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吾劍未嘗不利!

  第268章 吾劍未嘗不利!

  經過三四輪的談判拉扯,大漢和南越最終的和約條款基本定好。

  相較最開始提出的條件,陳洛後面還是讓步了一些,但不多。

  畢竟南越對部分條款內容提出異議,仔細思考後,有些方案的確不太人道,像是每歲春節南越派使團獻賀禮,那使團抵達長安都需要近五個月,接著在城中逗留一個月,在返回南越路上又要花近五個月的時間。

  他們一來一去,回家休整不到二十天,就得繼續重新上路。

  實在太折磨人了。

  因此兩方討論過後,這項內容改為南越國三年一獻禮,不過一次必須把前兩年的禮物同樣備上。

  其他被修改的條約諸如此項,大漢方面酌情替南越考慮問題。

  私下討論結束後,那麼和約就要擺在檯面上,正式進行簽訂。

  南越那邊在條款上持續讓步,卻是強硬地要求這和談邀請,必須得由大漢提出,這整得陳洛和彭越深感莫名其妙,直到南越又悄悄派來一名使者,遞上正式會面的注意事項以及某些「暗示」,才讓兩人恍然。

  三日後,天朗氣清。

  禺峽某座不知名的山嶺之下。

  「那吾就送陽夏侯到這裡了,祝您接下來在和談時旗開得勝。」彭越在馬上拱手行禮,算作辭別。

  這次與南越國的和談,對於大漢不能說是無足輕重,隨意派遣使者去應付,就不符合南越私下送來的那份信件中,要大漢在和談上給面子的請求。

  目前這支漢軍中高級別的官員幾乎全是武將,他們提起行軍打仗,個個口若懸河的能說三天三夜,可真要扯上那些彎彎繞繞的文字遊戲,全得傻眼。

  故而陳洛屬於最恰當的人選,他親自出面去和南越國正式和談,踩坑的可能性很小。

  輕聲笑了笑,陳洛拱手還禮說:「當然,彭將軍莫要做最壞的考慮,萬一南越國的那些人並非真心和談,在會宴上翻臉不認人。

  那還得請您不要被憤怒沖昏頭腦,穩定住軍心,按照原來的策略指揮士卒。」

  這次自己只帶了百騎前去參加談判,和南越國談判破裂,對方心一橫,想要留下他的話,還真跑不掉。

  不過讓陳洛放心的是彭越在這些時日裡展現才能,讓漢軍大部分士卒服氣,哪怕沒有陳洛壓陣,他們同樣願意聽從指揮。

  哪怕自己不在這裡壓陣,漢軍是戰是撤,都沒有問題。

  「若那些南越人敢傷您一根毫毛,那吾必然率軍踏破那番禺城!」彭越信誓旦旦,顯然是真有這樣的想法。

  自己丟失臨江王的位置後,撿來一條命已經算得上是幸運,可在南陽郡內哪怕小吏都敢來欺辱。

  整日瞎晃悠的他,只能躺在草坪上曬著太陽,一下午的時間全用來自哀自怨,以及思索對付韓信的方法。

  直到那浩浩蕩蕩的漢軍沿江而下,有士卒打探他的存在,邀請自己上船……

  命運的齒輪重新轉動。

  自己再度執掌十萬大軍,在這天地間馳騁。

  彭越毫不懷疑,他這次回去可以憑藉功績撈到一個千戶侯,之前的恥辱便可以被全部抹去。

  但如果陳洛出事,自己期待的生活將不翼而飛。

  扯開這個話題,兩人站在道旁又交談幾句,揮手作別。

  彭越掉頭回到軍中,安穩防線。

  陳洛則策馬前去中宿縣,那兒被定為兩國和談之地。

  ……

  「開城門,迎接大漢使者。」中宿縣的城牆上,南越國的太常緊張地指揮道。

  對方僅僅有百騎,亦沒有進行衝鋒,不過是安安靜靜地列陣過來,沒想到就讓自己心底產生了偌大的壓力。

  就如同曾經的六國見了大秦甲士那般。

  看著那些騎兵下馬,肅穆威嚴地跟在他們談判的使臣身後,南越太常悠悠嘆了一口氣。

  這是中原王朝方可養出來的王者氣象啊,南越國在固守一處,偏安尚可,但沒有這股子「氣」,哪怕人數更多,排場更大,看著也比不過人家。

  兩刻鐘後,身後跟著十名貼身護衛,陳洛登上南越國為此次和談專門在小丘上修繕的一處高台。

  「外臣陳洛,見過南越國主。」陳洛按照禮節問好。

  坐在上首位置的趙佗,笑呵呵地點頭回應:「孤即使身處南方,亦聽聞過你的名字,這次大漢派你來和談,看來是相當重視我們啊。」

  說完這話,他的目光掃過下面自己的那些臣子。

  大漢是願意給我一個面子的,換成你們來,誰行?

