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得水當即感覺到有些不尋常。【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sto55】
這個房間,原先的主人是諸葛賢余,三年前六扇門失火時,整個六扇門燒成了一片廢墟,這是保留下來的為數不多的房間之一。後來重建時修建了北衙門,也只是在原先框架上重新修繕了一下,名義上是二把手常務副總捕頭宋修的房間,但徐大人常年告病,已有五六年不來當值,久而久之,就成了堆砌中午的倉庫。
楊得水尋總捕頭一職不得,想到以後每日與新來的總捕頭面對面辦公,心中不爽,於是占用了這個房間。
誰想到,一個小小的茶壺,竟在牆壁上砸出個別有洞天!
秘道?
暗室?
楊得水心中疑惑,他算是六扇門的老人了,在六扇門二十多年,也從未聽誰說起過,六扇門有這麼一個地方。
諸葛賢余估計也不太清楚,否則也不會放棄這個房間。
楊得水一臉的興奮,似乎發現了一個新大陸一般,他小心翼翼來到門口,四下張望,並沒有人,又返回房間,插上門栓,來到牆邊,從破洞口往裡觀瞧。
一片幽暗,深不見底。
他隱約感覺到,裡面一定藏有秘道。這個是絕密之事,他一定要想方設法搞清楚,裡面的秘道,到底藏有什麼玄機。如此一來,面對即將到來的新任總捕頭,他的工具箱中又多了一樣新的武器。
估計范小刀也沒有料到,自己潛入六扇門,尋找了兩年多的秘道,竟被楊得水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了。
楊得水按捺住想要打碎牆壁鑽進去的強烈衝動。
楊得水看到牆上有一副寫著「懲惡揚善」的題字,取了過來,掛在牆上,重新將那個破洞擋住。
從外面看,絲毫沒有任何破綻。
只是那個位置有些偏僻,掛在牆上有些突兀。
要想一探究竟,得好好醞釀準備一下,而且要秘密進行,決不能讓別人發現。
當天下午,他出去買了一些字畫,又弄來筆墨紙硯房四寶,搞來一張書案,想要用書法字畫來打掩護,將整個牆壁掛滿了字畫。如此一來,還可以給外人造成一種假象,他準備放棄權力爭奪,開始轉行醉心於書法。
這也是他年輕時的一個愛好,無奈天賦太差,不是這塊料,而且那時是做事業的上升期。現在不同了,五十多歲,還沒有登上六扇門權力巔峰,那就只能移情於花鳥蟲魚,外人看來,合情合理。
當然,只是表象。
該拉攏人拉攏人,趁著還是代理總捕頭,趕緊提拔一些自己的心腹,安插在六扇門的重要崗位上。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相比之下,摟錢沒那麼重要了。
六扇門人心惶惶。
一系列的人事調整,雖然都是極為普通的崗位,但無不透露出一種消息,楊得水正在重新謀劃自己的勢力範圍,而即將到來的總捕頭,想要順利接班,怕是沒有那麼容易。
楊得水也與自己的幾個心腹,整日在房間內商議對策。
主題也很簡單,如何做好新舊總捕頭的權力交接和平穩過渡,但內容嘛,基本上如何給新任總捕頭來個下馬威。
按照慣例,新官上任三把火。
查帳、查人、查考核。
誰都不想這三把火燒到自己頭上。
燒起來,立住權威,重新確立獅王,一把手可以為所欲為。
燒不起來,則進入無序、扯皮、推諉、混亂、內鬥的狀態。
這樣一來,二把手可以渾水摸魚。
二把手和一把手存在天然的不可調和的矛盾,通常作法則是,一把手會把二把手往死里打壓,這就需要楊得水跟中層甚至基層的心腹們保持一致,讓三把火燒不起來。
這本身就是一個博弈的過程。
內務司唐忝道:「李北海要算一個。那廝霸占提牢司十多年,尸位素餐,占著茅坑不拉屎,偏偏提牢司又是肥得流油的地方,我覺得有必要讓他挪一挪窩兒了。」
