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人?
范小刀心中暗罵,當初你派殺手殺我們時,也沒見你這麼客氣,現在反而一副假惺惺的樣子,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曾做過什麼。求我們?確定不是害我們?
口中卻道:「大人言重了,我們位卑權輕,哪裡能幫得上什麼忙。」
謝芝華笑道,「放眼整個金陵,若論年輕有為,精明幹練,非你們莫屬!」
還沒等說事兒,兩頂帽子就先送過來了。越是如此,范、趙二人越是謹慎,眼前這人,在江南是僅次於徐亭的人物,雖然手段有些髒,但確實有些能耐。
趙行道:「大人找我們二人,不知是何事?」
謝芝華看了潘、謝二人一眼,嘆了聲,道:「最近我們轉運司碼頭,丟了一批貨物,如今陛下六十大壽在即,這些東西是給陛下準備的貢品,本來若只是損失些錢財,倒也沒什麼,可是那批貨中,有一樣貢品,卻十分要緊。」
「什麼東西?」
「霓裳羽衣。」
「一件衣衫而已。」
謝芝華道,「此物可是大有來頭。當年,唐明皇創霓裳羽衣舞,命天下能工巧匠,用金蠶絲織了一件霓裳羽衣,此衣薄如蟬翼,輕若鴻毛,卻可抵擋刀劍,實乃一件寶物,不但如此,羽衣之上,還刻了一套唐本是《南華經》,乃是極為珍貴之物。安史之亂後,這件羽衣流落民間,後來幾經周折,我才花重金購得。」
南華經,也就是莊子。
范小刀當即明白了,唐玄宗篤信黃老之道,而且開創了一代盛世,若能以此物進貢皇帝,必然會博得歡心,這謝芝華為了討好皇帝,真是不擇手段啊。
金蠶絲的厲害,范小刀見識過。松三娘手中,不過幾根金蠶絲,就有如此威力,這唐明皇,竟用它來做了一件衣服,若是能穿在身上,什麼經書倒是其次,可是妥妥的一件寶甲啊!
趙行道:「換一件貢品便是。」
謝芝華卻道:「也是上頭,得到這件羽衣之後,已經向京城遞了奏摺,呈到陛下那邊,陛下著我儘快送去。」
「大人有府兵,又何必用到我們?」
這正是問題所在。一來,轉運使有自己的兵馬,用自己人更順手,何必用兩個跟他們不對付的外人?二來,貢品丟失這種事,本就不光彩,本應該偷偷摸摸、藏著掖著,這又是潘臬台,又是謝知府,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就有些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謝芝華道,「實不相瞞,我們懷疑作案之人,是最近在城外鬧得比較凶得天麻幫,他們在金陵浸淫多年,無惡不作,兩位又曾與他們打過交道,所以才請你們出馬。」
范小刀作出一副凝重的神情,「天麻幫早已覆滅了,這個案子,怕是不好弄啊。」
謝芝華從兩人一入碧水樓,又是好言又是好酒,見兩人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如此不夠爽快,臉一拉,面沉似水,「這麼說,兩位不肯幫這個忙咯?我找你們,是看得起你們,酒也喝了,飯也吃了,若仍如此推三阻四,那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
范小刀摸了摸肚子,「大不了,過幾個時辰,給你拉出來。」
此言一出,謝芝華臉都黑了。
氣氛忽然凝固。
謝芝華是四品官員,又是太平公主的親信,就算總督徐亭也要給他幾分面子,范小刀竟當著這麼多人說出這種話,往小了說是目無尊卑,往大了說是狂悖,這可是官場生存法則中的大忌諱。但范小刀什麼人,他是綠林出身,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是仗勢欺人,他也絕不會犯慫。
作為直接上司,謝愚也有些尷尬。
倒是潘臬司,卻站出來打圓場,「六扇門的職責,便是追兇緝盜,就算是尋常百姓,丟了豬羊都要去查,更何況是如此大的案子?謝大人,這個案子,我們接了。」
潘臬司是按察使,分管一省刑名,若往上追溯,六扇門與臬台府也有隸屬關係,潘臬司知道兩人身份不簡單,不想把情況搞得太僵,於是一個勁的給知府謝愚使臉色。
謝愚也道:「職責所在,你們二人就不要推辭了。」
范小刀見潘臬台、謝知府都如此說,也道:「好,轉運使大人,這個案子,我們接下來,您儘管放心,我們會派最得力的幹將,全力以赴,爭取早日破案!不過,該走的流程,也是要走的,也請謝大人明日安排人,到六扇門去報案。」
一頓飯不歡而散。
從碧水樓出來,趙行道,「剛才你有些反常。」