  陳洛接話道:「您說得沒錯,漢與南越本屬同源,都願意推崇華夏文化,與大漢北擊匈奴不同,我們之間沒有互相征伐內耗的必要。

  因此我這次是帶有誠意來與您進行和談。」

  面對趙佗,自己沒有什麼壓力。

  對方在歷史上除了長壽之外,其他的事跡乏善可陳,讓人留不下足夠深刻的印象。

  甚至司馬遷都認為「尉佗之王,本由任囂。遭漢初定,列為諸侯」,趙佗的王位實在是任囂早逝加上時代眷顧,從而得來的。

  「好啊,既然大漢想提出和談,那孤有好生之德,同樣不願意見國內百姓流離。」趙佗微笑著點頭,「既然如此,由陳大夫說說你們的要求吧。」

  陳洛將手中的那捲帛書遞給邊上的侍從,朗聲說:「我方的要求已經寫好,還請南越國主過目。」

  之所以不親自遞上去,主要是因為二十多年前的舊事,燕國使者荊軻藏匕首於圖中,差點把當時的秦王,後來的始皇帝刺殺,故而後面使者送帛書時,先交予殿內侍從,再送到接收人的手中,避免這類事情復現。

  雖然趙佗早就知道和約的全部內容,但他在群臣面前,仍是裝模作樣的仔細閱覽起來。

  片刻後,他微微閉眼,喚來侍從吩咐說:「讓群臣都過目一遍,看看他們有什麼問題沒有。」

  這卷帛書在高台上的眾人手中傳閱起來。

  有資格參與和談之事的南越臣子,都屬於高層,人數不多,外加每個人並沒有太過細看。

  小半個時辰後,這卷帛書又送回到了趙佗手中。

  下方除了淡然端坐的陳洛外,余者面色都不太好看。

  條約內容的苛刻程度,遠遠超出了他們原本的預料,接受之後,南越國真就要變成大漢的藩屬了。

  坐在下首位置的一名將軍模樣的人是猛然拍桌站起:「呵,你們莫非是欺我南越無人,居然提出這般條件。

  陳大夫,你今日還想走下這高台否!」

  剎那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人與陳洛身上。

  「王將軍,休對使臣無禮。」趙佗不咸不淡地勸阻一句,但他眯著眼,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陳洛的反應。

  殿內剩下的那些人里,僅有幾人出言勸阻這位王將軍的行為,其他人要麼冷眼旁觀,要麼低聲給這位王將軍加油鼓勁。

  見趙佗反應並不激烈,大部分人又在支持自己,王將軍氣勢更甚:「你們漢人想嘗嘗我手中的利劍嗎?」

  「砰!」陳洛同樣拍案而起。

  「這就是你們南越對待使臣的態度嗎?」他怒斥出聲,接著將腰間佩劍拔出,「汝劍利,吾劍未嘗不利!」

  一時間,高台之上鴉雀無聲,陷入到了兩方僵持的尷尬境地。

  那王將軍被眾人盯著,自覺退縮後會在朝堂上無法立足,於是呵呵冷笑一聲道:「你這文臣,見到殺雞宰牛恐怕都兩股戰戰,何來狂言以說劍利!」

  聽到這話,陳洛沒有被羞辱的感覺,反倒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高台上的群臣莫名其妙,笑得那王將軍心生疑慮,笑得上首位置的趙佗拿不定主意。

