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二封百花樓

  聽到衛保國來撤案,薛冰頓時來了精神,道:「剛好我們這次有督導效能之責,就以此為例,本官也順道一起學習一下六扇門是如何做事的。��

  眾人魚貫而出。

  太子朱延將范小刀留下,問,「毒檢結果如何?」

  范小刀搖頭,「剛去孫仵作那邊看過,還要一段時間。」

  太子道:「外面的事,我不出面了,一切按規矩辦事。」

  他雖身為太子,但對都察院的那些亂咬的御史,也頗為頭痛。這些御史,說好聽點是為了發揮鲶魚效應,說難聽點就是京城官場的攪屎棍,他身為皇族,總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去打壓御史言官,反而落得一個不好的罵名。

  來到外衙,范小刀看到了衛保國和百花樓的眾人,衛保國露出一絲羞愧之色,本來答應要拖延一日,可是百花樓逼得緊,才過了半日,就把威逼利誘,來六扇門撤案。

  李才道:「范捕頭,趙捕頭,前幾日,我們百花樓與丐幫衛舵主之間產生了一點小誤會,導致百花樓被查封數日,如今誤會已經澄清,我們之間已達成調解協議,所以特意前來撤案。」

  這個案子,經辦之人是范小刀、趙行,撤案自然也得通過二人之手。

  薛御史在旁邊故意問:「什麼案子,鬧得如此動靜?」

  范小刀沒有理他。

  趙行取過調解協議,看到上面寫著,丐幫衛保國女婿李蠻牛,維年月日,在百花樓消費之時,因為患心病猝死,其妻衛春花思念亡夫,一同殉情,導致百花樓被查封,給百花樓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經過雙方調解,此事與百花樓無關,純屬於意外和巧合。同時,百花樓出於人道主義關懷,贊助衛保國紋銀五千兩,來辦理衛家後事,雙方糾紛到此為止,不再因此事向對方主張任何權利。

  薛冰道,「兩條命案,雙方就此解決,真是海晏河清,太平盛世啊。若大明朝的百姓,都如諸位這般通情達理,依我看,六扇門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范小刀道:「薛大人口中的太平盛世,怕是鴕鳥把頭埋在沙里的盛世,自欺欺人吧。」

  薛冰冷冷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范小刀道,「沒什麼意思,有感而發。」

  「我看你是指桑罵槐,信不信回去後,我參你們六扇門辦事拖沓,陰陽怪氣,故意難為百姓?」

  范小刀道,「聽薛大人的口氣,陰陽怪氣的人怕是閣下吧,若沒看錯,閣下可是老陰陽師了。」

  薛冰怒道:「你辦還是不辦?」

  范小刀訝然道,「我沒說不辦,看大人這麼著急,莫非這百花樓之中,還有大人的乾股不成?別的衙門犯錯,都察院來彈劾,就是不知道若御史大人犯錯,又有誰來管呢?」

  「一派胡言!」

  范小刀看了一眼李才,道:「手續準備的倒是挺全,看來沒少下功夫啊。」

  李才笑道,「范捕頭過獎,跟您打交道,不做好萬全之策,斷然不敢輕易前來打擾。」

  范小刀和趙行翻閱了撤案的材料,並沒有發現什麼紕漏,不但格式規範,各項手續也齊全,甚至可以直接歸檔那種,看來,百花樓之中也有內行人指點啊。

  范小刀道:「好,我們受理了,三日後來取解封文書。」

  「三日?」薛冰聞言,叫道,「既然手續齊全,為何要等三日,六扇門的人都這麼齊,需要什麼籤押,不能現在就辦?」

  臨來之前,他曾經在公主面前誇下海口,無論如何,也要讓百花樓今日能夠營業,聽到六扇門要三日後才辦,又如何不惱羞成怒?

