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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剛才那一掌,他幾乎使勁了全部力氣。
能夠傷到鬼王,一是藏在水下偷襲,出乎意料,二是瞅准鬼王在半空中,真氣耗盡之時,三是他也用了鐵血朱蛤的毒。
饒是如此,也只是重傷鬼王,而未能將其擊殺。
魔門的實力,如此強悍。
范小刀道,「老實講,你剛才的那一掌,有點高手的意思了。看來,我得勤加練習,否則武功被你甩開,以後還都要你出手相救。」
趙行沒好氣道,「為了你武學精進,下次遇到麻煩,我不出手了。」
「這就有點刻意了。」范小刀道,「你說,他還會追殺咱們?」
趙行搖頭,「此刻他身負重傷,又中了朱蛤之毒,若是識趣,該找個地方好好修養,沒個三五個月,休想在與我們動手。」
「魔教行事,每每出人意料啊。可惜,那羊皮最終還是被搶走。」
「這次怎麼不用假的?」
范小刀道,「他上過一次當了,若這次不用真的,他豈會真的撲出去?到時候,你躲在水中好好的,我怕是已經到閻王那邊報到了。」
「你可真行。」
「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天已大亮。
兩人稍作修整,走出了山林。
李秣見到二人如此狼狽,也沒有多問,徑直帶著守備軍離開棲霞山。
……
轟動金陵城的蔣家滅門慘案,終於告破。譚時飛杖殺同僚,又雇殺手殺死蔣家滿門,暗殺六扇門上級,最後死於棲霞山中。
官府直接將此事定為重大案件,交給按察使司查辦,譚時飛雖已死,但有認證物證,鐵證如山,也算是給惶恐不安的百姓們一個交代。
譚時飛在金陵城內橫行霸道,他的死訊傳來,城內百姓彈冠相慶,甚至還有人燃起了鞭炮。
不少曾被他迫害過的百姓,也都紛紛站出來痛斥其罪,更有江南的文人,寫了一片奇文,罵得他體無完膚,將其稱為金陵一害。
譚時飛死後,官府派人查抄他的家產,孩子以及六房小妾,也都遣散回家,不查不知道,這一查,房產、店鋪、田地以及各種金銀珠寶,足有十萬兩之數!
一個小小的副總捕頭,從七品的官吏,家底如此殷實,超出人們的想像。
與譚時飛一起倒下的,還有漕幫。
從剿匪之後,便再也沒有露過面,下落不明。
漕幫也跟著一蹶不振,烈火堂、善水堂還有幾位副幫主,爭權奪勢,陷入無休止的內鬥之中,在經過短暫的動盪之後,大江幫扶持了陳豹的獨子陳天華,成為新一代漕幫幫主,只是這位陳公子,不學無術,一門心思撲在女人肚皮上,根本無心幫中事務。
大江幫接管了漕幫的生意,並在漕幫的主要堂口之中,安插了自己的人,將漕幫的商路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漕幫成了一個空殼。
大江幫一躍成為江南武林第一大幫派。
這一案子告破,卷宗遞到京城大理寺,得到了大理寺褒獎,謝知府十分高興,對范、趙二人也愈發信賴。
小叮噹去了當陽學堂,跟著布衣神侯李向晚讀書識字。沒想到,這性格頑劣的小傢伙,回來後對李向晚讚不絕口,李先生學識淵博,無論什麼知識,到了他口中,都變得深入淺出,不會變得太過於枯燥。
范火舞在朱雀大街一家酒肆找了賣酒的差事,包吃包住,一月工錢一兩銀子,老闆和老闆娘五六十歲,家中沒有子嗣,也樂得收留范火舞。
穩定下之後,她便與小叮噹搬了出去。
范小刀曾表示,只要他們願意,可以在六扇門一直住下去,但范火舞心意已決,「反正都在城中,范大哥若是想我們,去酒肆找我們便是。再說,大哥是官差,我們在這裡,終究惹人閒話。」
范小刀也不強求,利用職務之便,重新給二人辦了身驗路引。
轉眼到了四月。
譚時飛死後,趙行接管六扇門,與范小刀在內部進行了一系列的整頓,清退掉考核最末的五人,此外,與譚時飛關係密切,也曾有劣跡的捕快,也進行了一遍清理。
不查不知道,這一查起來,裡面的水,確實挺深。
