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陳洛的後手

  第356章 陳洛的後手

  「伯玉兄,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成現在這樣,真是……唉。😲♧ ➅9𝐬卄𝓊ⓧ.ᶜᗝΜ ♖☞」郭府內,三人相對而坐,李序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在太后派出宦者傳達她的旨意後,整個朝堂就陷入了僵局。

  這道命令擺了出來,誰敢冒天下之大不諱,繼續提議嚴肅懲處膠西王劉端?

  那和把陛下放在火上烤有什麼區別?

  若不在意自己族譜有沒有下一頁,倒是可以肆無忌憚。

  而朝堂上的群臣都是聰明人,明白自己在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

  有時候冒頭是需要放手一搏,可以換取功名富貴。

  有時候冒頭則是頂雷而上,那換來的乃是數不盡的後患。

  能洞悉局勢者,皆知膠西王一案的水實在太深,不願摻和進去。

  故而在太后的旨意送來之後,朝會便僵住了。

  劉徹無奈,只能宣布此事來日再議,宣布退朝。

  郭解半閉著眼,過了好了一會,方才緩緩睜開,內含殺氣,若金剛怒目。

  他握緊拳頭,一個字一個字吐道:「膠西王乃獨夫,朝堂不管,吾亦必殺之。」

  自己向來就不是什麼和善之人。

  他從前規規矩矩內做事,不想讓墨家的純黑上沾染鮮血。

  可如果在規矩內解決不了問題,郭解也不介意打破規矩,使用非常規的手段,誅殺獨夫。

  「郭公,李兄,二位莫要心急,這件事情還沒到那般地步。」陳洛出言勸阻。

  現在的大漢和春秋戰國時期終究是不同了,沒有以前那樣寬鬆的環境。

  任俠在基層打鬧,哪怕殺個關外的郡守,只要相隔七八年,官方實際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那麼多精力去專門處理。

  但要有諸侯王被刺,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諸侯王在大漢的地位僅次於皇帝。

  今天你敢刺殺諸侯,焉知來日會不會行刺皇帝?

  而且無法用律法處置膠西王,那劉徹絕不會希望對方出事。

  畢竟他前腳問罪沒能成功,後腳劉端人就死於刺殺。

  擱誰都會覺得與皇帝脫不開關係吧?

  至於太后、地方官員會作何反應,難以預料,但絕不會善罷甘休。

  因此執行郭解的計劃,待到劉端一死,必將會引起大漢高層雷霆震怒。

  到時候官府以千鈞之勢,打擊各地的任俠,墨家的勢力亦會受到不小的損失,因為劉端這個荒誕的獨夫,導致慘痛的犧牲,完全不值當。

  聞言,兩人皆靜靜將目光投向陳洛。

  墨家尚賢尚能。

  而這些天裡,陳洛在各方面都表現得卓爾不凡,讓他倆頗為服氣,故而在這次內部討論中,擁有相當的話語權。

  「太后橫插一道,想以『孝』字壓住皇帝,借輿論逼得皇帝退讓,放膠西王一馬。」陳洛揉了揉下巴,話鋒一轉,「李序,你還記得那三顆『板栗』中的最後一顆嗎?」

  「嗯?」李序一怔,接著回想起來說,「當然記得,伯玉你當時賣了個關子,惹得我好奇了大半天。」

  之前他們在酒樓內分析時局,提及了大漢目前有三個矛盾,需要天子解決。

  陳洛揭曉了前兩者,即匈奴和地方諸侯,緊接著就當了謎語人,沒告訴自己第三個矛盾究竟為何。

  「剩下的那顆堅硬『板栗』,就是外戚啊。」陳洛揉了揉下巴。

  他之前沒有跟李序直說,是覺得外戚的存在與膠西王一案無關,沒有必要牽扯進來。

  沒想到竇太后橫插一槓,下達旨意,用「孝」來裹挾劉徹,想要保住劉端。

  聞言,李序有些泄氣道:「那現在除了我們動手,難道還有辦法從別的角度去制裁劉端那廝嗎?」

  太后在大漢的地位何等尊崇,無人會提出質疑。

  「當然可以。」陳洛的神色並未顯出任何頹唐,他繼續說,「我們想要解決這件事情,自然需要從同一個角度入手,在輿論上重新占據上風。」

  「伯玉兄何意?」李序不解提問。

  大漢以孝治天下,太后已經下旨,難不成伯玉兄還有別的辦法,讓他們在輿論場重新占據上風?

