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金陵城門一條狗

  十幾名強盜,手持兵刃,一擁而上,將山路堵了個死死的。

  小叮噹也滿臉驚訝,沒想到自己一嗓子,真喊來了強盜。驚訝歸驚訝,但他絲毫不害怕,有大姐和范大哥在呢,連鐵騎幫都不是對手,何況區區幾個山賊?

  范小刀打量著這些人,從衝下來架勢,一副訓練有素的樣子,手中都是清一色的嶄新長刀,這一點在山賊中極少見到,就是黑風寨,他們的兵刃也都是五花八門。

  為首賊人三十餘歲,濃眉大眼,看上去器宇軒昂。

  他在打量眾賊人時,賊人頭目也在打量著他,二十餘歲,背負一柄油布包裹的長劍,當目光移到范小刀腳下時,他心中咯噔一下。

  范小刀笑道,「樵夫大哥,又見面了,不去金陵賣柴,怎麼這麼快改行了?」

  先前樵夫打扮的人笑道:「砍人比砍柴來錢快。」

  范小刀搖頭道,「非也,砍柴,柴不會反抗,砍人,人是會反抗的。」

  另一人喊道,「李大哥,少跟他廢話,呔,你們兩個……」

  賊人頭目忽然哈哈一笑,打斷了喊話,他微微一抱拳,「不知兄台如何稱呼,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眾賊奇怪,向來粗魯的帶頭大哥,怎麼今日這麼客氣了?

  范小刀道,「你一上來給我拋出哲學三大終極問題,幾千年前的蘇格拉底都回答不了,我又如何知道答案?」

  賊人頭目哦了一聲,「蘇格拉底又是誰?」

  范小刀道,「我隨口一說,不必介懷,倒是兄台,率這麼多兄弟,攔住我們,又是怎麼個意思?」

  賊人頭目道:「我們這些兄弟,在山中做些買賣,最近推出了『零元購』活動,看到三位到來,特意過來問一聲,看看你們身上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賣給我我們。」

  「零元購?」范小刀道,「那豈不是搶劫?」

  賊人頭目道,「搶劫?犯法的事,我們可不做。」

  范小刀道,「我們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也不準備賣,若沒什麼事,不如把路讓開,我們還要趕路。」

  賊人頭目回頭看了眾人一眼,喝道:「讓路!」

  這些強盜滿臉不解,可是大哥在眾人中威望極高,他下了命令,也都紛紛躲開,讓出了一條通道。

  范小刀也覺得奇怪,怎麼這年頭,山賊都這麼好說話了嗎?他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們告辭了。」

  賊人頭目道,「慢著!」

  「還有何事?」

  賊人頭目道,「在下天麻幫幫主顧大春,見兄弟神采不凡,心生結交之心,不知可否商臉,到山寨中一敘,讓在下盡一下地主之誼?」

  小叮噹笑道,「強盜還要請吃飯了。」

  范火舞敲了他一下,示意他閉嘴。

  顧大春對小叮噹的譏諷之言,毫不介意,滿是誠懇之色,望著范小刀。

  范小刀心說,這一天已經有兩撥人想要請客了,看來江南人真是好客,不過不想節外生枝,笑了笑,「在下著急去金陵辦事,好意心領,等事辦完之後,再來叨擾不遲。」

  顧大春滿是失望之色,不卑不亢道,「既然如此,也不強求。」

  范小刀沖眾人拱了拱手,又對樵夫道,「你們大哥說了,砍人是犯法的。」說罷,帶著范火舞和小叮噹走了過去。

  眾山賊目送三人離開。

  待三人走遠,樵夫不解,問顧大春,「寨主,怎麼不搶了?」

  顧大春道:「他是冷子點,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沒看出來?」

  「當官的又怎麼了,老子伺候了一輩子當官的,最後混到落草為寇這個下場,深山老林,荒郊野外,宰了就宰了。」

  顧大春道,「你沒看到他穿的靴子?」

  樵夫搖頭。

  顧大春道,「他穿得是京城六扇門的官靴,與去年咱們發的那一批同款。我聽他說話,有京城口音,若沒有猜錯,應該就是新來江南上任的總捕頭。所以,我故意套他話,沒想到他說話滴水不漏,看他樣子,身上還有些江湖氣。」