看似不起眼的捕快、衙役,雖然不是官,好歹也算個吏,到處都是人情世故,聽說要裁人,城內名門望族、士紳顯貴,紛紛登門拜訪,為人說情、擔保的,請客吃飯的,不一而舉。
難怪當初,楊得水也好、太子朱延也罷,來六扇門第一件事,便是梳理人員。
對於這一類人,范小刀、趙行一概不見。
可是,事到頭上,不見對方也有辦法,那些能量大的,繞過二人,直接找到謝知府、還有潘臬台,他們是二人的頂頭上司,也都紛紛來說情。
只是一個捕快,又不花你的銀子,那一份差事,給人一個營生。
兩人見狀,也只得作罷。
畢竟,兩位上峰都開口了,以後還要在金陵當差,他們的面子終究是要給的。
一切步入正軌。
兩人終於能夠騰出功夫,查假幣一案。
本來,趙行隱藏身份,查到了一些信息,將關注點放在了招商、大通兩家錢莊之上,這兩家錢莊與漕幫都有藕斷絲連的關係。
但是漕幫一倒台,線索又斷了。
兩人謀劃許久,既然要查,那就乾脆一查到底,由於是秘密行動,除非有重要證據,也不敢明目張胆,能夠如此大規模的私鑄銅錢,若說背後沒有大人物的支持,那肯定是假的。
只是,這個大人物到底是誰呢?
有這本領的,除了在當地有勢力外,上面有關係才行。
金陵城中,就連謝知府也沒有這個能力。
總督衙門倒是有,可他若想撈錢,有的是辦法,又何必做這種費力不討好,而且還有斷送仕途的風險的事?
江南轉運使?
他當的是皇差,替皇帝辦事。
這就有些難以琢磨了。
金陵城,臥虎藏龍。
除了江湖幫派,還有當地名門望族,其中不少還有姻親關係,盤根錯節,比如宣武坊的盧家、秦淮坊的柳家,都有人在京城當官,尤其是那盧家,二老爺盧臨照,不過四十來歲,就已做到了戶部侍郎一職,登閣入相是遲早的事。
這些名門大族,倒是有這能力和動機。
但是,查案講究證據,而不是靠猜測,兩人又是秘密進行,無法明目張胆的去調查,進展頗為緩慢。
這日,兩人下值,范小刀道,「難得今日空閒,走,請你喝酒去。」
「去哪裡?」
「朱雀大街啊!」
趙行笑道,「只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喝酒事小,你是想去見那位范姑娘吧?」
趙行與范火舞打交道並不多,只是遠遠見過幾次,不過,單論相貌來說,確實是一等一的姿色,聽范小刀說,她還是用刀的高手,心中倒生出一較高低的想法。
范小刀道,「她搬出去後,邀請過我們好幾次,好歹也朋友一場,去給人家捧捧場子,也是人情往來。」
「我是信呢,還是信呢,還是信呢?」
「還錢!」
「抵房租了!」
……
兩人換了一身衣服,來到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在紫禁城北,成祖皇帝遷都京城,此處成為留都,所以紫禁城又稱小皇宮。
二百年前天道降臨之時,京城覆滅,寧王曾在這裡稱帝,與開封豫王、西疆隱陽王,三分天下,經歷了十年動盪之後,隱陽王一統天下,寧王為金陵李家所殺,讓風雨飄搖的李家又延續了兩百年。這條朱雀大街上,曾都是李家的產業。
如今,李家敗落。
官府收回家產拍賣,如今商鋪林立,變成了繁華的商圈。
朱雀街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有個鋪子,名桃花酒肆,賣得是桃花酒。
桃花酒,用新采的桃花,曬乾後做成酒麴,釀製而成,入口有桃花香,又帶著點苦味,如今的年輕人,要麼喜歡烈酒,要麼喜歡葡萄酒,這種桃花酒,不上不下,銷量並不好。
喝這種酒的人,大多是上了年紀的人,喝得更多的是情懷。
酒的配方,是酒肆老闆祖上傳下來的,已有數百年歷史,老闆曾吹噓,這是當年武林第一世家慕容世家的方子,然而大浪淘沙,江湖更迭,歷史早已淹沒在時間之中,別說慕容世家,就連二十年前覆滅的金陵李家,如今的年輕一代,都不曾聽過。
酒肆與酒樓不同。
酒肆以賣酒為主,兼營一些小食,店鋪不大,飯菜也單一的很,只有下酒的小菜。桃花酒工藝極複雜,價格也不便宜,一角酒,賣到三四十文。
利潤雖豐厚,卻苦在銷量不行。
加上老闆和老闆娘上了年紀,又沒有子嗣,於是沒有擴大規模的想法了。
