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刀和趙行走進了離火殿。【Google搜索】
這個大殿,幾乎完美復刻了太和殿,離火殿位於地下,終日不見太陽,牆壁掛著巨大的燭台,將離火殿照得明亮。大殿正中的龍椅之上,坐著一名老者,身穿黃袍,頭挽道髻,兩名紅袍小太監服侍左右。
范小刀打量著老者,心中猛然一震。
太像了!
無論容貌還是氣質,眼前老者與之前皇宮中見到的那位皇帝,幾乎一模一樣,甚至連聲音也聽不出任何不同。
二人站在大殿正中,沒有絲毫要行禮的打算。
畢竟他們是不速之客,貿然闖入離火殿,是為了尋求真相,如果這裡囚禁的是真皇帝的話,他們奉命要將其救出。
一小太監道:「大膽,見了陛下,還不下跪?」
老者擺了擺手,「遠來是客,罷了。」
小太監道:「可是趙公公說……」
老者臉色一沉,「你是聽趙銓的,還是聽朕的?」
小太監唯唯諾諾,不敢說話,老者擺了擺手,「你們兩個都出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不得進來!」
小太監本不情願,可是看到老者的眼神,也只得聽從命令,乖乖走了出去。
老者仔細打量著范小刀,表情有些激動,道,「你便是范小刀吧?」
范小刀道,「閣下認識我?」
老者身體微微顫抖,指著范小刀道,「你走近一些,讓……朕……瞧瞧你!」
范小刀向前走了幾步,站在了皇帝身前,老者喃喃道,「太像了,跟你娘簡直太像了。」
范小刀的心中五味雜陳。
難道眼前這個老者,果真是當今聖上,自己的親生父親?可是為何,當他站在自己面前之時,他的內心卻是毫無波瀾?似乎是一個很遙遠的事,從記事起他的人生只有宋金剛,只有楊青、胡三叔,還有黑風寨的兄弟,對自己的親生父親,沒有任何的感覺。
哪怕是當得知他的皇子身份時,范小刀依然沒有任何感覺。
「你是……陛下?」
老者聽到這句話,神情為之凝結,旋即哈哈大笑起來,「什麼陛下?不過是一階下囚而已!這些年來,我被奸佞之臣囚禁此處,終年不見天日,不知歲月,沒想到如今還有人記得朕!」
「你怎麼知道我是范小刀?」
老者微微一愣,道:「趙銓,還有假冒我的那廝,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這裡,跟我說京城中的事,自從入境後,朕便時不時聽到有關你的消息,沒有想到啊,芷月如果在世的話,看到我們的孩子長這麼大,應該很安心了。你過來些,讓朕……好好地瞧瞧你!」
范小刀來到了老者身前。
當粗糙的手落在他臉上時,范小刀心中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一種出自本能的排斥感。
老者呼吸有些渾濁,眼神中也毫無光彩,但喜悅之情卻躍然臉上。
范小刀問,「他們為何把你囚禁在這裡?」
老者長嘆一口氣,「不是他們囚禁,是我自願住在這裡的。」
「自願?」
范小刀有些不解,他可是當今皇帝,大明帝國的第一人,手握數百萬兵權,天下百姓都在他掌控之中,為何會自甘墮落,將自己囚禁在一座地下宮殿之中?老者道,「我知道你不信,但形勢如此……」
他解開了身上的黃袍,身上密密麻麻都是傷口,「二十年前,我與你母親一樣,中了極樂草之毒,這些年來,全靠丹藥維繫,如果不按時服藥,全身就會腐爛,一旦發作,整個人變成不人不鬼的模樣,所以命人在棲鳳閣下,建造了離火殿,靠此處的離火之力,來祛除體內的寒毒。」
范小刀又問,「那殿外的那個?」
老者道:「不過是朕的一個替身而已,朕困在此處,也是不得已之舉,起初,我只是每月偶爾來這裡修養,可後來寒毒發作越來越頻繁,不得不在宮殿中住下,趙銓那廝,狼子野心,起初還掩飾得極好,說為了大明江山社稷,給朕找來個替身,可到了後來,卻將桃代李僵,在外面扶持了個傀儡,並假借修行之名,將那西貝貨藏在西苑之中,以此控制了朝政……」
說到此處,老者情緒有些激動,雙拳緊握,恨然砸在了龍椅之上。
老者道,「直到兩個月前,有個叫李軼的小姑娘闖入這裡,替朕帶出一封血詔,如今你們二人找到這裡,想必外面已經亂作一團了吧?」
范小刀沒有回答。
雖然有了李軼和太平公主的心理建設,但從本能上說,范小刀心中並沒有接受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自己親生父親的事實,他問,「我母親長樂貴妃,是怎麼死的?」
提到李芷月,老者渾身顫抖起來。
他站起身,大口地喘氣,想要平復心中的怒氣,許久才平復下來,恨然道:「是趙銓那廝!棲鳳閣案後,我命薛應雄追查此案,結果查來查去,查到了趙銓身上,本來朕要將其拿下,可是偏那時,我寒毒發作,整個人陷入了癲狂,等醒來之時,便困在了這裡。這些年來,我無一日不想著報仇,可是,卻受制於寒毒,不能離開這裡。趙銓,他人呢?」
趙行緩緩道:「他與『陛下』前往定國寺上香了!」