  范小刀本來就不甘心就此給他們解封,聽到薛御史的話,范小刀臉色一沉,不悅道,「六扇門有六扇門的規章,薛御史的手,伸得有點長了。」

  薛冰一聽,頓時炸毛,怎麼著,連這個面子都不給,也不顧太子就在內衙,吩咐手下道,「下午你們也別歇了,給我查六扇門半年來的帳目!用心查!」

  都察院負有監督百官衙門之責,查帳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都是京城當官,哪裡有衙門的帳目是清楚明了的,一般查也是走走形式,指出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你好我好大家好,順便讓都察院的清水衙門還能打打秋風。

  查帳也分為三個等級:查一下,好好查,用心查。

  查一下,就是走過場,好好查就是按規矩來,用心查,性質最重,只有個別要抄家的大臣,才會用上「用心查。」

  楊得水一聽慌了,連道:「薛大人消消氣,有什麼話,咱們慢慢說。」

  薛冰道,「我說了,可你們聽嗎?」

  楊得水道,「我來解決。」

  他將范小刀、趙行兩人喊道公署,道,「既然沒什麼問題,那就給他們辦了,咱們六扇門一團亂帳,經不起折騰啊。」

  范小刀戲謔道,「楊大人不會中飽私囊了吧?」

  楊得水急得直跳腳,「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功夫開玩笑。我的問題,不是問題,就怕拖累了太子殿下。」

  范小刀奇道,「太子殿下,在六扇門的帳目還有問題?」

  楊得水直嘆氣。

  果不然,不消半個時辰,薛御史就抓到了把柄,「十一月初四,太子朱延任六扇門總捕頭,當夜,六扇門宴請花費二十兩,接待規格嚴重超標。楊大人,這怎麼解釋?」

  「這個……」 薛冰道:「戶部撥付的銀兩,是朝廷的錢,是百姓的錢,是讓你們來辦案的,不是讓你們請客吃飯的,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所以陛下一再叮囑我們,要厲行節儉,要防微杜漸,你們六扇門卻頂風作案,性質十分惡劣,給社會帶來的嚴重影響,這件事,本官要彈劾。」

  楊得水道,「別介,大人,這事是我的錯,太子殿下並不知情。」

  「一句不知情,就可以糊弄過去?」薛冰道,「那在六扇門,到底是你說了算還是太子說了算?」

  既然決定撕破臉,薛冰也決定不留情面,他是太平公主的人,如今與太子這邊鬧得關係極僵,作為一個政客,選擇了一邊站隊,那就要有死磕到底的覺悟。

  一個政治家族,兩邊站隊,和稀泥,那叫戰略眼光。

  而一個政客,和稀泥,當牆頭草,要麼會被淘汰,要麼會淪為平庸。

  薛冰出身貧寒,能走到這一步,靠得是太平公主的勢力和幫襯,所以在與太子鬥爭的關鍵時刻,他也選擇撕破臉,衝鋒在第一線,就算彈劾失敗,那也落得個清名,將來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他也是冒險一搏。

  范小刀也異常生氣,他抽出了長刀。

  薛冰往後退了一步,「怎得,你想謀害朝廷命官不成?」

  范小刀有氣無處撒,將刀用力砍向了院中的一口水缸。

  噹啷一聲,水缸紋絲不動。

  范小刀道,「你這是要硬缸啊!」

  太子聽說外面發生的事,冷冷一笑,「跳樑小丑。」

  可是就算是小丑,也能噁心到你,弄得一身黃泥。

  范小刀道,「他們不過是以此為要挾,讓我們給百花樓放行,不如先答應他們,不必為此玷辱了太子的名聲。」

  朱延道,「名聲,沒了,可以掙回來。士氣,沒了,就一無所有。堂堂大明朝的太子,被一個御史弄得下不來台,將來傳出去,還有何等顏面?」

  范小刀勸慰道,「殿下何必因為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再說,咱們大明朝的御史,向來頭鐵,喜歡挑位高權重的人硬剛,你若動他,反而中了他的計謀。」

  朱延道:「你看著辦吧!」

  范小刀出來後,語氣稍微緩和,對薛冰道,「薛大人,此事還有商量的餘地?」

  薛冰傲然道,「怎麼,知道怕了?」

  范小刀道:「人吃五穀雜糧,都會犯錯誤,餐費超標的事,是我們不對,還請薛大人能高抬貴手,放我們一次。」

  薛冰冷笑,「剛才還囂張的要動刀子,怎得現在如霜打的茄子,蔫了?我告訴你,這件事,就算鬧到陛下那裡,你們也不占理,不過,都是同朝為官,我們也不想鬧這麼僵。你知道該怎麼做。」