「他經營提牢司那麼久,提牢司鐵板一塊,怕是不好動手。」
「那也未必。李北海這些年,撈錢名目層出不窮,手下又是層層盤剝,據我所知,手下的幾個牢頭,苦他久矣,只要我們稍微煽風點火,讓他吐出這塊肥肉,也是輕而易舉。」
「怎麼煽風點火?」
「讓提牢司出點事故唄!」
楊得水來了興致,「具體說說。」
「失火、越獄、暴`亂,這三個中任何一個,都足以把他拉下馬,若是順利,沒準新來的總捕頭也能收到牽連。」
「再具體一點!」
唐提司道:「最近牢中人滿為患,裡面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剛好,我有個朋友,也在裡面,到時候,這般如此,如此這般」他將計劃和盤托出,楊得水及幾個心腹,聽後連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
楊得水道:「老唐,你可真是人才。你與我,就好比韓信與漢高祖,李善長與太祖皇帝啊!」
唐提司道:「這兩個人的下場,貌似不怎麼好啊!」
楊得水道:「若李北海真栽了,我推舉你當提牢司提司。」
唐提司道:「我先謝過未來的總捕頭了!」
「哈哈哈!」眾人齊聲大笑。
唐提司又道:「不過,還有兩個人,不得不注意。那就是趙行和范小刀,這兩人的資歷雖然淺,但當時上了太子的船,職級也到了中層,實際卻沒有安排職務,新來的總捕頭,若想掌握實權,肯定會拉攏和重用此二人。」
楊得水想到上午二人的那態度,心中也一直厭煩,「到時候,我就主動跟新總捕頭要人,把他們弄到卷宗司,去管上一輩子卷宗去吧!」
卷宗司是六扇門毫無存在感的一個部門,平日裡就負責清點、查閱、記錄六扇門的各種書檔案、卷宗檔案,又忙又累,還沒有油水,去了那邊,相當於發配了。
「對了,楊大人,新來的總捕頭,到底什麼來路,怎得到現在還沒有透露半點風聲?」
楊得水也覺得納悶,任命下了兩日,只說會派一個總捕頭,卻沒有說是誰,讓他到現在也毫無頭緒。「明日就來了,不管是誰,都要好好對待。明天一早,通知衙門裡的幾個提司,帶隊去街上巡邏,還有,老唐,你交代一下,特殊時期,特殊政策,把正門鎖了。」
唐忝心領神會,「明白!」
朝廷任命了新總捕頭,楊得水心裡堵得慌。
既然他堵得慌,自然也不會讓新來的總捕頭舒坦了。
日行一堵。
也好讓新來總捕頭認清楚形勢,不是隨便來個什麼人,都能幹得了總捕頭這個職位的。
果然,次日一早,六扇門中接到通知,各提司按先前分配的包片任務,帶主要人員去街上巡邏,整個六扇門中,除了提牢司以及各提司中的值守人員,都不在門中,而楊得水則以去刑部開會為由,離開了衙門,跟唐忝來到對面的茶樓上,包了臨街的一個單間,泡起了工夫茶。
正門已經上鎖,只留了一個側門。
鎖的鑰匙,在唐忝手中,他安排了個生瓜蛋`子看門,而且特意吩咐,「無論任何人,想要見楊大人,一律不見!」
范小刀、趙行沒有收到通知,按時到了衙門。
臨近聖典,那些京控戶在威逼利誘之下,基本都已經散去。
太平道觀的案子,有權查的不敢查,敢查的沒有權力查,按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暫時擱置,一切等陛下壽典之後才作打算。如此一來,兩人在衙門裡也沒什麼事,加之沒有了公署,於是在牛大富的值房裡侃大山。
「怎麼這麼冷清,京城中最近又有什麼大事?」
牛大富道:「能有什麼事兒,聽說今天新總捕頭上任,楊得水帶隊出去巡查,避而不見,這是準備給他上眼藥來!」
范小刀聞言,笑道:「那可不就有熱鬧了。」
對於新來的總捕頭,兩人也不抱有任何希望,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比現在更差嘛?
