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走出的是牛大富。
百花樓掌柜李才與幾個夥計跟在他身後。
牛大富問,「你怎麼會找到這裡?」
范小刀沒有回答,反問道,「你又如何會在這裡?」
李才陪笑道,「范捕頭、趙捕頭,昨夜牛兄弟喝多了,在百花樓留宿一宿,真沒想到會讓二位親自上門,早知道該派個夥計去知會二位一聲,省得二位擔心。」
牛大富道,「別聽他瞎說,他們百花樓拐賣未成年女子,就藏在此處。」
李才道:「兩位莫要誤會,牛捕頭酒還沒醒,在說醉話哩!」
范小刀、趙行微微皺眉,像百花樓這種娛樂產業,朝廷並未明令禁止,但一切基於自願和合規的基礎之上,若是真如牛大富所說,百花樓暗中拐賣婦女,那可是重罪,兩人與百花樓、錢駙馬結怨,正愁沒有突破口,沒想到竟送上門來。
「真有此事?」
牛大富道:「有或沒有,一查便知!」
范小刀道:「李掌柜,剛認識你時,還只是個端茶倒水的夥計,想不到竟成了堂堂的一樓之主,看來除了告密,你別得本事也不小。」
李才呵呵一笑,「范捕頭笑話了,李某隻是比較會拍我們東家的馬屁而已。至於牛捕頭的所說嘛,我們百花樓向來合法經營,依法納稅,而且您也知道,這裡有皇室背景,又怎麼會做拐賣婦女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正因為有皇室背景,所以才無視律法。
這種事情,他們做得出來。
但是前提是要有證據。
范小刀道:「正如牛捕頭所說,有與沒有,我們進去一查便知。」
李才道,「百花樓是私人產業,沒有搜捕令,你們無權擅闖。」
趙行冷笑,「怎得,心虛了?是怕我們查出什麼來?」
「哈哈哈!」錢駙馬一邊大笑,一邊走了出來,「趙捕頭,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們來這裡尋一夜風流,我們歡迎得緊,但是若是來尋釁滋事,那得問我答不答應!」
范小刀看著他臉上有淤青,若沒猜錯應該被鍾小仙修理了一頓,鍾小仙的武功他是見識過的,倒是不怎麼替她擔心,但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出現在這裡,於是問,「那你答不答應?」
錢駙馬道:「我們百花樓開業這麼多年,什麼風浪沒見過,就連順天府尹來這裡,都是畢恭畢敬,你們幾個小小捕快,跑到這裡來撒野,還有沒有將我們皇家放在眼中?」
趙行冷冷道:「只是一個外戚,就如此囂張了。」
「外戚怎麼了?外戚就不是皇上的親戚了?」錢駙馬道,「你們如此誣陷百花樓,今日咱們就說個明白,若是你能找出我們枉法的證據,我們百花樓隨便你們處置,但若找不出來,那又如何?」
范小刀、趙行看了一眼牛大富。
牛大富道:「我親眼所見,親而所聞。」
范小刀問,「你劃下個道兒!」
錢駙馬道,「你們身為朝廷公差,羅織罪名,構陷我們百花樓,若是傳出去,怕是對你們六扇門不利,這麼著吧,若是查不到,你們三人就跪著爬出百花樓!」
牛大富道:「若是查出呢?」
錢駙馬道,「該查得查,該封得封,我錢某沒有半句怨言!」
兩人看著牛大富,牛大富一臉篤定,大聲道:「一言為定!」
錢駙馬道:「李才,還不請三位捕頭進去?」說著,使了個眼色。
李才微微躬身,「請!」
范小刀、趙行提刀進了大門,牛大富在前面帶路,李才則跟在後面,錢駙馬則令人搬了一張椅子,好整以暇的坐下飲茶。
下面中潮濕陰暗,牛大富點了燭台,順著走了下來,看到有五六間密室,看上去倒像是私牢,李才吩咐道,「把所有房門打開!」
有屬下打開門。
三人一一查探,有些堆放著雜物,有些放著備用的酒水,唯獨沒有牛大富所說的被拐來的少女。李才道,「這是我們的庫房,用來堆放一些不常用的物件,既然牛捕頭說有拐來的女人,不如幫我們找一下?」
牛大富一頭霧水。
昨夜到今日上午,他被關在了這裡,明明有十幾個被拐來女子,怎得才出去片刻,這些女人就消失不見了?趙行又仔細尋了一圈,沒有隱形的密室,也沒有暗格,對范小刀搖了搖頭。
牛大富喊道:「昨夜,我明明與她們關在一起的!」
李才笑道,「都說您喝多了!昨夜,您點了我們四個姑娘,還吃了一粒紅丸,要不,我把她們喊來,幫您回憶回憶?」
范小刀臉色十分難看,他擺擺手,「不必了。」
既然對方敢讓他們查,那必然是有所準備,他相信牛大富,可是那些女子,又怎麼會憑空消失呢?對方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她們轉移走的?
