的環境,而是雙腿發軟,整個人都一下子癱軟在地,仿佛剛才透支的一切,現在全部湧上身軀,瘋狂的奪取僅剩下的力量。
可即便如此。
內心仍然被喜悅充斥。
甚至到了想要放聲大笑的地步。
沃倫曾經無數次險死還生,卻從沒有哪一次像這次一樣喜悅,不僅僅是因為在絕望時發生的奇蹟,更是因為他此刻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他想活下來,比任何時候都想!
「哪怕看不見希望,也不能放棄希望教官誠不欺我。」沃倫緩緩的深呼吸,開始觀察周圍的情況。
他很清楚,這一次的危機並不是結束,接下來在這場殘酷的戰爭之中,還會各種各樣難以想像的危機,但是,他卻感覺此刻的自己與剛才的自己已經截然不同了。
他不再去擔憂人類能否獲勝,不再去依靠從未親眼見過的希望來麻痹自己。
僅僅是靠著活下去的欲望,靠著絕不能放棄的信心,就足以讓他激情澎湃的走下去。
如果沈逸此刻站在他的面前,絕對會說——這就是他一直期待的,屬於人類的成長。
這份成長在沈逸的眼中,簡直比任何事物都要寶貴,因為它代表著人類的潛力,也代表著守護人理的意義。
不過,此刻的沃倫卻沒有更多的心思去細細體驗自己的變化了。
他開始觀察四周,尤其是自己撞上的東西。
那是一個雕塑。
並非是人形的雕塑,更像是一片混沌,在縷空的球形邊緣刻畫著許多代表著風的浮雕,還有雷電,而在球的中間,更是有恍若水銀一般的液體在緩緩的流動。
風、水、雷、大地。
四象神教的四大崇拜象徵。
所以再清楚不過了。
「這是四象神像竟然這麼堅硬。」沃倫看著神像,看著四周,已經明白了,這裡,就是他的目的地,四象神教的教堂,他也明白為什麼外面的那無數怪物會停下,大概教堂對那些信徒來說,就是不可侵犯的神聖之地吧。
不過
豈不是說,接下來他只要前往地窖,安置大陣的材料,就能夠完成了任務?
還未等沃倫心中一喜,一個毫無煙火氣息的聲音,突兀的在他的耳邊響起。
「這並不是四象神像。」
「誰!」沃倫猛地跳開。
兩柄匕首已經出現在手中。
獵魔人是捕抓各種各樣的危險存在的超凡職業,他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那賴以生存的感知能力,仿佛徹底的失去了作用一樣。
剛才在外面是這樣,此刻也同樣是這樣。
隨後,沃倫看見出聲的人。
一個身材瘦弱,弓著腰,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上去就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老人。
但這位出聲的老人的目光,卻根本沒有放在沃倫的身上,只是在看著那座雕塑。
「很神奇吧。」
他伸出手,就像是撫摸著情人細嫩的身軀一樣,撫摸著雕塑上的紋路,渾濁的目光之中帶著既是厭惡,又是痴迷的矛盾情感。
「自從皈依神的懷抱之後,我一直都想要描繪出神的模樣,想要讓所有的虔誠的信徒都能夠一睹神的真諦」老人的聲音又輕又慢,就像是某種風的囈語般說道,「可是我做不到,無論怎麼樣設計,無論怎麼樣製作,都無法觸及神的億萬分之一,可即便如此,這依然是我製作過的最偉大的作品僅僅只是信徒自不量力的,粗淺而又醜陋的想像,卻仍然能夠無堅不摧你說,真正的神,究竟應該有著怎麼樣的尊榮,怎麼樣的偉力?」
老人的話語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提問,語言和神態都隱隱透露著某種混亂。
沃倫明白了,這是一位邪神的信徒。
甚至就連這個神教之中的這座神像,都似乎是這位老人設計和製作的。
再仔細看看。
老人那不滿了老繭的雙手,以及老繭的位置,似乎也是在說明,這是一位雕刻家,一位匠工,身上更是沒有絲毫靈能的痕跡,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再普通不過的手藝人一樣。
可是,沃倫不會有絲毫的放鬆警惕。
先不說他在白天的時候已經吃過虧,單單這個老人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這個充滿了詭異的地方,就容不得他有任何大意。
所以沃倫沒有回話。
看著老人那始終放在雕塑上的目光,沃倫小心翼翼的,甚至運用其了隱蔽的術法,讓自己悄無聲息的,一點一點的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