老者聞言,忽問,「今日是何年?」
趙行道:「隆景二十二年除夕!」
老者聽到趙行的話,心中不斷盤算,忽然臉色一變,道:「糟糕!」
「什麼事?」
老者道:「他們去定國寺上香是假,真正的目的,是定國寺中的那座神殿!」
趙行問,「與神殿何關?」
老者道:「定國寺是理宗皇帝所建,當年理宗皇帝修行至天人境,隨時都可飛升陸地神仙,可是江山不穩,所以才以一己之力,開闢了神殿,並在上面修建定國寺,說是為了紀念隱陽王妃,實則是將自己的修為封印二百年,本意是造福子孫,今年正是二百年整。」
「有這等事?」
老者道,「此事為皇室中的最高機密,除了皇族中核心,幾乎無人知曉。他們前去定國寺,若沒有猜錯,正是為了獲得神殿中神力,這個趙銓內心陰暗,若真讓他得逞的話,從此以後,怕是江山易姓了!」
范小刀問,「可有破解之法?」
老者道:「辦法倒是有。只要朕能離開這裡,就能重新掌控京師局勢。」
「可是你也說過,你要藉助此處的離火之力,若離開此處,將會寒毒發作。」
老者道:「一旦離開此處,朕體內的寒毒,只能壓制六個時辰。」
趙行道:「我們奉諸葛大人之命,前來接你出去。不過,有件事,還要確認。」
老者臉色一變,「什麼事?」
趙行緩緩道:「你的身份?」
老者冷哼一聲,「莫非到了現在,你們還敢懷疑朕的身份?朕,便是大明王朝洪武帝第十一世孫,理宗皇帝第六代世孫,大明王朝興獻皇帝之子,當今的大明皇帝!」
語氣十分堅定,不容置疑。
老者緩緩起身,腳步有些顛簸,來到了一處角落,打開了一個箱子,「你們要證據,朕便給你們看證據!」
老者從箱子裡取出一幅畫,畫軸有些泛黃,緩緩打開了捲軸,裡面露出了一個女子的畫像。
范小刀和趙行看到這幅畫像,兩個人都震驚不已。
范小刀道:「這是……」
老者道:「她便是朕的長樂貴妃,也是你的親娘,李芷月!」
自小到大,范小刀對長樂貴妃的印象並不深。
宋金剛的屋中,有一幅女子練劍的掛像,但由於是側身,范小刀也只是見過幾面。去年來京城時,在薛應雄的地窖中,也曾見過李芷月的冰雕,雖然畫得惟妙惟肖,但面部表情,並不清楚,而眼前這一幅畫像,卻是女子鳳冠霞帔,正襟危坐,容貌清秀,柳葉眉,嘴角露出一絲清淺的笑容,在嘴角的右上角,還有一顆美人痣。
老者接著道:「這是隆景元年,你娘懷胎六月時,朕找了西洋畫師,親自為你娘作了這幅畫。當時,朕就坐在對面,就在棲鳳閣的亭廊之下,陪了你娘親兩個時辰,沒有想到,二十年過去,棲鳳閣已不在,你娘親也走了,唯一能留下的念想,便是這幅畫了。」
趙行看了一眼范小刀,見他若有所思,一言不發,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原來,當年的長樂貴妃,竟是這副模樣!
這也太像了。
他也明白,范小刀此刻的感受。
這些年來,他所相信的一切,都不過是謊言而已!
一個宋金剛為他編織的謊言。
如果不是他親眼看到,他怎麼也無法相信,畫像中的長樂貴妃,與李青牛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甚至連嘴角的那顆痣的位置,也與李青牛一模一樣!
范小刀和李青牛,他們二人情如兄弟不假,可是在身世上,宋金剛卻選擇了欺瞞。
無論是眼前的老者,還有定國寺內的皇帝,他們都沒有見過李青牛,所以才會把范小刀當成了長樂貴妃之子,就連范小刀自己,也一直如此以為,可是現在看來,事情並非如此。
范小刀大腦一片空白,喃喃道:「怎麼會是這樣?」
「怎麼會是這樣?」
那種感覺,就好像這麼多年來支撐著他的信仰大廈轟然倒塌。
他一直敬重的義父,還有楊二叔,都把他當成了一個棋子,一個替身,如此而已。
范小刀一直記得,在六歲時,宋金剛不知從哪裡帶來了一個羞澀的孩子,對他道,「小刀,他叫李青牛,從今往後,他就是你的僕從,不過,你對他要像對兄弟一樣,要支持他,保護他,不能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小刀,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許傳授他武功!」
「哪怕我們犧牲性命,也不能讓青牛有一點傷害!」
在印象里,幾個叔叔對李青牛十分寵愛,甚至讓自己都有些羨慕,哪怕是犯了錯,從來都是他來承受,他們對李青牛幾乎沒有任何苛責。這麼多年來,范小刀一直都不明白,可當看到李芷月的畫像時,他瞬間明白了一切。
李芷月。
李青牛。
原來,宋金剛的復仇計劃,從二十年前就已經開始布局。
范小刀自嘲一聲,「那我算什麼?」
「兄弟!」
趙行望著范小刀,正色道:「你是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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