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院子前一任的主人患了失心瘋,殺死了一家三口之後,縱火自焚,這個院子也荒廢了下來,兩年前丁一花了一百二十兩將院子買了下來,重新修葺一番,倒也別致。院子裡爬滿了藤蔓,正中央有一顆葡萄架,丁一坐在下面,在思考案情。
院子不大,但對於從小在鬼樓長大的,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丁一來說,已算是相當不錯。但丁一卻不僅僅滿足於此,他有更大的報復,有更多的想法,這座院子,這個紅衣捕快的職位,對丁一來說,只是漫長路上的一處風景。
諸葛賢余安排給他的案子,他不但要做,而且要做好。進入六扇門以來,他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會墜入萬劫不復之地。在京城中,想殺他的人太多,徐九爺便是其中之一,若不是有公門這層身份,他怕是早已被仇家追殺。
他乘了一碗粥,對今日調查之事進行復盤。
一位不速之客的到訪,打亂了他的思緒。
「請問丁捕快在嘛?」
「你是?」
丁一打量著來人,一個書生模樣留著八字須的男子,站在門口,拱了拱手,道:「在下余正道,乃錢駙馬府中的幕僚,兩年前,在駙馬爺府上,我們見過的。」
丁一隱約有些印象。
那時候他才入公門不久,想要晉升紅衣捕頭,他在京城中沒有關係,聽說京中有個錢駙馬,酷愛錢財,只要肯花錢,就能幫人辦成事,他東挪西湊,借來了五百兩銀子,去拜訪錢駙馬,想要走走門路,可是對那些動輒出手上萬兩銀子,他那五百兩著實有些寒酸。
門房內,他從上午等到晚上,討要一杯熱茶,都被門房一頓譏諷,「就五百兩銀子,還想見駙馬爺?剛才走的李大人,給我們這些下人的茶水錢,也不止五百兩。」
這件事也徹底讓丁一認清了現實。
從那之後,他一改小心不得罪人的風格,辦事狠厲,手段非常,逐漸在六扇門站穩腳跟,在六扇門,他的方法雖然令人詬病,但卻是效率高,深得上司的喜歡,並成為了門內最年輕的紅衣捕頭。
「找我何事?」
余師爺道:「聽說丁捕頭在調查夏雨荷母子一案,這案子的苦主是錢駙馬的親戚,既然兇手已經歸案,錢駙馬不想太過於聲張,托我給你捎句話,不要插手這個案子。」
丁一道:「這是命令?」
余師爺呵呵一笑,「不,是人情。只要你肯放手,錢駙馬便欠你一個人情,將來定是要還的。你也知道,駙馬爺在京城中勢力頗大,只要你肯幫這個忙,將來少不了丁捕頭的好處。」
丁一道:「我是六扇門捕快,查案乃我本分,更何況這次又有我同僚陷入其中,丁某更是責無旁貸,怕是要駙馬爺失望了。」
余師爺道,「先別急著拒絕。」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放在了丁一面前的桌上。
足足有三萬兩。
丁一道,「區區三萬兩,就想收買我?」
余師爺搖了搖頭,道:「非也,駙馬爺知道,你乃非常之人,也有抱負,不是甘心屈居人下之人。但京城就是如此,萬事不離錢,你要想成事兒,用錢的地方也不少,這些銀子,只是一點小禮物,權當交個朋友。」
丁一望著銀票,陷入沉思之中。
三萬兩銀子,以丁一目前的俸祿,一月不過七八兩,就算不吃不喝,也要三百年才能攢夠。只要他肯點點頭,這麼大一筆錢,就會落入他的囊中,他出身低微,對銀錢格外重視,有那麼一剎那時間,他確實有些動心了。
然而,這個想法只持續了剎那。
他將銀票退了回去,「怕是讓駙馬爺失望了。」
余師爺見狀,倒也不生氣,笑吟吟道,「我知你志不在此,但只要你肯幫這個忙,便是與駙馬爺當了朋友,將來六扇門總捕頭一職,也只是遲早之事,你也知道公主在京中的能耐。」
與三萬銀子相比,這才是赤裸裸的誘惑。
丁一再一次猶豫了。
余師爺並不著急,靜靜的等待他的答案。
錢、權、色,是人一生無法避免的三大欲望。臨來之前,余師爺做過調查,丁一對女色並不敢興趣,對銀錢也不怎麼上心,但對權力、仕途卻有極迫切的想法,正是看透這一點,余師爺才拋出這個橄欖枝。
他在駙馬爺身邊做事,見識過無數人,看到過無數人在追逐權力的路上所做的掙扎,更是熟悉丁一這種眼神。
可是,出乎他意料,丁一拒絕了。
理由更是令人費解。
「你們的提議很誘人,但我有自己的底線。」
「丁捕頭的底線是?」
