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單單李世民隱約明白，其餘的人同樣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
這裡的人，的確匯聚了這個世界的文明最頂尖的人才。
縱然因為時代和眼界的原因，而缺少了認知，但是思維能力絕對不差。
丁香的視線，從李世民的身上移開，看向了其餘諸人，緩緩說道，「凡人之一生，不過匆匆幾十年，何其短暫，大多渾渾噩噩，不知所謂，虛度一生，然，自有些許人，心懷志向，如留名千史，如家族興旺，如功成名就，如此之人，則存自我，窮其一生，為此而已。」
隨著丁香的話語，不少人都為之沉默。
他們在思索。
自己，是否也存在這樣的自我，是需要用一生去追求的事物。
一些人很快得到了答案。
比如一些世家的英才，清楚的知道，自己所求為家族的興旺。
再比如房玄齡、杜如晦等人，作為當世宰相，他們所求，一部分自然也是為了名。
當然，也有一些人陷入了迷惘之中。
比如長孫無忌。
他回想起自己與妹妹被趕出長孫家時，他就曾經憋著一口氣要出人頭地，甚至要得到長孫家主之名。
而到了此刻，那時候的願望如今已經成為了現實，他的妹妹是當世皇后，而他，也成為了一方大員。
但是，他已經許久沒有如此深沉的思考，自己餘生所求。
為了權，還是為了名，還是為了財？亦或為了爭一口氣？
「人若有自我，各有不同，卻有所趨。」丁香的聲音還在繼續，「絕大部分所求，仍不過財、權、名三者，此乃人之常欲，然，若人人所求皆為此三者，則人人爭利而無益於天下，是所以有盛極而衰，衰即復盛，王朝更替之相。」
聽到了最後一句話，李世民渾身一震。
心臟不由撲通撲通的跳起來。
縱觀歷史，王朝更替，可不就是財權之爭。
就拿前隋來說。
楊廣爭名，欲集千秋萬代之功與一生，所爭之利卻皆是從世家、人民手中而來，於是世人皆揭竿而起，是以隋滅。
但是，縱然是到了他現在，也同樣逃脫不了爭利的場面，他要與世家爭利，要與異族爭利。
而再往下看，世家也要與民爭利。
若真到了有一天，這種爭利到了無法緩和，到了有一方無法接受的程度，則天下必然大亂
這似乎是是無解的場面。
然而，此刻，仙子卻以最簡單的道理，將其中的本質原因說出來。
讓他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甚至
隱約間有種感覺，仙子這莫非是要傳授解決這千百年來無解之題的大道？
只是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李世民的心臟跳動就根本停不下來。
這可是關乎於千秋萬代之朝！
「是故，文明發展之因，當在於引導人民之自我！使其利於家、利於民，利於國！」丁香也沒有再賣關子，直接拋出了這一步最為關鍵的引導！
從一開始，丁香就沒有直接傳授現代化制度理念的想法。
因為不一定適合。
現代化制度有現代化制度特有的土壤，本身就是處於不斷完善之中，強行搬運，只會將一切都弄的一團糟。
畢竟，這個時代還只是最原始的封建文明形式，還有無法忽視的修行體系，更有不斷出現的惡鬼！
這些都是一般的現代社會不存在的問題。
他們未來的方向，他們整個文明的制度，只能由他們自己去不斷的摸索，不斷的發展。
而丁香要做的。
就是將他們引到發展的道路上，將「發展」本身的理念，藉助仙人的身份，灌輸給他們。
此刻。
所有的人都仰望著這位丁香仙子，他們有人面色漲紅，有人渾身顫抖，有人一臉茫然。
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似乎有一扇從未有過的大門，正在自己面前，徐徐的展開。
全場一篇寂靜，只剩下了丁香的聲音。
「引導之法，就如思想道德，無一定性，隨因果而變，需思想家隨世代變化而不斷尋求，然，如今之世，吾可舉例。」丁香一抬手，再是有虛幻之像出現，那是惡鬼害人的景象，「惡鬼現世，殘害生靈，散播恐懼，唯有勇武者，以馭鬼之術與其廝殺，方可勝之，以自身之性命庇佑百姓，此可於家國百姓有利否？」
人們看著那一道道兇殘的惡鬼之像。
哪怕知道這只是幻象，也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這時，畫像之中，卻突然出現了幾個人的身影。
那是程咬金等人。
他們將百姓護在身後，驅使著惡鬼上前廝殺，鬼影重重，兇險至極。
而畫面再是一轉。
卻是一夜奮戰，惡鬼被殺，天邊有朝陽升起，被救下的村民對著程咬金等人跪下不斷磕頭，表情上儘是感激涕零之情。
就算是平日大大咧咧，一臉痞像的程咬金，這個時候也只是憨笑著。
眾人似乎明白了。
「此舉，自是有利於家國，有利於百姓。」李世民表情認真的說道，「我等皆仰其功。」
「仙君曾有言。」丁香緩緩說道，「馭鬼者乃應劫而生，既得賜法，自當肩負天下蒼生之安危。即，以庇護天下為自我所求者，方可為馭鬼者。爾等可將其功績宣告天下，立碑銘記，使天下之民皆知其之功，知其之自我，使其受人尊重，得人感激，再輔以功勳榮譽，則必有後來者心生嚮往之，亦以其為自我。」
一番話下來，不少人都呆住了。
丁香話語之中的意思，很明顯。
既然這些馭鬼者的所作所為，是有利於家國，那就應該大肆宣傳，讓人們都知道他們的偉大，知道他們的使命，知道他們的功德，再加上功勳地位的獎勵，必然會有人恨不得加入其中，並以守護天下蒼生為畢生所求。
而這種行為，就是仙子口，對人民之自我的引導！
明白了！
這個時代並不缺少舉一反三的人才，話說到這個地步，許多人都已經明白了。
「利國利民者能得其位。」孔穎達喃喃出聲，說不清楚內心是欣喜，還是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