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陸絆的嘔吐物,崔斯特一度無法將他那兩句話聯繫起來。
「那兩個人,沒有心跳。」
陸絆從口袋裡掏出紙抹了抹嘴角,隨即解釋道。
「他們就像那些長得像魚的怪物一樣,沒有心跳聲,也沒有呼吸聲,只是行屍走肉而已。」
「那僕役呢?」
崔斯特聯想到那三人的打扮幾乎一致,又問道。
「僕役有心跳,雖然頻率很奇怪,但他是活著的。」
陸絆回答。
如果僕役沒有心跳,那麼他在昨天晚上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就會覺察,而不是直到現在才告訴崔斯特。
「那些飯菜的食材是正常的,味道卻很難吃,像是根本不會做菜的人強行做出來的,這家裡的廚師可能也不是正常人。」
他又補充了一句。
「所以你是為了確認這些,才要求他們提供晚飯的?」
崔斯特頓時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除了有些神經質,思考方式略顯古怪之外,還挺膽大心細的。
「不,我真的餓了。」
陸絆當即答道。
他回到屋子裡,從包里拿出了壓縮乾糧,就著自己帶的礦泉水,風捲殘雲,狼吞虎咽。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飽飯怎麼能應付明天的婚禮。」
「你開心就好。」
崔斯特坐到椅子上,認真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左輪手槍,將其塞回槍套內。🐍♠ ❻➈Ⓢ𝐇υא.ⓒOм 🍓👺
「我們來總結一下目前的情況。」
「這個鎮子多年前受到怪物的侵擾,後來怪物被封印,獲得了一段時間的平靜,可封印鬆動,怪物又出來禍害人間,直到海家到來,怪物不知所蹤。」
「黑王母可能是某種高於人類的存在,祂被封印在了海家院子裡的那一座黑塔里,並且力量能夠滲透出去,唆使其他人將祂釋放出來。」
「這麼說來,黑王母可能就是那之前肆虐大海的怪物,如今被海家的人封印?」
「黑王母的事情,我們不用過多關注,我們的目標是婚禮,可現在海家人似乎也出了問題,家主已經是個死人,反倒是僕役還一息尚存。」
他一邊思考,一邊輕撫自己的菸斗。
忽然,崔斯特發現,陸絆不見了。
整個屋子寂靜無聲,就連自己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陸絆?」
崔斯特警覺起來,叫了一聲。
無人回應。
他起身,走進屋子裡。
屋子裡沒有點燈,一片漆黑,月光通過樹影篩下來,顯得頗為陰翳。
崔斯特看到了一面鏡子,這鏡子擺放的位置很奇怪,正對著屏風,就好像要照出進屋子裡的每一個人。
他看到那略顯模糊的銅鏡里,自己的影子。
很奇怪的感覺。
崔斯特覺得鏡子裡的自己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他躡手躡腳地湊近過去,試圖看得更清楚。
這時,崔斯特才發現,鏡子裡的自己,臉色蒼白,只有嘴唇分外殷紅,就像那已經死去的海家老爺!
在注意到的片刻,鏡子裡崔斯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流下了鮮血。
崔斯特急忙後退,又看到,鏡子裡,自己的身後,站著一個人。
那身穿紅色嫁衣的女人!
這一次,那個女人沒有蓋著紅布,而是掀起了蓋頭。
能看到,那精緻,蒼白,毫無血色的瓜子臉上,卻是一雙深紅色的,看不見眼白的雙眸,那眼睛裡流下血淚,與朱唇掩映。
「別走」
輕聲囈語自耳畔響起,崔斯特迅速轉身,手中的左輪手槍卻撲了個空。
他身後沒有任何人。
冷汗從崔斯特的額頭滲出來,不知不覺間,周圍的空間變得幽閉而昏暗,就連月光仿佛都被吞噬。
那些模糊曖昧的樹影,就像一個個姿態扭曲的人,在角落裡蓄勢待發。
「救我」
伴隨著這輕細的呢喃,崔斯特感到後脖一涼,某種濕潤的,冰涼的,帶著金屬腥臭味的吐息打在他脖子上,令崔斯特全身泛起雞皮疙瘩。
他轉身,當即準備開槍,可手指扣動扳機,卻怎麼也扣不下去。
那扳機就像凝固了一般,紋絲不動。
崔斯特低頭,他看到,一隻手正抓著自己拿槍的右手,手指阻擋在扳機後方,令它動彈不得。
「醒醒。」
耳邊傳來了陸絆的聲音,崔斯特驚覺過來。
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槍口正對著自己,而陸絆伸手擋住了扳機,才讓崔斯特沒能自我了斷。
「你看見了什麼?」
陸絆輕輕將崔斯特手中的手槍拿開,放到桌子上,耐心問道。
「我看見了,那個紅衣的女人,那個女人剛才在屋子裡」
崔斯特的聲音很虛弱。
「不,你剛才一直坐在這裡,沒有任何動作,直到拿起手槍朝著自己的腦袋準備開槍。」
陸絆的手裡還拿著吃了一半的壓縮乾糧。
「你肯定是餓壞了,吃點乾糧壓壓驚吧。」
陸絆將自己吃了一半的乾糧遞給崔斯特。
崔斯特愣愣地接過乾糧,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見聞之中,直到啃了兩口,發覺狀況不對,才急忙看向陸絆。
「這是你吃過的!」
「沒事,我不介意。」
陸絆拍拍胸脯。
「這宅子問題很大,我懷疑那個女人,就是黑王母,她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周圍人的意識,讓他們變得瘋狂。」
崔斯特有些後怕地說道。
「海家的人和黑王母一起共處了這麼久,可能早就已經不是正常人了」
崔斯特懷疑,自己和陸絆見證婚禮的時候,恐怕光是看到新郎和新娘,就足以導致理智失控了。
「這些人要麼就是變成了昨晚霧中那些行屍走肉的怪物,要麼變成了魚頭人身的怪物,恐怕那僕役也是偽裝的,他操控著海家的老爺和夫人接待我們。」
對海家的人而言,舉辦好婚禮就行了,至於陸絆和崔斯特,大概只是不穩定要素,需要妥善處置,僅此而已。
「我們今晚留在這裡,就算海家的人不打算加害我們,黑王母的意志也會影響到我們的。」
崔斯特覺得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
「她說沒關係的。」
可陸絆忽然開口。
「你說什麼?」
崔斯特只覺得怪異,因為陸絆的視線沒看向自己,而是看著旁邊的空椅子。
「她說,不會加害我們。」
陸絆重複了一遍。
「你在和誰說話」
崔斯特脊背的汗毛豎起,他不敢輕舉妄動,只稍稍側過身體。
「新娘。」
陸絆指了指那張空椅子。
此刻,在椅子上,在陸絆的視野中,那裡坐著一名身著紅色嫁衣的女子。
那女子臉色蒼白,朱唇殷紅,雙眼滿是血色,沒有一點兒眼白,兩行血淚,從兩頰汩汩流下。
她就這麼坐在那裡,像是從幾百年前開始就在那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