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夫子廟江南春會

  在劍刺向她胸口的剎那,范火舞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范小刀就坐在她身邊,一臉關切的望著她,「做惡夢了?」

  范火舞一臉茫然。

  雖然只是一個夢,但為何卻如此真實?

  她掙扎著起身,「我回房間。」

  范小刀取來毛巾,伸手幫她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你剛受過傷,今夜就睡在這裡吧,我去跟小叮噹擠一擠。」

  范火舞心中仍有驚悸,「大哥,我怕,要不一起?」

  范小刀道,「你若再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說不得哪天我真忍不住了。」

  她笑了笑,似乎要衝淡噩夢帶來的負面情緒。

  「不行嗎?」

  范小刀道,「小舞,我自幼便是孤兒,從小在山寨中長大,跟我住在一起的,不是土匪就是強盜,你我雖非親生兄妹,但在我眼中,你就如親妹妹一般,還有小叮噹,我都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范火舞一臉悵然,「明白。」

  旋即沉默不語。

  范小刀解釋道,「我來江南,是要查一起十分重要的案子,如今在六扇門,看似風光,實則步步驚心,我不想因為我,把你們也連累進來。」

  「哦。」

  氣氛有些尷尬。

  范小刀也不知如何解釋是好。

  是夜,兩人各懷心事,誰也沒有休息好。

  次日一早,小叮噹早早起來,興沖沖道:「大哥,你要帶我們去廟會?」

  范小刀笑道,「幫你們買些衣服,你也要去學堂了,總得準備一些書本筆墨,剛好今日我也有空,陪你們一起逛逛。」

  明日便要攻打天麻幫,今日休沐,范小刀剛好利用廟會的機會,將攻打天麻幫的部署,想辦法傳到顧大春手中。

  本來就是配合演一齣戲,若不小心弄假成真,那可就不妙了。

  夫子廟廟會,是江南最大的廟會。

  一年共有四次,春夏秋冬各一次,今日這一次,正是一年一度的春廟,也是規模最大的一次,許多江南三省的商家,也都匯聚此處。

  長街上,人聲鼎沸。

  本來夫子廟一帶商戶林立,平日裡人也不少,今日廟會,更是摩肩擦踵,其中還不乏夾雜著一些藍眼睛、白皮膚的胡商。

  這繁華勝景,與京城相比,不遑多讓。

  而且,與京師不同的是,江南人的生活節奏很慢,也更懂得生活。與其說是廟會,更不如說是一種春遊的節日。

  街上,眾人穿著華麗的服裝。

  有士族公子,帶著書童侍女遊覽城內美景,偶遇到桃樹花開,免不得停下逗留片刻,賞花觀景。

  也有幾個書生,雇一艘小船,沿著秦淮河順流而下,甚至還當眾誦讀自己的詩賦文章,范小刀雖也讀書識字,但腹中筆墨不多,對這種不四不六的文章提不起任何興趣,倒不如給他一本卷宗鑽研看得自在。

  來到金陵十餘日,這是三人第一次正式出來遊玩。

  小叮噹看到烏泱泱的人群,興奮得不得了,有些新奇稀罕的玩意兒、猴戲雜耍之類,都要駐足觀瞧一番。

  范火舞似有心思,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范小刀帶她來到一家胭脂鋪,夥計見兩人進來,連笑臉相迎,「姑娘,這是今年剛出的新款,徐妙子您知道吧?她用過這一款後,覺得甚妙,親自給起的名字,叫桃花劫。」

  「徐妙子?很有名嗎?」

  夥計笑道,「徐妙子您都沒聽過?」

  范小刀道,「沒聽過。」

  旁邊一名陪女眷買水粉的年輕男子道,「這位徐妙子,乃江南第一美女,此人容貌,冠絕江南,生得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增之一分則太肥,減之一分則太瘦,實是江南所有男人的夢中情人,有句話道,不見徐妙子,枉為江南人。」

  同行女眷聞言,怒聲道,「還夢中情人,怎麼,你皮癢了不是?」

  年輕男子連道,「娘子,誤會。她徐妙子只是江南第一美人兒,娘子可是天下第一美女,跟你相比,她有算的了什麼?」

  女子聽完這句話,心滿意足道,「這還差不多。這一盒,這一盒,還有那一盒,我全都要了。」

  年輕男子道,「差太多了!」

  女子又勃然,「怎麼,你是說我不如她?」

  男子道,「不不不,我是說,我帶的銀兩,差太多了!」

  女子不悅道,「我不管,誰讓你當著別人的面,誇讚別的女人?你若不買與我,今日我便與你沒完!」

  男子滿臉苦笑,極不甘心的從懷中取出銀兩,「這可是我全部的私房錢啊。」付完錢,那女子心滿意足的離開了鋪子。

  范火舞看了一眼價格,一個小小的盒子,竟要五兩銀子!