  樵夫聞言道:「新來的總捕頭?那又如何?說不定跟譚時飛那傢伙沆瀣一氣。」

  顧大春道,「未必,他們不是一路人。」

  另一漢子道,「顧大哥,我們早已不是六扇門的人了,又管這些作甚?想想他們是怎麼對待你和各位兄弟的,莫非你還想靠他替我們翻案?這些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

  顧大春道,「先靜觀其變吧。江南武林,早已爛到骨子裡,且看這位新總捕頭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對了,漕幫那批貨處理好沒有?」

  「都已藏好了。大哥不要出手嗎?我在江南鎮認識一個熟人,他比較有門路,能吃下這批貨,要不跟他聯繫一下?」

  顧大春擺手,「不急。漕幫的貨被搶,勢必不會善罷甘休,這幾日已託了兩撥人來約我,我們先等上一等,得抓住這個機會。」

  「就怕夜長夢多,若是驚動了官府……」

  顧大春道:「陳豹是老江湖,這批貨很棘手,絕對不會讓官府知道。」

  ……

  「范大哥,你不覺得剛才那些人有些奇怪嗎?」

  范小刀道:「這些人不是強盜。」

  小叮噹不解,「為何?」

  范小刀道,「不像!」

  小叮噹道,「他們又不會把強盜二字刻在腦門上。」

  范小刀笑道,「你看我腦門上有強盜二字嗎?」

  小叮噹搖搖頭。

  「可在進入六扇門之前,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山寨大王。」

  小叮噹嘿嘿一笑,「大姐,終究還是擺脫不了當壓寨夫人的命啊。」

  范火舞道,「我要當了壓寨夫人,第一個先把你抓起來當僕人使喚。三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揍。」

  小叮噹討了個沒趣,「大姐你也忒狠了,小心我讓范大哥休了你。」

  范火舞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問范小刀,「那他們什麼人?」

  范小刀道,「他們兵刃都是統一的制式長刀,身強力壯,衝下山時,還知道保持陣型,這絕不是普通山賊能做到的,若沒猜錯,應該是在官府當過差的衙役、兵丁。至於真實身份,那只有在那裡找答案了。」

  他抬手一指。

  遠處,一座古老的城池映入眼帘。

  小叮噹滿是驚訝,「這就是金陵城啊,比我們江南鎮大多了。小文、小武他們不來,真是可惜了。」

  范小刀道:「以後,你就在這裡生活了。」

  小叮噹喜道,「真的嗎?」

  范火舞道:「到時候,找個宅子住下來,再找個私塾,送你去讀書。」

  小叮噹搖搖頭,「我可不想讀書。」

  「不讀書,你會變成傻子的。」

  「大姐讀過書嗎?」

  范火舞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她嘗試過回憶,可每當回憶以前的事時,便覺得頭暈目眩,腦海之中,只有一些零星的畫面。

  傍晚時分,三人來到城外,城門已經關閉,三人在城外找了一家客棧住下,等明日一早入城。按照與趙行的約定,范小刀先在城內住下,暗中摸清一下金陵的情況,等著與他匯合後,再公開露面。

  次日一早,三人來到城門外,排隊入城。

  范小刀身上有路引,也有任命六扇門的告身,可范火舞、小叮噹沒有,只得以主僕身份入城。來到城門處,被官差攔了下來。

  「幹什麼來的?」

  范小刀只將路引遞了過去,「在下姓范,山東人氏,出門負笈遊學,路過金陵,素聞此處乃六朝古都,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特意進來觀瞻一番。」

  城門官不耐煩道,「來玩就來玩,整這麼文縐縐的。」

  他看了一眼路引,又看了看范火舞、小叮噹,「他們呢?」

  范小刀道,「這兩位是在下的保鏢和書童。」

  城門官注意到兩人身上的兵刃,「這是什麼?」

  范小刀打了個哈哈,道:「出門在外,路上不太平,帶了個兵器防身。」說罷,遞上一兩碎銀子,「還望差爺通融。」

  城門官向裡屋瞧了一眼,將銀子收了下來,道,「按照規定,我們得搜身。」

  「搜身?」

  城門官道,「最近城外不太平,到處鬧匪寇,知府老爺有令,所有入城之人,都要搜查,以防混入賊寇的奸細。」

  范小刀表示理解。

  城門官道,「你們稍等片刻。」

  不多時,一名校尉走了出來,這校尉歪嘴斜眼,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像審訊犯人一般盯著三人看了半晌,道:「那就搜吧!」 上來兩名官差,給范小刀、小叮噹搜身,那校尉看到范火舞,道:「我來!」說罷,來到范火舞身前,袖子往上一擼,假模假樣的搜她身。