  止住笑聲,陳洛死死盯住王將軍,向著他邁出一步。

  他嘴角微微上揚道:「王將軍今日的話,是我這些日子裡聽過最可樂的了,我還得謝謝您讓我開心地笑了這麼久啊。

  我當下在大漢擔任御史大夫,可在亡秦之戰中,你知道我都做了些什麼嘛?」

  雖然神色平和無比,但陳洛周遭是隱隱冒出一股煞氣,只有從屍山血海活著走出,在戰場上殺了個人頭滾滾,方才能夠培養得出的氣場。

  對於這樣的感覺,王將軍是再熟悉不過,當即呼吸急促幾分,卻仍倔強地支吾答道:「在……在軍帳中出謀劃策。」

  「呵呵。」陳洛譏諷一笑,「我不知道你們在座有多少是曾經的秦朝官吏,但曾經的三十萬秦軍,在巨鹿被一戰覆滅,甚至主將王離亦當場殞命。這樣彪炳千年的功績,由我和項王創下,那秦軍主帥王離更是由我親手射殺。如果手中有同等的戰績才配和我說話,那你們這裡誰能開口?」

  冷冽的目光掃視一圈,眾人紛紛低下腦袋,不敢與之對視。

  剛剛態度最為囂張的那位王將軍,此時尷尬地默默將手中長劍往下收收。

  這裡坐著的人物只有極小部分和曾經的秦朝有關聯,可他們對於秦朝曾經的強大,印象是相當深刻。

  尤其是王將軍,他曾在長城兵團里服役過數年,後來秦朝南征百越,他才被調動到南方來。

  因此他們這些人當初在得知巨鹿之戰的情況時,震驚得無以復加,項羽的名字是成了不少人的夢魘。

  「哈哈哈,大家也不要太驚慌,我今日是帶著友好與和平,來與南越簽訂停戰條約的,並非帶著項王來找你們繼續開戰的。」見到提及羽兄的名號這麼好使,陳洛這下更有不得不說的理由,以確保自己的人身安全。

  畢竟諸位也不想我發生什麼意外,然後被項王找上門來吧?

  「咳咳咳。」上首位置的趙佗用咳嗽打破沉默,他瞪著那王將軍呵斥道,「喊你不要失禮,結果還比不上人家,真是丟人現眼來了。」

  接著他換上笑容,望向陳洛抿嘴說道:「我們南越民風剽悍,發生這樣事情,真是讓您看笑話了。

  不過孤覺得王將軍提到的和談條約過分,並非無稽之談。

  比方我們向大漢送上賀禮,每年一次,實在有些倉促。一來是路途上花費時間較久;二來呢,是一年時間中想要籌備到什麼奇珍異寶,也不太現實。

  您覺得呢,陳大夫。」

  聽到趙佗這麼說,那些南越臣子的心全都揪了起來。

  王上,您還敢談條件啊。

  那項羽要真打過來,我們可只能退到海里去了。

  「嗯……您說得有道理,是我們有些考慮不周道,該向您賠罪才是。」陳洛起身行了一禮,完全不像面對王將軍那般桀驁。

  揉了揉下巴,陳洛提議道:「嗯……這樣的話,改成兩年一賀,您看如何?」

  「兩年?還是太匆促了,三年吧,這個時間比較合適。」趙佗微微皺眉,搖頭回復道。

  沉吟片刻,陳洛應聲說:「也可以。不過這次需要將前兩年的賀禮一併送來。」

  「行。」

  頓時,高台上那些南越臣子驚掉了下巴,紛紛崇敬地望向上首位置的趙佗。

  王上!

  您這臨危局而面色不改,為我們南越爭取利益,真是神勇無比啊。

  他們瞬間有如找到主心骨一般,慌亂的心安定下來。

  就在此時,坐在東向首位的呂琦出聲說:「稟王上,臣下覺得還有這項條約有些不合理……」

  等他說完,趙佗側過頭去望向陳洛,沉聲說道:「孤覺得呂丞相的提議非常有道理,不知貴方如何看待?」

  想了想,陳洛頷首道:「呂丞相言之有理,我們可以再經過一番討論,對此進行修改。」

  見狀,那些南越臣子紛紛提出自己的建議,趙佗則採納部分,與陳洛據理力爭,為南越爭取來更多的利益。

  他們一直討論到天色昏暗,連陳洛都演累了。

  趙佗的興奮勁頭卻一點都沒有過去,甚至開始秉燭夜談。

  從今日以後,自己這算是真真正正地讓南越的群臣歸心,算是徹底掌握了朝堂。

  至於臣服大漢這事,他倒沒有那麼在意。

  反正只要自己可以獲取的利益不變,名義上成為大漢諸侯王,他是不在意的。

  默默端起手中的酒杯,趙佗高聲道:「這一杯,敬陳大夫。」

  「敬和平。」陳洛舉杯回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