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本來都已經訂婚了,就等來年春天就結婚。」
老周頭的語氣突然變得悲傷。
「可是,就在我們結婚的前一個月,阿秀她……她……」
老周頭的聲音開始顫抖,仿佛難以啟齒。
「她怎麼了?」
我忍不住追問道,心中充滿了好奇。
老周頭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心中的悲痛,緩緩地說道:
「她死了,就死在我的懷裡……」
老周頭苦笑一聲,仰頭望著天空,悲傷寫在他臉上,說道:「她是被厲鬼害死的……」
厲鬼害死的?
這也太……我忍不住又回頭望了望。
總覺得身後黑漆漆的樹林裡,好像真有什麼東西在窺視著我們。
「那,那後來呢?」
我聲音有點抖,但又忍不住好奇心,追問道。
老周頭沒說話,只是長嘆了一口氣。
那口氣仿佛是從胸腔最深處發出來的,帶著無盡的悲涼和絕望。
「小子,你知道那種感覺嗎?你心愛的女人,就死在你懷裡,你卻無能為力……」老周頭聲音沙啞,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樣。
「我抱著阿秀冰冷的屍體,整整一夜啊……」
他說著說著,聲音開始哽咽。
像是要把這些年壓抑在心底的痛苦,全部都宣洩出來。
我不敢接話,只能靜靜地聽著。
說實話,雖然我一直纏著老周頭講鬼故事,但我心裡其實是不信這些的。
但此刻,看著老周頭痛苦的樣子,我卻沒辦法再說出任何質疑的話。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張奶奶在後面催促道,看來她也聽得入了迷。
老周頭抹了把臉,像是要把臉上的淚水和痛苦一起抹去,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後來,我把阿秀埋在了村後的山坡上,那是我們小時候經常一起去玩的地方。」
「我每天都去給她上墳,陪她說話,就像她還活著的時候一樣。」
老周頭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溫柔,一絲眷戀。
「可是,我發現,阿秀的墳頭,每天都會出現一些奇怪的痕跡……」
「什麼痕跡?」
我忍不住問道。
「腳印。」
老周頭語氣低沉。
「很小的腳印,像是女人的腳印,但是,阿秀已經……」
他沒再說下去,但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如果真是女人的腳印,那肯定不會是阿秀的,難道說……
「我懷疑,是害死阿秀的厲鬼,在她的墳頭上,留下的痕跡!」
老周頭一字一句地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恐懼和憤怒。
「後來呢?」我聲音顫抖地問道,仿佛自己就是那個經歷了這一切的老周頭。
「那當然要報仇!」
老周頭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起來,像是換了一個人。
「我要找到那個害死阿秀的厲鬼,讓她血債血償!」
「可是,可是你怎麼知道,那個厲鬼是誰?」
我問道,心裡卻隱隱約約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老周頭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皺巴巴的香菸。
抽出一根叼在嘴裡,卻沒有點燃,只是用鼻子嗅著那股熟悉的菸草味。
「小子,你知道嗎?有些事情,你一旦開始懷疑,就會發現,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老周頭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平靜。
老周頭沒說話,只是把煙點著,深深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煙霧在他面前瀰漫開來,讓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顯得更加模糊不清。
我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心臟砰砰直跳,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一樣。
我不敢催促他,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答案。
過了好一會兒,老周頭才終於再次開口,語氣低沉得可怕:
「那些腳印,是從阿秀的墳墓,一直延伸到……我的家裡。」
我頓時頭皮發麻,一股寒意襲來。
我仿佛看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女鬼。
每晚都從墳墓里爬出來,踩著冰冷的月光,一步一步地走到老周頭的家。
「你家?」
我弱弱的問道,聲音都變了調。
老周頭苦笑一聲,把菸頭扔在地上,用腳狠狠地碾滅。
「因為,我每天晚上,都能聽到,屋頂上有腳步聲……」
老周頭抬頭看著我,眼神空洞而絕望。
「很輕很輕的腳步聲,就像,就像阿秀活著的時候一樣……」
我無法想像,老周頭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被相思之苦折磨。
「那,那你,你沒想過搬家嗎?」
我顫抖著問道,心裡卻明白,這種事情,一旦發生了,就再也無法擺脫了。
老周頭搖了搖頭,眼神中充滿了苦澀和無奈:
「搬家?往哪裡搬?阿秀死了之後,我就只剩下這間老房子了,我還能搬到哪裡去?」
他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面是一隻銀手鐲。
樣式很古老,但看得出來,被人精心保養過,依然光潔如新。
「這是阿秀生前最喜歡的東西。」
老周頭輕輕撫摸著手鐲,眼神溫柔得像是能滴出水來。
「她說,等我們老了,就搬到城裡去住,把這間老房子賣了,用這手鐲的錢,給她買個金戒指……」
說到這裡,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地握著手鐲發呆。
我鼻子一酸,有點感動。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感同身受。
「那你,那你後來,是怎麼報仇的?」張奶奶的聲音,突然在後面響起,打破了這悲傷的氣氛。
老周頭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所有的悲傷和痛苦,都吸進肺里,然後,他抬起頭看著天空。
從來沒見過老周頭這幅樣子。
老周頭忽然沉默下來。
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渾濁的眼珠里翻滾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半晌,他長嘆一口氣,沙啞著嗓子說:
「小蘇,我的故事,說起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有機會再講給你聽吧。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真正的『怪老頭』,找到他,你才能知道你爺爺的下落。」
我心頭一緊,是啊,我怎麼把爺爺給忘了!
這幾天光顧著老周頭的故事,都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我連忙從口袋裡掏出那顆被他稱作「找香珠」的珠子,借著月光仔細端詳。
這珠子說來也怪,入手溫潤,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味,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