丁一道:「就事論事,我雖然想著上位,但我絕不會做出賣同僚之事。」
余師爺見利誘不行,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你可知道,一旦你拒絕,將會在朝廷之中,掀起一場暴風雨?」
丁一道:「本來很簡單的事,是你們想複雜了。如果會有風暴,那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丁一如此說,也是如此想,現在的京城,暗流涌動,卻又是一潭死水,若不能掀起一場風暴,他丁一將永無出頭之日,只有風雲際會,有志之士才能乘風破浪。
這便是這個世間的遊戲規則。
……
次日清晨,丁一與牛大富前往四合堂。
牛大富不解,「四合堂是京中第一大幫派,裡面更是狠人無數,小時候我曾見過四合堂的人搶地盤,那些人當街殺人,目無王法,你用什麼辦法能說服四合堂把手中的地盤讓出來?」
丁一道:「用嘴。」
「搞不懂。」
丁一道:「那就學著點,多看少說。」
作為京中第一大幫派,四合堂幾乎壟斷了京城的賭場、地下`錢莊,由於崔問天的某些原因,對暴利的青樓行業,卻沒有涉足。四合堂總舵位於城南,看上去並不起眼,但久居京城之人卻都知道,如非必要,不要輕易從這裡穿行。就連五城兵馬司,平日也極少涉足此處。
四合堂主崔問天,靠地下寶局起家,靠著一批青皮打手,逐漸做大,成立四合堂,又花重金從江湖上籠絡了一批武林高手,把京城中一些三教九流整合起來,逐漸成為鬼樓之外的第二大勢力。
丁一見到了崔問天,開門見山道:「我跟你借一處地盤,護城河以北,西四胡同以東。」
崔問天沒有表態,眾手下卻笑了。
此處是京城最繁華商圈,足足有幾百家商戶,還有西市、琉璃廠等,更重要的是京城四大賭坊中的明月賭坊、銀鉤賭坊,都在這一帶,一年給四合堂帶來的收益,足有十數萬兩,丁一一個紅衣捕快,開口就要討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三香堂堂主道:「我們四合堂與六扇門井水不犯河水,一直以來相安無事,就算你們總捕頭親來,也決不敢說出這種話。你小子是患了失心瘋了吧。」
崔問天見丁一神色平靜,示意屬下住口,靜靜等丁一下文。
丁一又道,「期限三個月,回報是整個鬼樓控制的地盤,全部歸你四合堂。」
眾人又忍不住笑出聲,若說剛才丁一那是瘋話,剛才這句,他簡直就是傻子。鬼樓和四合堂,幾乎控制了京城中的地下江湖,而鬼樓勢力更是遠在四合堂之上,這些年來,四合堂拼命籠絡高手,也不過勉強自保,與鬼樓抗衡,無異於以卵擊石。
三香堂主道:「丁捕頭,你出身鬼樓,自然也知道鬼樓的實力,且不說徐九爺,他們手底下的四大金剛,還有紅星堂的幾十人,都是江湖上的頂尖殺手,就算把八大門派、春風夜雨樓的人請來,我們也未必有必勝的把握。更何況,你背叛鬼樓,若非有六扇門身份,自己早已橫屍荒野了,竟還如此大言不慚。」
崔問天道,「怎麼做?」
丁一從懷中取出一份文書,遞了上去,淡淡道:「再過兩月,朝廷就要整頓京城的江湖勢力,這件事終究還是由江湖司來推行。這便是詳細的計劃。」
「你不過是緝盜司的一名紅衣捕頭。」
丁一道:「也是下一任江湖司提司。」
崔問天道:「這件事,我們得研究一下,給我幾天時間考慮。」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丁一道,「方案就在你手中,你要明白,我只需要改動幾個地方,到時候要兼併的就是你四合堂,而不是鬼樓了。我與鬼樓雖然有仇,但在利益面前,沒有永遠的仇人。」
崔問天拿起文書,逐字逐句看了一遍。
「我答應你。」
丁一笑了笑,伸出手,「合作愉快!」
兩人出來,牛大富好奇道,「那上面寫著什麼,為何四合堂主如此痛快就答應了?」
丁一道:「一直以來,六扇門肩負監察江湖各大門派之則,這些年來,江湖新政的推行,朝廷也著實嘗到了好處,可是自從上任總捕頭出事之後,江湖新政第二階段一直沒有繼續下去,如今朝廷下了決心,要重新整治江湖,牛大富,我們六扇門的時代,就要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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