就在這時,聽到門外新來的門房大聲喊道,「說不讓進,就不讓進,誰來也不讓進!」
三人聞聲,連忙趕了過去,看到來人,面露驚愕之色。
那人沖三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安靜。
來人慢悠悠道:「小伙子,新來的吧?之前沒見過你。」
「少來套近乎,這裡是衙門口,不是菜市場,裝熟這一套,不管用。」
「老門房宋飛呢?」
「今兒我當值,能不能進,我說了不算!」
茶樓外,楊得水和唐忝坐在茶桌前,看到一個黑衣中年男子,被新來的門房堵在門口,死活不讓進去,心中快意極了。可惜只能看到背影,要是能看到他的表情,估計現在都要被氣死了吧。
唐忝遞過茶杯,道:「大人,還不錯吧!」
楊得水道:「這小伙子,聽話,有原則,是個可塑之才!」
門口。
中年人又問,「那誰說了算?」
「當然是楊大人,只要他不開口,就是天皇老子來了,也不能進!」
楊得水心中暗罵,剛夸完,怎得又犯糊塗,這不是給我樹敵嗎?不過,態度還算不錯,知道這個衙門誰做主。
中年人道:「你叫楊得水來見我!」
門房道:「楊大人日理萬機,是你想見就見的?你得投拜帖,預約,再回去等消息,若大人肯見你,再跟你約時間。」
中年人摸了摸鬍鬚,「怎得,現在六扇門這麼官僚了嗎?」
「什麼叫官僚,這叫按規矩辦事。再說,楊大人在外面辦事,一時片刻,也回不來!」
中年人道:「好,既然你不讓我進去,又不跟叫楊得水,那我就在這裡等著。」說罷,去對面餛飩館借了一個凳子,往正門口一放,背對大門,面向大街,坐了下來。本來,楊得水看得正過癮,好讓這位新來的總捕頭嘗一嘗閉門羹的滋味。
可如今當對方坐下後,他也看到了來人的正面,當即「啊」的一聲,叫出聲來!
諸葛賢余?!
他怎麼回來了?!
看到諸葛賢余時,楊得水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
二十年!
諸葛賢余執掌六扇門,足足已有二十年了。這二十年,楊得水就如小媳婦一樣,始終被諸葛賢余壓在上面,他反抗過、掙扎過,甚至與幾個副總捕頭鬥爭過,可結果無一例外,都敗下陣來。
諸葛賢余無論是手段、能力還是威望,都始終壓楊得水一頭。
可以說,諸葛賢余是執掌六扇門時間最長的總捕頭。
就連當年如日中天的宋金剛,也不過當了五年總捕頭而已。
去年六扇門與兵馬司一場鬥毆,諸葛賢余受了處分,被發配到「江南」,從此之後,音訊全無,六扇門才進入了後諸葛時代,一直鬱郁不得志的楊得水,才看到了一點勝利的曙光,心思也活絡起來,一心想著上位,成為六扇門真正的話事人。
誰料,楊得水曙光才現,又陷入了無盡黑暗之中。
不僅是楊得水,就連唐忝,也坐不住了,嗖得站起身來,準備下去迎接諸葛賢余,可看到楊得水這副模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也不該如何是好,於是試探問,「楊大人,您看,這個」
楊得水本來也想下去迎接,可是轉念一想。
不對啊,諸葛賢余回來又如何?
