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瓮中捉鱉

  衙門口。

  牛大富披麻戴孝,與幾十名便衣捕快混在人群之中,頓時整個衙門口的聲勢壯大了起來。嗩吶聲一起,眾人又跟著哭了起來。

  牛大富表演格外賣力,不但哭得最大聲,還自作主張加了台詞,「我的徐大人哪,你怎麼一聲不吭就走了啊,也不告訴我一聲,弄得白髮人送黑髮人,讓我以後可怎麼活啊?」

  他一邊哭,一邊擦著鼻涕,往前排走去。

  眾人見他哭得如此傷心,如喪考妣,心中覺得奇怪,心說這一批新來的人,怎得如此賣力?

  牛大富邊哭邊從懷中掏出了兩根雞腿,一邊啃一邊道:「徐大人啊,這是你生前最喜歡吃的雞腿,我今天特意給你帶來了,你快趁熱吃了吧,你要不吃,我先幫你吃!」

  吃完之後,順手將骨頭扔在了徐夫人面前,徐夫人並不認識牛大富,心中也覺得狐疑,這個小傢伙從哪裡來的,莫非與老爺有什麼交情不成?

  「你是何人?」

  牛大富抹了抹眼淚,道:「我的徐夫人,徐姨娘,你不認識我,我可是認識你啊。實話告訴你,我叫徐大富,徐御史、徐大人,也就是我親爹!」

  徐夫人道:「你胡扯什麼?」

  牛大富道:「你或許不知道,我爹跟你成親這麼多年,一直膝下無子嗣,所以他私下裡又娶了幾房姨太太,可是他們不是暴病而死就是離奇失蹤,所以在外面養了我娘,生下來我,按理說,我應該稱呼你一聲姨娘不足為過吧。」

  徐夫人怒氣沖沖道:「哪裡來的野種,我家老爺根本就沒有外室!」

  牛大富道:「有外室,能讓你知道嗎?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事兒的時候,幾天前,我爹曾找過我,把府上宅子的地契交到我手中,還說了一些奇怪的話,原來是他早有尋死之心啊,姨娘,您節哀順便,也放心,我會把你當做我的親娘來養,只要有我一口氣,就少不了你一口飯!」

  徐夫人道:「什麼,地契什麼時候到了你手中?我說怎麼找不到了!」徐御史出事之後,徐夫人翻遍了整個府中,都沒有找到地契,殊不知,地契早已被徐御史抵押給了高利貸手中。

  牛大富道:「這我就不方便跟姨娘講了。今天哭靈之後,我還得去把宅子收回來呢!」

  徐夫人一聽慌了,本來高利貸催得緊,徐御史自殺,欠了一屁股債,如今連唯一的宅子也沒有了,那她以後如何生活下去,怒罵道:「你這個野種,我是堂堂正事,哪裡輪到你來分家產?」

  「子承父業,天經地義!」

  徐夫人雙目發紅,這幾天受到的窩火,瞬間爆發出來,「我撕了你這個小兔崽子!」上前抓著牛大富撕扯起來。

  這時,忽然聽到有人喝道:「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兩人聽到喝聲,頓時住手,牛大富回頭一看,下巴差點沒掉下來,「啊,爹,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黃有才。

  他家住城東,距六扇門也不太遠,今日在茶館飲茶,聽到有人閒言碎語,說一群出殯的人把六扇門給堵了,黃有才怕兒子出事,於是特意跑過來前來查看,正好將先前那一幕瞧在眼中,瞬間脾氣上來,變得怒不可遏。

  「哼,你也知道我是你爹?」

  牛大富連跑到他跟前,低聲道,「爹,別鬧,我在執行任務。」

  「執行任務?包括哭喪守靈?你爹還沒死呢!」

  徐夫人也是一頭霧水,看到牛大富與黃有才,「你們什麼關係?他是你兒子?」

  「怎得,不像嘛?如假包換!」

  徐夫人道:「你這兒子也太混蛋了,竟冒充我家老爺之子,差點騙過我們,這件事,可不能這麼了了!」

  場面太過於熱鬧,眾人也都看起熱鬧。

  牛大富道:「爹啊,你兒子我被罰了半年俸祿,現在身無分文,我也是為生活所迫,被逼無奈,才來守靈的,你得體諒一下。」

  黃有才道:「什麼,還有錢賺?」

  牛大富道:「一天八十文呢!要不你再贊助我一些?」

  黃有才點點頭,「萬事豈步難,有時候,學會低頭,也是一種進步,既然如此,你就當我死了,好好哭,使勁哭,用力哭!要是哭不好,我再斷你半年月錢!」

  牛大富聞言,頓時淚流滿面。

  剛才是裝哭,現在可是真哭啊,「我的爹啊,我的親爹啊,你怎麼這麼無情無義,說走就走啊,你一走,我再一改姓,你們黃家可就真的斷子絕孫了。」

  黃有才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牛大富在後面哀嚎不絕!