  范小刀道,「百花樓解封文書,今天就能拿到。」

  薛冰呵呵一笑,「孺子可教。」

  盞茶功夫,百花樓拿到了解封文書。

  薛冰一行人達到目的,帶著得意的笑容,離開了六扇門。

  楊得水直呼:「窩囊!」

  趙行道,「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

  「出來了!」

  孫仵作匆忙來到前院,道,「楊大人,李蠻牛屍檢結果出來,確實是中毒而死!」

  楊得水聞言,精神一震,對范小刀道:「你知道該怎麼做!」

  ……

  華燈初上。

  關門數日的百花樓,大紅燈籠高高掛,鞭炮齊鳴。

  門口水牌上寫著:百花樓重新開業大酬賓,酒水一律五折,價格打折,服務不打折。另一水牌上寫著:百花樓新進百名姑娘,百花仙子,百花爭艷。

  這兩個動作,不到半日,傳遍了京城,原本門可羅雀的百花樓,又變得摩肩擦踵,車水馬龍。酒水打折,還有新來的百花仙子,吸引了無數慕名而來的客人。

  論招徠客戶,百花樓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二樓雅座。

  余師爺、薛御史,在幾個姑娘陪伴下,觥籌交錯,舉杯歡飲。掌柜李才則在旁邊端茶倒水,小心的伺候著。

  「多虧了薛大人,我們百花樓才能如此順利營業。」

  薛冰一邊撫摸著身邊的歌姬,一邊得意道,「可惜余兄不在場,你可沒見過今天六扇門那群人多麼狼狽,跟個孫子似的。」

  李才也道,「薛大人出馬,必是馬到成功。我可全程都看到了!」

  薛冰道,「哼哼,太子又怎麼了?皇宮裡,誰不知道,陛下排第一,公主排第二,出了皇宮,公主排第一,至於太子,事事不讓陛下放心,還能保留個名分,已是不錯了。」

  余師爺道:「若不是最近府上銀錢短缺,周轉不過來,公主也不想勞煩大人出馬,待我回去,必會如實稟明公主,給薛大人記上一記頭功!」

  薛冰端起酒杯,道:「好說,好說。」他擯退了幾名歌姬,道,「余兄,聽說最近常州府江陰縣有個缺,兄弟我在京城也十餘載,資歷也夠了,要想更進一步,總是少點主政一方的履歷啊,不知余兄可否在公主面前,替在下美言幾句?」

  余師爺微微一愣,這薛冰也不是省油的燈。先前江陰知縣調任杭州府尹,這件事也是幾日前才定下來,沒想到薛冰消息倒也靈通。

  一個七品知縣,官職不高,但常州乃富庶之地,江陰又是富中之富,能當個江陰知縣,撈到得好處不必在窮山惡水當個知府要強上百倍。

  可是,之前調動之時,江浙巡撫已上了摺子,有推薦的人選,而且也送來了十萬兩銀子,正是這十萬兩,暫時解決了財政上的燃眉之急。你一個御史,替公主辦了這點小事,就要攜功自傲,有些不開眼了吧?

  余師爺有些為難,「就怕我人微言輕,公主她……」

  薛冰道,「京城之中,誰人不知余兄大名,零品吏部尚書,朝中五品以下官職任免,都要經過余兄的手啊。」

  余師爺道,「這話言重了!我也是替公主殿下辦事,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那我拜託您的事兒?」

  余師爺道,「我會跟公主提一提,若是不能辦成,薛大人可不能怪我。」

  薛冰哈哈一笑,「辦不成,那也是公主另有打算,實在不行,退而求其次,聽說畢節知府年事已高……」

  余師爺心中冷笑,狐狸尾巴終究還是露出來了,他明知有人盯著江陰知縣的位子,故意來說,其實為得是畢節的知府,畢節那邊窮山惡水,又都是蠻夷,沒什麼油水,可知府好歹也是五品大員,從一個御史直接升為知府,那可是兩連跳。