片刻之後,三人走了出來。
錢駙馬笑道,「怎麼樣,三位捕頭,可有什麼收穫?」
牛大富搖了搖頭,「你們把她們轉移走了!」
錢駙馬道,「里外里,話都被你們說盡了。反倒成了我們不是了?」他臉色一沉,厲聲道:「你們濫用職權,真當我們百花樓是吃素的?」
有人附和道:「六扇門的差人,真不是東西!」
李才笑吟吟道,「剛才三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拍著胸脯說我們百花樓違法,如今什麼也沒查到,是不是該兌現先前的承諾了?」
三人臉色鐵青。
牛大富道,「我們是公差,你們這麼做,是不是有些過分?」
錢駙馬道:「過分?還有更過分的呢!上次順天府的人喝多了鬧事,老子打斷了他們一條腿,孫府尹還親自上門來道歉,你們如今有兩個選擇,第一,跪著爬出去;第二,那就留下,讓你們楊總捕頭親自來撈人!」
三人心中糾結,若是跪著出去,以後傳出去,他們六扇門的威嚴何在?以後怕是在京城抬不起頭了,可是眼下這情況,他們先前又答應了,該如何是好?
錢駙馬見三人不語,問眾人,「你們說該如何選?」
眾人紛紛起鬨,「爬出去!」
錢駙馬冷笑,「再囂張點!」
「跪下,像狗一樣爬出去!」
牛大富滿臉通紅,怕兩人為難,道:「事是我惹得,要跪也是我跪,要爬也是我爬,跟他們沒有關係!」說著,便要下跪,范小刀和趙行一把攔住了他。
范小刀道:「不能跪。」
「可我……」 范小刀道:「我們男子漢大丈夫,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唯獨不對豬狗下跪!」
一隨從怒道:「你敢罵我們駙馬爺是豬?」
范小刀笑道,「我說不對豬或狗下跪,沒想到你倒是幫你們駙馬爺選了一樣。」
錢駙馬臉色鐵青,一臉陰鬱,看著三人。
噹啷!
范小刀抽出了長刀,對錢駙馬道,「我們三人,現在就要走出去,我倒要看看,誰敢阻攔?」
說罷,與趙行、牛大富緩緩向外走去。
眾家丁見錢駙馬不言語,也不敢輕舉妄動,一邊作勢要動手,一邊後退。
來到門口,范小刀目光如刀,一字一句對錢駙馬道:「好個百花樓,我盯上你們了!」
錢駙馬哈哈一笑,「我害怕極了。」
三人轉身離去。
錢駙馬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對李才道,「你怎會把姓牛的跟那些瘦馬關在一起?」
李才臉色大變,跪倒在地,請罪道:「爺,是我沒做好!」
錢駙馬冷笑,「八娘走後,你的表現很不盡如意啊,要知道,不會咬人的狗,只會浪費糧食!」要知道,不久前,在太平道觀,太平公主也是如此評價他的。
李才冷汗淋漓。
這句話,聽在他耳中,無異於一聲晴天霹靂。
他連道:「要不,找人把他們給做了?」
啪!
錢駙馬伸手便是一巴掌,「那三個人,一個我們惹不起,一個是禮部尚書的兒子,還有一個在陛下那裡掛了號,你以為是尋常小老百姓嘛,說殺就殺,李才,以後說話,要過腦子!」
不過,確實該做點準備了。
這三個人可以死,也必須死,不過不是死在他手上,也不是死在百花樓,最好是死於一場意外。想到方才那個令人心生畏懼的女子,錢駙馬心中一緊。
「這件事肯定沒完,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這幾日,你們先把屁股擦乾淨了。」
李才道:「爺,我最近便秘,不用擦。」
錢駙馬破口大罵,「你豬腦子嗎?這幾個人,雖然人品極差,但辦事情,還是有些能力的,還有那些帳目,千萬不要出問題。」
「那這些女子?」
「該處理要處理,免得被他們抓住什麼把柄。」錢駙馬道:「我別院中的花圃,最近長得不怎樣,該施施肥了。」
李才目露凶光,「明白!」
……
「我沒有說謊!」
出得百花樓,牛大富著急辯解,「我跟她們呆了幾個時辰,連名字都記得,一個叫秦香蓮,一個叫蘇小小,還有李師師,柳如是。」
趙行道,「行啊,都是名角呢,你確定沒喝醉?是不是還有個叫陳圓圓?」
「你們怎麼就不信我呢?」
「你讓我們怎麼信你?」
「那麼多人,怎麼會平白無故就消失了呢?」
范小刀道,「百花樓,肯定有問題,可是沒有證據和線索,又如何能扳倒他們?更何況是錢駙馬的產業,以總捕頭那謹小慎微的德行,肯定不會立案。」
趙行道:「要找線索,我倒是想起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