  嗩吶聲響,眾人卻不哭了。

  人群中,一人站起身,將白綾往地上一扔,「老子不幹了,都干一樣的活兒,憑什麼他一天八十文,老子才一天三十文?搞什麼同工不同酬!」

  「人家有台詞,有情節,老宋,你就忍了吧!」

  那人道:「那也不行!」

  丁一見狀,立即煽風點火,「就是,憑什麼,他八十文,我才六十文,這事兒得找領頭人說個明白,憑什麼搞區別對待?」

  眾便衣捕快,也紛紛跟著起鬨,「我五十文!」

  「我四十文!」

  這時候,先前在門口跪了三日的那些人,變得憤憤不平。人不患貧,而患不均,干一樣的活兒,拿不一樣的錢,心理不平衡起來。

  「要麼加錢,要麼咱們撂挑子,愛請誰請誰!」

  眾捕快也摻和道:「走就走,你們又不是不可或缺的工種,沒了你們,咱們還能照樣哭,沒準省下的錢,給兄弟們分了!」

  「你說走就走,那可不行,得把前兩日的工錢,給補上,按一人八十文!」

  場面頓時失控起來,現場亂作一團,驚動了正在不遠處喝茶的趙老七和范、趙二人,三人連忙趕了過來。

  「管事的人來了!」

  眾人連將趙老七圍住,「趙頭兒,我們是信你才給你幹活的,誰知道你怎得如此不厚道,給他們的錢比給我們的多!」

  趙老七道:「怕是其中有什麼誤會!」又衝著范小刀使眼色,范小刀也道,「誤會,都是誤會!」

  「什麼誤會,根本就是誠心的,我們三十多人,守了三天,每人每天補五十文,你若不拿出五兩銀子來,今天這事兒就沒完!」

  趙老七對范小刀道,「兄弟,你找的這些人,怎得淨給我惹事?這件事,我可幫不了你了,你自己擺平吧。」

  「怎麼擺平?」

  趙老七道:「這五兩銀子,得你出!」

  范小刀道:「我沒銀子啊。」

  「就這麼點破費,你都捨不得投資,以後還怎麼跟著我混?虧我還認你這個朋友,現在怎麼看,也不像幹大事兒的人!」

  范小刀尋思片刻,道:「趙大哥,這錢,我是沒有,不過,既然你懷疑我的誠意,我們就不妨把事鬧大。」

  「怎麼鬧?」

  范小刀指著六扇門衙門,對眾人道:「各位兄弟們,前面就是六扇門,這件事也是因我們而起,想要錢,就跟我衝進去,把六扇門給搶了!」

  丁一聞言,道:「對,衝進去把六扇門搶了!」

  趙老七道:「那可不行,靜坐示威是合法的,衝撞朝廷衙門,那可是違法的!」

  范小刀道:「咱們就得干點違法的事,就算兄弟我跟大哥納個投名狀!丁捕……一,你給我帶頭衝進去!」

  丁一喊道:「兄弟們,沖啊,金山銀山,就在眼前,人生哪有幾回搏,今日不搏待何時?」說罷,帶著幾個人沖了進去。

  牛大富道:「法不責眾,先到先得,沖啊!」

  其餘人見狀,也都沖昏了頭腦,也不管靈台之類,尤其是那句先到先得,更是讓眾人熱血噴張,紛紛沖了進去。

  趙老七道:「壞事了!」

  「怎麼了?」

  「余師爺吩咐,只能靜坐示威,不能惹事生非!」

  他剛從大牢出來,衝撞衙門之事,一旦被抓,怕是又要坐吃幾年牢飯,想到余師爺叮囑,頓時清醒過來。

  他看了一眼衙門口,只剩下徐夫人和兩個丫鬟,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他對范小刀道,「范兄弟,你先幫我頂一會兒,我先去個茅廁。等之後,我們再行商議。」

  說罷,一股煙溜之大吉。

  范小刀連道:「趙大哥,你先撤,兄弟我掩護你!」說著,與趙行喊了句「沖啊」,沖入了六扇門。

  六扇門內。

  三十多人被綁成了粽子,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跪在了院子之內。

  先前衝進去的六扇門的便衣捕快,他們早已做好了準備,等其餘人衝進來之後,大門一關,這些人變成了瓮中捉鱉。

  丁一衝眾人道:「鬧啊,怎麼不鬧了?」

  趙行也道:「衝撞朝廷衙門,這可是重罪,少則三年五載,多則十年八年,念在你們是初犯,老實交代,或許我們在大人面前為你們減刑。」

  帶頭那人一看,慌了神,「我們是合法示威,我們有集會權!我們受大明律的保護!」

  趙行道,「大明律可沒讓你們搶衙門!」

  「你們這是釣魚執法!我們要申請訟師!」

  丁一道:「把他記住,聚眾帶頭鬧事,罪加一等。」

  (最近家裡有點事兒,本想請假,出差在酒店更一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