  餘人道,「薛大人,好算計!」

  薛冰道,「到時候,少不得余大人的功勞,我會銘記於心的。」

  餘人也不答應,也不拒絕,道:「此事日後再說,今夜我們百花樓重新開業,弄了個百花仙子的噱頭,不如大人今夜就在這裡玩個盡興,百朵金花,任你挑選!」

  薛冰哈哈大笑,「那我不攪了余兄雅興,那就來個狗尾巴花吧!」

  百花仙子,百花爭艷。

  牡丹、芍藥、菊花、蓮花,什麼花都有,可唯獨沒有狗尾巴花。

  餘人道:「狗尾巴花?大人好清新脫俗的口味!」

  薛冰道,「百花有百花的好,百官有百官的妙兒。不過,這些百花仙子,都是余兄弟用來賺錢的,唯獨狗尾巴花,沒人惦記,但好歹也算一朵花,兄弟我也不貪,沒人惦記,才好開口要啊,不然成了白嫖了?」

  余師爺心中冷笑,看來還是放心不下那個畢節知府呢。

  「好,狗尾巴花,就狗尾巴花。就算沒有,我也給你硬造出一朵花來。」

  薛冰仗著酒意,帶著一名姑娘去了後院。

  餘人喊來一名屬下,問:「畢節知府是誰?」

  那人也翻閱了一下卷宗,道:「姓吳,叫吳官運,五十歲中進士,歷任教諭、學政、通判,年近七十,混上了個畢節知府,才履新不久。」

  「還有別的缺兒嘛?」

  屬下道:「兩京十三道,大小三百一十七名知府,暫時都沒缺了。」

  餘人想了想,道:「那姓薛的就是一條瘋狗,若不把他那張嘴堵上,指不定會咬出什麼東西來。沒缺,那就想辦法弄個缺出來。畢節吳知府年近七十了,也該壽終正寢了吧?」

  屬下道:「小人明白。」

  說罷,消失在夜色之中。

  餘人走到前院,看到重新開業的百花樓生意興隆,又重現了昔日的繁華,甚至更有過之。

  掌柜李才來到他身前,喜笑顏開,道:「余爺,現在才二更天,今夜營業額已萬兩。尤其是新弄來的那一批雛兒,更是被拍出了天價。照這樣下去,打烊之後,今日營業額能到三萬兩!」

  「三萬兩?」

  餘人想了想,怕還是不夠啊。

  北周那一批貨,價值兩百萬兩,當初是借了高利貸,要是尋常高利貸也就罷了,偏偏有許多達官顯貴也都入了股,說好的三分利,馬上就到月底,還有將近二十萬的缺口,要是到時候拿不出分紅,那怕是要出大事。

  本來,按照先前的計劃,北周與大明和談,賠款一千萬,到時候北周在返還五百萬兩,不但能填補這巨大的資金缺口,還能淨賺百餘萬,可這一切,都被范小刀和趙行那兩個小兔崽子給攪黃了,不但錢沒有賺到,還欠了一屁股高利貸。

  那些人,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他們不敢對太平公主如何,可對付起他餘人,那可是拿捏的死死的。就算仗著武功,能夠順利逃脫,可沒有了權勢,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李才見他愁眉苦展,趁機道,「余爺,那百花仙子的榜眼芍藥,現在還待價而沽,要不,我送到您房間裡來?」

  餘人問,「牡丹呢?」

  李才道,「駙馬爺聽說此事,先把牡丹叫了過去。」

  餘人氣不打一處來,這錢駙馬,辦事辦不成,玩女人倒是搶頭湯,難怪公主說他是廢物一個,他擺了擺手,「不必了,賺錢要緊。」

  門外傳來嘈雜聲。

  餘人看向李才,李才也是一頭霧水,道:「我下去看看。」

  鶯鶯燕燕,熱鬧非凡的百花樓,在重新營業的第一晚,又迎來了一批不速之客。

  為首的正是范小刀、趙行,率領一眾捕快,攜帶兵刃,沖了進來,一捕快喊道:「百花樓,涉嫌違規,按朝廷律令,予以查封!」

  「不是解封了嗎?」

  那捕快舉著一張查封單,「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其他人都散了!」

  眾人一聽,後悔不已,紛紛到櫃檯處,「我充了錢的,退錢!」

  余師爺見狀,心說真是陰魂不散,見眾捕快正在驅趕客人,從樓上一躍而下,厲聲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