如今他是二進宮,這一年多來,在太子殿下和他的主導下,六扇門各提司,換的換,撤的撤,六扇門早已改姓楊了,老子是要當總捕頭的人,怕他作甚?想到此,他安心坐下,示意唐忝泡茶,「既然都到這份上了,還怕個球?坐下,靜觀其變!」
唐忝道:「對對對。現在的六扇門,可不是他搞一言堂的時代,有這麼多兄弟,都支持大人,就算他回來,也要看您臉色行事。」
口中如此說,眼睛卻不斷往門口望去。
楊得水心中也在盤算得失。
本來尋思,自己是老六扇門了,在衙門中資歷老,威望高,新來的總捕頭,在他這個老油條的算計下,還不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可是看到來人是諸葛賢余時,整個人不淡定了。
不止如此。
那些今日收到吩咐出去躲著的提司們,也沒有走遠。
他們知道,今天是新總捕頭到任的日子,而楊得水擺明了要給對方下絆子,所以名義上都帶隊去巡查,實則與楊得水一般,都在附近找了個地方,準備看熱鬧,不過,當看到諸葛賢余時,大家都明白,這個熱鬧,看不成了。
范小刀見他坐下,這才與趙行、牛大富湊了過去,「諸葛大人,好久不見,可想死我們了!」
諸葛賢余打量了三人,呵呵一笑,「行啊,看來我不在這一年,混得都不錯。連牛大富,都成紅衣捕頭了。沒想到,時隔一年,咱們又在一個衙門辦事了。」
門房看到三人與對方十分熟絡,心中嘀咕,試探問,「牛哥,這位是你們認識啊?」
牛大富道:「愣著幹嘛,這位是新來的總捕頭大人!」
門房見狀,整個人激動無比,當場就把唐忝和楊得水賣了,「大人明鑑啊,不是我不開門,是唐提司和楊大人,說今日不論誰來,都一律不讓進的,要不,咱們裡面說話?」
諸葛賢余望著側門,笑而不語。
牛大富道:「開正門啊!」
門房道:「鑰匙在唐提司那兒啊!我馬上去找人!」
「無妨,左右無事,我在這裡等著便是。」
一炷香功夫後,越來越多的人,「巡邏」回來,看到了大馬金刀,坐在門口的諸葛賢余,先是「驚愕」,又圍上來噓寒問暖,什麼諸葛大人,我們可想你了,大人這又回來主持大局,我們六扇門有救了云云。
諸葛賢余畢竟在這裡經營二十年,積攢極高的威望。
雖然離開了一年多,可餘威猶在。
在場的眾人,除了這兩年新招來的人外,其餘都是他的老部下,毫不掩飾對他重回六扇門的迫切之情。
這些話,傳入不遠處楊得水耳中,可把他氣得不輕。
尤其是有些見風使舵的,那彩虹屁拍得,跟兩天前,在楊得水房間中說得一模一樣,兩天前,他們還在楊得水房間內信誓旦旦,要誓死追隨楊大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結成統一戰線,共同進退呢!
楊得水冷冷道:「無恥!」
眼見眾人都回來,唐忝也坐不住了,試探問:「大人,您看時辰也差不多了,要不咱也下去,不然,諸葛大人怕是要生氣了。」
這句話,直接把楊得水給點了。
「怎麼,這麼著急去表忠心了?你怕諸葛大人生氣,就不怕我生氣嗎?」
唐忝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唐忝道:「我是您提拔起來的,當然要聽您的,但是,就算是鬥爭,也講究個方式方法,有進有退,這叫迂迴戰術,今日給他晾了一道,也算是給他個教訓,若是時間太久了,傳出去,容易惹人閒話,說咱們六扇門不團結。」
團不團結,那是內部鬥爭。
若是傳出去,那可是就是外部矛盾了。
這一點,楊得水拎得清。
想到此,他對唐忝道:「走,過去!」
說罷,用手指沾了些水,在額頭,頭髮上抹了抹,與唐忝從後門走出,繞了個路口,一路小跑,來到六扇門口。
楊得水上氣不接下氣,來到他身前,一把抓住諸葛賢余的手,道:「諸葛大人!我的諸葛大人喲!今日一早,我就聽到門前喜鵲叫,料定有好事發生,沒想到,新來總捕頭,竟是您老人家,我聽說您來了,這不連忙趕過來了!您老人家,沒等太久吧?」
眾人見他如此,心中暗罵,「無恥!」
諸葛賢笑道:「不久,不過也不短。」
楊得水來到側門,讓了半個身位,作出了個請的手勢:「咱裡面說話!」
諸葛賢余卻不肯進去,而是盯著大門,左瞧瞧,右瞧瞧。
楊得水問:「大人瞧什麼呢?」
諸葛賢余道:「以前沒注意,今天我瞅了半天了,發現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諸葛賢余道:「咱六扇門的大門,不太正啊!」
「哪兒不正?」
諸葛賢余道:「上樑不正下樑歪。」
楊得水道:「這個好辦,抽空我找人修修。」
諸葛賢余搖了搖頭,「修也沒用,得砸了重建。」
說罷,他示意眾人向後退,抽出鋼刀,一刀劈了下去。
轟!
六扇門的門,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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