  范火舞見他手不老實,雙手就要往她胸上去摸,冷冷道,「把你的爪子拿開!」

  校尉道,「怎麼?你有問題?」

  范小刀道,「好歹也是位姑娘,差爺,我看就不必了吧?」

  校尉冷笑道,「所有入城之人,我都一視同仁,怎麼,你的身能搜得,她的身就搜不得了?我看這裡異常洶湧,若沒猜錯,肯定藏了兇器。」

  范火舞雙目冰冷,心中震怒。

  這哪裡是官差,這分明就是流氓。換作以前,早已一刀招呼過去,不過看在范小刀面子上,強忍著怒火。

  范小刀道:「按大明律法,官府若對女眷搜身,當用穩婆。」

  校尉沉聲道,「怎麼,你要跟我講大明律了?今天我還就告訴你了,她這身,是讓搜也得搜,不讓搜也得搜,我嚴重懷疑,她是天麻幫的奸細!」

  小叮噹也氣憤道:「可有證據?」

  「證據?」校尉道,「證據就在她身上!」他回頭對後面排隊的百姓道,「官府追查盜寇下落,暫停入城一個時辰!」

  這下子,後面的百姓都炸鍋了。

  有人喊道,「差爺,我夫人病了,要去城內求醫,還望通融通融!」

  校尉冷冷道,「我的話,你沒聽見嗎?若是讓賊寇混入城中,這罪名是你來擔,還是我來擔?」

  一老婆子道,「姑娘,就別犟了,不就是搜個身嗎,又不少塊肉,摸了就摸了唄,老話說的好,民不與官斗,跟他們鬧,沒好果子的!」

  范小刀心中一沉,沒想到,金陵城的官兵,竟如此蠻橫,當街調戲女子,冷冷道,「你這般行徑,跟賊寇又有何分別?還有王法嗎?」

  「王法?」校尉道,「在這座城門下,老子的話,就是王法!」

  說罷,伸手便去打范小刀,范小刀一把將他手腕扣住,那校尉掙脫了幾下,始終無法掙開,他道:「你想造反嗎?」

  范小刀鬆開了手。

  校尉揉了揉手腕,道:「不嘚瑟了,怕了?」

  范小刀搖了搖頭,往後退了兩步,掄起胳膊,一巴掌呼在了校尉的臉上,那校尉整個人被打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幾下,等站起身時,口中鮮血直流。

  噗噗!

  校尉吐了三顆牙齒。

  他大怒道,「來人,這三人是朝廷要犯,將他們抓起來!」

  范火舞見范小刀動手,手按在了彎刀之上。

  范小刀搖了搖頭,對校尉道,「你們的上司,是譚時飛吧?叫他來見我。」

  校尉道,「就憑你,也有資格叫譚爺?好大的口氣!」又命眾人道,「把他們綁了,押送大牢!」

  身後百姓,紛紛嘆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范小刀朝二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二人不要反抗。本來想低調入城,可區區一個城門官,竟如此囂張,看來這個金陵城的問題不小啊。

  眾人兵丁將三人捆了起來,送往大牢。

  城門前又恢復如初。

  校尉捂著紅腫的臉,回到了城門的班房之中,來到一中年男子身前,「譚爺,我按您的吩咐,照辦了。」

  譚時飛拍了拍他肩膀,「武兄弟,你受委屈了。」

  武校尉道:「給譚爺辦事,那是應當的。」

  「他可是新來的副總捕頭,你不怕?」

  武校尉道,「整個金陵城,誰不知道譚爺才是真大腿,就連漕幫的人,都要聽譚爺使喚,他姓范的不過是一個外來戶,能掀起什麼風浪?這總捕頭的位子,遲早都是您的!」

  譚時飛聽得很是受用,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這些銀子,拿著,去找個郎中,大家操勞了幾日,也都累了,順便帶兄弟們去放鬆一下。」

  武校尉笑嘻嘻收下,「譚爺對兄弟們太好了,跟著譚爺,有肉吃,我替兄弟們謝謝了!對了,那個姓范的,要怎麼處理?」

  「既然來了,當然得好好伺候了,不然,讓人家說咱們金陵人不懂待客之道,豈不怠慢了?」

  武校尉道,「若是用得著的地方,儘管開口。」

  譚時飛道,「過兩日,少不得還要麻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