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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小刀體內真氣流轉,他已經察覺,馬車內除了彭御史,還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傳來。
他馬上就斷定,徐妙子正藏在這輛馬車之中。
范小刀鼻子,雖然比不得趙行,但這個味道,他再熟悉不過。當日在夫子廟的胭脂鋪,他曾買過這一款叫做桃花劫的胭脂。
今日在桃花酒肆,他曾在徐妙子身上聞到過。
馬車緩緩在城內行駛,只挑僻靜的街巷,左拐右彎,一路上竟沒有遇到巡邏隊伍的盤查,很顯然,他們提前得知了守備軍在城內的部署。
賊人尚在車中,范小刀不敢貿然行事,生怕對方狗急跳牆,傷害到徐妙子。
在一處僻靜處,車夫道,「稍後會有官兵盤查,記住別亂喊亂叫,否則你們滿門上下,一個也別想活!」
彭御史顫聲道,「不是說好,我把你們送出朱雀坊,你會放人嗎?」
車夫冷笑道,「我改變主意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覺得還是送到城外,更安全一些。」
彭御史道,「如今滿城封鎖,若想出城,怕不是容易之事。」
車夫道,「那是你的事。彭無妄,你要記住,你的命、你全家的命,都在我們手中,若是出了差池,誰也別想活。」
彭御史聞言,嚇得默然不語。
范小刀也不敢輕舉妄動。
馬車穿過秦淮坊,來到了西城門。
門口有守備軍攔截,車夫早已有所準備,送上了彭御史的名剌,道,「車內是彭御史,奉總督大人口諭,出門辦事。」
那人問,「可有總督府的文書?」
車夫道,「都說是口諭了,何來的文書?」
馬車內傳來彭御史的聲音,「怎麼,本官在金陵,連出城的權力都沒有了?」
金陵城雖實行宵禁,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真正執行起來,並不嚴格,尤其是這座城內,權貴眾多,城門官也不敢隨便阻攔,往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放行了。
可是今日不同,由守備軍接管,而且城內又發生大事,除非軍政要務,不敢私自放行。
那人行禮道,「大人,軍令在身,不敢徇私,還請見諒。」
這時,又有一人來到車前,勸道,「呂校尉,彭大人畢竟是京城的御史,只要沒有犯禁忌,咱們沒必要為此事得罪他。李將軍那邊,我來負責便是。」
范小刀聽出,此人正是方才從朱雀坊離開的林校尉。
怪不得繞了一大圈,舍離太平巷最近的北門不走,從西門出城,原來林校尉正在此處值守。
車夫聽到林校尉打圓場,也連忙遞上一張銀票,「這是孝敬兩位軍爺的,等下了值給兄弟們買酒喝!」
林校尉接過銀票,塞到呂校尉手中,「責任我背,好處你拿。行了吧?」他來到馬車前,對彭御史道:「御史大人,我們也是職責在身,可否上車一查?」
彭御史道:「查吧!」
林校尉上車,假模假樣查了一番,跳下馬車,拍了拍手,道,「沒有問題,老呂要不要也查一下?」
呂校尉雖然有疑心,但錢已經拿了,若真上去查,真查出事來,那又如何處理?既然有人肯背鍋,自己還得了銀子,何樂而不為?
如此一來,就算有事,也能將責任摘得清楚。
「既然你都查過了,難道還信不過你不成?開城門,放行!」
城門打開,馬車正要離開。
呂校尉道,「等等!」
「怎麼?」
呂校尉道,「最近城內外治安不太好,彭御史又是公幹,要不,我派一隊人馬,沿途一路護送大人,也算是有個照應?」
彭御史一聽,那怎麼行,若真露餡了,自己小命可就要交代在這裡了,連連拒絕,「此行是機密,不必了。」
……
趙行騎馬來到北門橋。
北門橋在城正中,守備軍在一處空曠之地,搭建了營帳,作為臨時指揮中心。李秣正在此處主持大局。
趙行說明了來意,分析了一番之後,道:「徐妙子仍在朱雀坊,所以他們才開始放出消息,引我們生疑,千萬不要調動布防,否則今日之事,怕是要前功盡棄。」
李秣道,「已經遲了,守備軍已擴大布防了。」
「什麼時候的事?」
「半個時辰之前。」
趙行心中一涼。
本來兩千守備軍,只查朱雀坊,一夜時間,也差不多能有個大概,如今同樣人馬,卻駐紮在城中六坊,兵力進一步被稀釋,那麼要找人,難度驟增。
趙行看到桌上的城防圖。
上面有守備軍在各關卡的部署,還有巡查小隊的安排。
李秣見他遲遲不語,「趙總捕頭,可有發現?」
雖然城內兩千守備軍,設有三十六卡,但趙行依舊找出了不少漏洞,他取來筆,只需片刻,便劃出一條從朱雀坊避開各路關卡和官兵盤查的出城路線。
李秣道,「事出緊急,難免有些疏忽,可就算如此,對方也不一定能恰巧避過這些關卡,都繞過去吧?」
趙行道,「若是有人裡應外合呢?」
李秣道:「不可能。城防部署,只有一份,而且下給各處的調動命令,都是分開的,他們不可能得知全局部署。」
趙行問道,「今日布防,用的可是預案?」