范小刀的性格,趙行了解,愛恨分明,但也絕不是犯渾的主兒,剛才那番話,確實有些過分。
范小刀道:「我們與他有交情?」
「沒有。」
范小刀道,「不但沒有交情,他還幾次三番指使人要殺我,這個梁子已經結下了,又何必跟他虛與委蛇?與其擔心被他算計,倒不如乾脆撕破臉,反正情況也不能比這更壞了!」
「那你還接案子?」
范小刀道,「這是他們的貢品,破了案破不了案與我們何關,到時候丟人的是他們,再說了,凡事都要按章程來,從報案到受理,我就能給他拖上一個月。不過,謝知府在中間,可要為難了。」
這個案子,終究還是歸到金陵府管。
謝芝華必然會給謝愚一些壓力,不過,謝愚本就是太子殿下的人,與謝芝華不在一個派系,表面上一團和氣,背地裡互相拆台的事兒,雙方都沒少干。
碧水樓。
送走潘、謝二人,謝芝華來到內堂,房內又一中年男子早已等候在側。
「龐先生,今夜之事,你怎麼看?」
龐先生道,「趙行稍有城府,范小刀有勇無謀,當日在城外,若不是他,恐怕徐妙子早已落入我們手中,徐亭老賊早已屈服,剛才大人若是下令,我保證讓他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這位龐先生,正是之前在湖畔追殺徐妙子、范小刀的領頭之人。謝芝華對此人了解不多,自從漕幫出事後,京城那邊派了此人過來,名義上是協助謝芝華辦事,不過謝芝華也明白,京城那邊對自己不放心,此人也有監督職責,所以謝芝華遇事也會與他商議。
今日宴請,謝芝華也動過殺心。當著潘、謝之面,殺死二人,也有殺雞儆猴的成分,這件事他以前也做過,好讓他們明白,在金陵城,誰才是真正的話事人,可事到臨頭,又打消了念頭。
「殺死他們,就如捏死一隻螞蟻,不過,畢竟算是太子的心腹,要動他們,得要經過公主那邊的首肯。」
龐先生心中一嘆,暗忖,婦人之仁。
換作是他,屢次壞了自己的事,早已不計一切代價殺死二人,像謝芝華這種,瞻前顧後,沒有果決狠厲的氣魄,守成尚可,若真遇到大事,不足為謀。
……
次日一早,羅成找到范小刀,說顧大春那邊有線索了,正在老陶麵館等候。范小刀與趙行隨即來到上次見面的耳房,這次只有顧大春一人。
顧大春沒見過趙行,「這位是?」
范小刀介紹,「六扇門總捕頭趙行趙大人。」
顧大春正要行禮,趙行擺擺手,「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直接說事便是。」
顧大春這才緩緩道,「那日小范大人安排之後,我們幾人確實發現不少劣幣,這些銅錢與真錢無異,質地略輕,若非刻意觀察,也極難發現。這些劣幣與真幣混在一起,若是不動聲色,要查清來源,確實困難。不過,屬下在金陵時間久了,在當地幫派也有些關係。夫子廟那邊的頭目,姓孔,叫孔老二,當年我當捕快時,曾有恩與他,幾日前,我找他喝酒,說在金陵混不下去,想跟他借點銀子,去外地謀生路,他說手頭有點緊,不過又說,知道我最近被通緝,要拉扯我一把,有個買賣,無本萬利,不過卻要冒著殺頭的危險,問我敢不敢幹,我說我現在是被朝廷通緝的江洋大盜,只要賺錢,殺人放火的事兒都干,還有什麼不敢的,問他什麼買賣,他說這是賣錢的買賣。我一聽,找對人了,於是裝作十分感興趣,打聽細節。」
顧大春飲了一口茶,又道:「他告訴我,他手上有一批銅錢,百文賣四十,只要我能找到買家,就能賺十文,不過,有兩個條件,一是必須百萬錢起步,二是只能在外地流通。我說恰好我認識一個胡商,每年春天都來在江南各地掃貨,運回西域賺取差價,每年少說也有幾萬兩銀子的買賣,若能賣給他,正好可以花出去。我放下魚餌後,也沒提這事兒,本想抻他幾日,可昨日,他又找上門來,我想辦法套他話,才搞明白,這孔老二隻是其中的一個分銷代理,像他這樣的代理,在金陵城有五六家,只要能達到一定額度,就能升為一級分銷。我當時也誇下海口,說我那胡商朋友很感興趣,不過金額太低,沒什麼意思,孔老二說上面任務緊,要是能到千萬錢,可以百文三十的價格賣給我,讓我今天下午之前給他消息。所以今日一早,趕緊來跟大人稟報,看該如何處置。」
羅成道:「百文三十,千萬錢,就是三千兩。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啊,你那胡商朋友怎麼說?」
顧大春道,「問題是,我根本沒有胡商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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