  自己光是想想,就覺得比登天還難。

  哪怕先帝復生,在身份上都會矮上竇太后一頭。

  笑了笑,陳洛正色說道:「三日前,陽夏來人找上了我。」

  剎那,室內陷入寂靜,郭解和李序連呼吸都微微滯住。

  「然,然後呢?」片刻後,剛才一直在傾聽的郭解出聲提問,不知是否因為談話時間過久,他的聲音居然有幾分嘶啞。

  陳洛嘴角微微上揚,原本輕揉下巴的右手緩緩往下,摸住了腰間那塊重新合二為一的玉佩。

  「自然是通過了他們的考驗。」

  ……

  丞相府。

  衛綰面色沉沉地乘坐馬車回家,連午食都未用,便直接把自己關在書房內部,令僕從們無事不要前來打擾自己。♨♖ ➅❾ⓢ𝔥ù𝓍.Ćⓞ𝕄 😲😳

  他要認真梳理今日朝堂上所發生的一切。

  「難矣,難矣。」衛綰提著毛筆,在品質最佳的陽夏紙上寫寫畫畫,總算縷清了大概的關係。

  自己雖然貴為丞相,但實際的權柄比不上往昔那些大佬。

  衛綰從文帝朝便開始為官,其實並未做出過非常顯赫的功績,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平定七國叛亂時,他有參與。

  不過一步一個腳印,蹭著各路功績,他在景帝後期走到了御史大夫的位置。

  最終登上丞相之位,則屬於各派的妥協。

  當今天子年少,無法任用心中的理想人選;太后想要任命侄子竇嬰為丞相,但反對聲音太大;朝中眾臣希望可以讓一位老好人坐上丞相之位,不會弄得朝會的氛圍太過嚴肅;地方諸侯王覺得丞相位置上有一副熟面孔,似乎挺不錯的。

  諸多因素迭加之下,老資歷又默默無言的衛綰,成了不二人選。

  丞相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看似光鮮亮麗,實則讓他很多時候都無法真實表達自己的想法。

  老太后、少年天子、地方諸侯王、昔日同僚,衛綰是哪個都不敢得罪。

  畢竟他是衛綰,不是蕭何,不是陳洛,不是曹參、陳平。

  今日之所以出面替膠西王說話,即是收到了劉端求情的信件,外加宮中太后派人過來進行暗示……

  「我這個丞相,恐怕是大漢這麼多年曆任丞相里最窩囊的一個了。」衛綰頗有自知之明地苦笑。

  蕭丞相、陳丞相、曹丞相哪個不是大手一揮,便可以決定國家大事的人物,哪怕是審食其,亦能夠攪動風雲。

  哪像自己,完全成了具牽線木偶。

  真想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如陽夏文貞侯那樣轟轟烈烈地拔劍而起,立下不世之功啊。

  衛綰止住幻想,搖了搖頭後,重新進行復盤分析。

  自己今早在朝堂上雖說得罪了皇帝,但總體來說,站隊並未出錯。

  按照原本的趨勢,將會牆倒眾人推,群臣齊齊上書彈劾,那膠西王即使能苟全一條性命,除國絕對免除不了。

  衛綰覺得對於劉端這種人來說,除國後喪失權力和地位的痛苦,恐怕不亞於一死。

  但太后那道旨意,可謂完全扭轉了局面。

  朝堂上公開討論的政事,按照竇老太后的說法,瞬間變為天子家事,表示兄弟之間應該和睦相處。

  如此一來,不僅朝臣不方便發表意見,就算陛下以後還想動膠西王,至少五年之內都不可能。

  哪怕竇太后去世,他想要再去針對劉端,亦要考慮今日太后這封旨意的影響。

  「呵,真是走了狗屎運啊。」衛綰撇了撇嘴,對於劉端的行為,內心頗為不屑。

  只不過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他打算站起身來,結果眼前猛地一陣發黑,頭暈目眩,差點跌倒在地。