守備軍中,像這種全城搜索封城,都已提前做好了應急預案,就是為了應付這種緊急事,一旦發生,立即按照預案部署兵力,一來可以儘快響應,節約時間,二來不會因為臨時布置,導致各種漏洞頻出。
李秣點了點頭。
若真如此,很顯然,對方早就有城防的部署,而且當啟動響應機制之後,利用軍隊調動以及布防之中的漏洞,找到了一條出城之路。
一切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這顯然是蓄謀已久、計劃周密的行動。
出城的地點,正在西門。
李秣問副手,「西門誰在把守?」
「是林校尉和呂校尉。」
李秣道,「備馬!」
趙行與李秣快馬加鞭,來到西門,林、呂兩名校尉看到李秣前來,感覺到事情不妙,連忙上前行軍禮。
李秣問,「最近一個時辰,可有人出城?」
呂校尉:「沒有。」
林校尉:「有!」
李秣見狀,這兩個校尉說話如此不一,頓時大怒,「有還是沒有?」
林校尉道,「李將軍,有的。大約一個時辰前,太平巷的彭御史,說是奉大人口諭出城辦事,我跟他索要手續,他說沒有,我堅持不肯,可呂校尉卻私下裡放行了。」
呂校尉一聽,「你胡說!」
林校尉大聲道,「在這裡這麼多兄弟都可以作證,城門是不是你下令打開的?」
呂校尉道:「明明是你……收了錢……」
話到口邊,他忽然意識到,銀子在他懷中,他被姓林的耍了。林校尉也不含糊,上前一把扯住,從他懷中將那張銀票取了出來。
呂校尉道,「你說的,有責任歸你。」
林校尉道,「有責任歸我,有好處歸你,呂良田,你覺得李將軍是傻子嗎?」
呂校尉見狀,整個人腦袋都是嗡嗡地,他撲騰跪倒在地,「將軍明鑑,人確實是林校尉放出去的,這麼多兄弟,都可以作證!」
李秣厲聲道:「夠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先把人找到再說,馬車往哪個方向去了?」
呂校尉道,「不知道。」
「不知道?」
呂校尉道,「我本想派一個小隊跟隨,可是林校尉不同意。」
林校尉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推卸責任呢,李將軍,今日之事,我太過於信任呂良田,沒能堅持原則,下令阻攔,有失職之責,願帶一隊人馬,追回馬車,將功補過!」
李秣冷笑道,「呂良田,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同樣都是校尉,但做人的覺悟和格局,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呂校尉道:「我冤枉,我比竇娥、楊乃武、張文祥、楊月樓都要冤啊!將軍!」
「來人,將呂良田扣押,待事後再行處置!」
一行人正要出發,忽然身後有人喊道,「趙大人!」
趙行回頭望去,只見羅成氣喘吁吁,一路小跑,來到西城門外,「老羅,你怎麼來了,范捕頭呢?」
羅成與范小刀分開之後,前往六扇門報信,卻被告知趙行已去了北門橋守備軍的臨時大營。
從六扇門到北門橋,橫跨半個金陵,他本想借匹快馬,可是由於無法審批,借不出來,只得一路跑到了北門橋。
羅成到了北門橋,又撲了個空,於是又繞了個大圈,跑來了西城門,緊趕慢趕,總算在對方出城之前,追了上來。
一個時辰,幾乎跑了整個金陵。
老羅一把年紀,也是拼了老命了。
羅成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將他與范小刀在太平巷的分析,與趙行說了。
林校尉一看到老羅,就意識到事情不妙,看城門打開,正要逃跑,趙行搶先一步,一腳踹去,將林校尉從馬上踹了下來。
李秣臉色陰沉,「林七賢,平日裡我待你不薄啊。沒想到,你竟吃裡扒外,到底收了別人什麼好處,讓你做出如此之事?來人,將他拿下!」
林校尉見事情敗露,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你們鬥不過的!」
趙行見狀不妙,正要出手阻止,卻見他牙關一咬,整個人躺在地上,七竅流血,抽搐了幾下,氣絕身亡。
遠處,呂校尉依舊在喊,「大人,您看,我果真比竇娥還冤啊!」
趙行問,「范捕頭可有什麼話?」
羅成道,「他說你能找到他!」
趙行當即明白了意識,他揉了揉鼻子,果真聞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迭迭香的味道。
李秣道,「他們馬車腳程慢,一個時辰跑不出多遠,出城外有兩條路,你我各率一支小隊,看能不能追上,其餘人,留在城內,繼續搜查!」
趙行道,「不必,我知道他們走哪條路,你留下主持大局,給我十個人,再勻一匹馬給老羅,我率人去攔截他們。」
老羅一聽有馬騎,深深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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