  足夠一個中等殷實之家,一月的花銷了。

  范小刀問,「喜歡嗎?」

  范火舞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一般吧,我不怎麼施粉的。」

  夥計道,「姑娘,這胭脂價格是貴了點,但是好東西啊,而且一小盒,能用上半年呢,如此算下來,也不算太貴。姑娘生得如此好看,若是買回家去,定能迷倒這位相公。」

  范火舞臉色一紅,把盒子放下,道,「大哥,我們走吧!」

  夥計倒也不生氣,道,「不買沒關係,以後想買了,隨時來看!」

  出得門來,范小刀道,「怎麼了?」

  「沒事,裡面有些悶,出來透透氣。」

  范小刀帶二人出來,一個時辰過去,除了小叮噹買了些書本外,幾乎沒怎麼花錢,范小刀如今也不是差錢的主兒,乾脆取出十兩銀子,遞給小叮噹,道:「今日,花不完這些銀子,咱們就不回家!」

  小叮噹道,「還是范大哥好!」

  范火舞瞪了他一眼,小叮噹連將銀子還給范小刀,「這是算了,這是大哥的錢。」

  范小刀道,「我的錢,就是你們的錢,分這麼清楚幹嘛?」

  可無論怎麼說,小叮噹始終不肯收下,范火舞道,「時候不早,先吃些東西。」

  夫子廟街上許多小吃,范小刀找了一家店,要了鴨血粉絲湯、狀元豆、什錦豆腐撈等若干金陵名吃,才坐下,就看到不遠處的顧大春。

  范小刀,「你們先吃著,我去辦點事。等會便來。」

  范小刀與顧大春來到一處僻靜的小巷碰面。

  顧大春道,「昨夜在城北碼頭鬧出動靜的是你們吧?」

  范小刀故作訝然,「什麼動靜?」

  顧大春道,「漕幫的二當家死了,陳豹懸賞五百兩,滿城搜查兇手的行蹤,還放出話來,若有誰能替杜老虎報仇,烈火堂堂主的位子,就讓誰做。」

  「這銀子好賺!」

  顧大春道,「杜老虎是江南武林排行前五的高手,能當面將之格殺,可見對方也不簡單,這五百兩,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范小刀趁機問,「你們之前劫了漕幫一批貨,到底是什麼?」

  顧大春道,「行有行規,按理說,這種事我不能告訴你,不過,告訴你也無妨,都是一些江南的絲綢、瓷器,也就幾百兩的貨。但是有些奇怪,我們劫貨之後,漕幫幾次派人來找我們交涉,願出五千兩,贖回那輛車貨,被拒絕後,又派了一些江湖高手,想要搶回貨物。」

  范小刀問,「暗鏢?」

  顧大春搖了搖頭,「我們仔細查過,沒什麼特別之處。我問了在漕幫的兄弟,他說陳豹因為這件事大發雷霆,其中必有見不得人的秘密。」

  范小刀從懷中取出那份計劃書,交給顧大春,「明日,朝廷派官兵和江湖上的高手,圍剿天麻幫,漕幫的人也會傾巢出動,這是他們的部署,你們拿回去好好參詳,可別被人把老窩端了。」

  顧大春沒有接過,「不必了。」

  「怎麼?」

  顧大春道,「我和兄弟們,都已進城了。就算去清繳,你們也是撲個空。」他倒從懷中取出一張地形輿圖,「這圖上有我們藏身之所,還有那兩車貨的藏匿地點,也都標在上面了。」

  「你們這是?」

  顧大春道,「你可聽過換家戰術?」

  范小刀道,「你們有什麼行動?」

  顧大春道,「這些年漕幫在城內壞事做盡,逼得我們兄弟走投無路,趁他們這次傾巢出動,我們潛入他們幫中,尋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顧大春道,「證據。」

  「什麼證據?」

  顧大春道,「當年因為大江幫與呂家一案,我們六扇門奉命調查,可是後來段鴻飛求助於漕幫,漕幫找到轉運使出面,把案子壓下來,反而牽連了我們,為了此事,段鴻飛給陳豹納了投名狀,我們想混進漕幫,把那份證據找出來。」

  范小刀道,「所以你們故意搶了漕幫的貨物,正是在等這樣一個機會?」

  顧大春道,「正是!有了這份證據,我們就去京城,把狀子遞到大理寺,翻案!」

  范小刀很想告訴他,謝芝華、大理寺都在太平公主控制之下,就算找到證據,去了京城,也是無功而返,不過,終究沒有開口。

  或許,這件事,他可以幫忙。

  前提是,明日的剿匪,他能活下來。

  顧大春道,「我們得到消息,殺手魚腸,已經回到了金陵。」

  范小刀道,「是為殺我而來。」

  「殺你?」

  范小刀道,「我在殺了麼上下單,買我性命,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把魚腸給釣出來。說來也巧,漕幫也想要我的命,若沒猜錯,明日清剿天麻幫之事,便是他們動手之時。」

  顧大春道,「陳豹好算計,若是殺了你,還可以順便栽贓嫁禍到我們身上,可謂一石二鳥。你幫了我們的忙,既然我知道了,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你們不是另有計劃嗎?」

  顧大春道,「棲霞山地形複雜,山勢崎嶇,許多地方,人跡罕至,我恰巧知道個好去處,興許可以幫得到你!」

  ……

  與顧大春分開後,范小刀來到胭脂鋪,對夥計道,「把剛才看得那幾樣,給我包起來。」

  夥計笑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早已準備好了!」

  「為何?」

  夥計道,「干我們這行的,察言觀色,早已深入骨髓,成為一種本能,從你看那位姑娘的眼神來看,你心中還是喜歡她的,所以我猜到,待她離開後,你會回來買。」

  范小刀道,「你不做捕快,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