  這好半天沒吃東西,又枯坐許久,年紀大了,身子自然承受不住。

  緩了好一會兒,衛綰方才揉了揉眉心,「真是,真是,如履薄冰啊。」

  ……

  未央宮內。

  氣氛極為凝重。

  劉徹屏退了左右侍從,唯留下趙綰和王臧兩人。

  「陛下,是臣的過錯,請您降罪。」趙綰低著腦袋,語氣懊惱。

  他在朝堂上與衛綰爭辯,結果輸了,要不是緊接著有那位膠西國的使臣起身岔開話題,恐怕那位宦者到來的時候,局面會更加不利。

  當然,現在的情況同樣糟糕,至少自己沒有想到有什麼破局之法,只能放任那劉端逃過一劫。

  「朕不怪伱。」劉徹神色平靜地擺了擺手。

  他在回宮的龍輦上心懷憤怒,但現在已經克制住了。

  畢竟憤怒不能解決麻煩,反倒會擾亂自己的思緒,導致問題更加難以解決。

  「朕在想一件事情。」劉徹緩緩開口,又止住沒有往下繼續言說。

  「臣可否為之分憂?」見狀,王臧起身問詢。

  現在殿內的氣氛頗為糟糕。

  他們在今日朝會前的準備,不可謂不充分。

  要知道陛下親政之後,一直處理的都是瑣事,沒有辦過真正的要案。

  原本犯下了諸多過錯的劉端,就是最好的開刀對象,將這位膠西王處置之後,亦是向群臣、向天下,展現天子的魄力。

  結果似乎快要搞砸了。

  眯了眯眼,劉徹吐出一口氣道:「沒事,這個事情朕還沒想好該怎麼說。」

  他在思考那名宦者是什麼時候抵達大殿的。

  如果恰好就是在商定膠西王罪行的時候抵達大殿,未免也過於湊巧了些。

  那麼有沒有可能是早就在邊上等著,在衛綰占據上風,差點駁倒趙綰的時候就到了,然後看著場上的情況,沒有出面的打算呢?

  此時王臧又出聲諫言道:「稟陛下,太后旨意上說不可過於苛責膠西王,但膠西王畢竟鑄下大錯,不降下責罰,難以平息天下百姓心頭的怒火。

  哪怕不將膠西國除國,那也可以削去大半封地,劃歸於地方郡縣,或者單獨立郡。」

  太后的旨意的確不好違背,但這樣的懲處,其實倒也不算違背了太后的旨意。

  畢竟劉端犯下的罪行足以將他貶為庶民,現在僅僅是削減大半封地,已經算很寬容了。

  只是這是劉徹登基以來,想做的第一件大事,結果就被太后以這般方式阻饒,對於天子本身的威望和臣子們的信心,都會造成一定的損傷。

  從此之後,竇太后一日不薨,陛下恐怕一日不能真正掌握朝堂啊。

  但沒有辦法,只能用這樣半妥協的方式,看能不能挽回一些局勢,顯得沒有那麼尷尬。

  沉吟片刻,劉徹揉了揉眉心:「還是不妥啊。

  罷了,今日之事就先到這裡吧,朕有些乏了,至於何時再議此事,定在三日,嗯五日後的早朝後。」

  如果一開始沒有想要下狠手,那這樣的妥協也未嘗不可。

  可最初就表明了態度,再作出妥協,其實已經是一種失敗了。

  「唯。」趙綰和王臧起身行禮,退出了未央宮。

  而在兩人離開之後,劉徹仍以端正的姿勢坐在案牘之前,面色平靜如水,內心卻翻江倒海般思緒不斷奔涌。

  面對當下的情況,他同樣沒有破局的辦法。

  大漢以孝為先。

  這條官方和民間皆認可的基本準則,就限制住了自己,不能用非常規的手段去違背太后的命令。

  按照王臧的辦法去做,只能說算是一種無奈的妥協。

  自己之前在朝堂上積攢了些許力量,看來還是不夠啊,太后僅是用了一道旨意,便破壞了自己全盤的謀劃。

  尤其是衛綰這個丞相跳出來唱反調,導致整個局勢一開始就差點失衡。

  「呼。」良久,劉徹揉了揉眉心,長舒一口氣。

  他沒有灰心。

  既然自己這次發起的挑戰失敗了,那就失敗了吧。

  這最多只能證明最開始的準備尚未充分。

  那接下來沒有合適的機會,應當繼續蟄伏。

  待到有恰當的時機,朕再重新以鐵血手腕出擊,掌握整個朝堂。

  而下一次,朕不會再失敗了。

  深吸一口氣,劉徹起身,恢復自信的神色,昂首闊步地離開大殿。

  眺望著斜斜掛在半空中的驕陽,他眼底依舊留著抹期待——萬一接下來有奇蹟發生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