范火舞就在桃花酒肆賣酒。
自從范火舞在酒肆賣酒後,桃花酒肆的生意出奇的火爆。
原先釀一缸酒,要賣上十餘日,如今只要兩日,便售空。前來買酒的人,多了一批年輕人,無論買多買少,都是盛裝前來,倒惹得那些老主顧們一堆抱怨。
兩人來到酒肆門口,看到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范火舞在為客人打酒,有些人甚至從懷中掏出一封一本書,「范姑娘,這是我新出的詩集,還請指點一二。」
范火舞道,「我不識字。」
「那有空我念給你聽?」
她冷冰冰道:「我沒空。你若不買酒,麻煩讓一下,下一位!」
「買,買,來十斤!」
後面有人不高興了,「買那麼多,你喝得完嘛,給我們留一點!」
「我樂意,你們管得著嘛?」
又過了幾人,范火舞掛出了「售罄」的牌子,「抱歉各位,今日酒已經賣完,請大家明日再來吧!」
眾人道,「別介,明日買明日的。」
買到酒的,也不急於離開,找個空位坐下,點一碟花生,或一碟茴香頭,慢慢地坐喝,或出驚人之語,或做浮誇狀,眼睛卻不時瞥一眼不遠處的范火舞。
只為博佳人一笑。
趙行道,「看來,這裡的酒喝不成了。」
范火舞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原本冷若冰霜的臉,忽然露出了笑容,抬手招呼道,「范大哥!」
眾人順聲望來,目光齊刷刷落在范小刀身上。
這位素來冰冷,對誰都愛答不理的「桃花西施」,竟對眼前這個年輕人如此熱情,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人搶了老婆一般。
套用那句話,如果目光能殺人,范小刀早已碎屍萬段了。
對於眾人的目光,范小刀倒滿不在乎。
想用目光殺死我,等你們練成大宗師再說。
他往前幾步,與趙行來到范火舞身前,道:「本來想嘗嘗你們的酒,既然沒了,正準備換一家。」
范火舞道,「別人來沒有,但范大哥來了,又怎能沒酒?」
有人不樂意了,「我們來的早,排了半天隊的沒有酒喝,他這剛來就有了,憑什麼?」
范火舞臉一繃,眼一瞪,「老娘自己買下來存的酒,也要你來分一杯羹?不想買,以後就別來買了!」
那人噤若寒蟬。
其餘人則在想,這位范姑娘,發起火來,仍是這麼美!
范火舞來到店中,對眾人道,「今日打烊,不接客人了。各位請回吧!」
其餘人倒是蠻配合,雖然看向范小刀的目光並不友善,但還是乖乖的離開了酒肆。范小刀找了個座位,坐下道,「你這脾氣,沒人跟老闆投訴你?」
范火舞道,「我只要每日把酒賣光,他們也懶得管。再說了,這些男人,你若是對他們和顏悅色,他們反而得寸進尺,倒不如直接將他們拒之門外。」
「不怕斷了財路?」
「我越罵他,明日反而來的越早。男人嘛,你看著吧。」
趙行道:「范姑娘真是將男人的心思,拿捏的死死的。」
范火舞道,「也不是所有人,有的人,我就搞不定……」說著,目光有意無意,在范小刀身上掃了一眼。
范小刀連轉移話題,「你的刀呢?趙行聽說你也用刀,想跟你比試一番。」
范火舞道,「扔了。」
范小刀驚道,「扔了?」
「既然選擇在城裡生活,又何必再去戀念江湖之事?在這裡賣酒,腰上掛著兩把刀又何用?把客人都嚇跑了,誰來養我?」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女子聲音,「聽說這裡桃花酒甚是有名,今日特意帶你前來,品嘗一番。」
話音剛落,兩名女子走了進來。
為首女子身穿綠衫,薄施粉黛,長髮及腰,眉目之間,有七分秀氣,三分靈氣,明眸皓齒,如謫仙下凡一般。
另一人身穿彩衣,雖也是美人胚子,但與綠衣女子一比,頓時顯得失了幾分顏色。
門外有人認出來人,喊道,「江南徐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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