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驅逐匈奴!
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可以迅速執行主帥的命令,並且秩序井然。
現在的漢軍就是這樣。
士卒們在聽說可以反攻後,人人皆在摩拳擦掌,恨不得再拿塊磨刀石出來給自己的兵器拋拋光。
他們被圍困在了這個地方,即使匈奴人並沒有造成什麼實質上的打擊與威脅,陣型也是穩固得很,可是他們心裡憋屈啊!
要知道在亡秦以及滅熊心的戰爭里,他們主力超過十萬人後,就沒有被壓著打過,今天還是頭一回。
因此聽到反擊的命令下達,更有「大破匈奴,就在此時」之言,誰能不興奮呢。
用於防守的方陣轉變成了偏向進攻的長條陣,那些盾兵亦是將手中的大盾換成了闊刀或是長戈。
唯一沒有參與追擊的兵種只有後面那些弓手了,畢竟他們身上穿著的是輕甲,平時是為了放箭時不影響關節活動,可以快速調整站位。
只是進入到追擊階段,那輕甲的防禦力較弱,則是缺陷了,若對面殺個回馬槍,進行一波衝殺,他們招架不及,會產生大量損失。
當然,有些不願只在後方觀戰的弓手,主動將自己身上的輕甲脫去,換成平日鮮有穿戴的全甲,接著提起長戈,主動請求編入出擊的隊伍中去。
大將軍的指令可都說了——「大破匈奴,就在此時」,假設日後自己退伍歸鄉,親朋相問:二黑啊,你這次前去打那些胡犬,聽說最後那場反擊戰是贏得漂亮啊,你在其中發揮了什麼作用呢?
到時候自己未必覥著個臉說:誒呦喂,我在軍中是擔任弓手,匈奴人進攻我們的時候,我朝天上放了十幾輪箭,至於射中人了還是射中馬了,或者全部釘在草皮上射蚯蚓了,這我啷個也不知道。
如果披甲持戈上前衝鋒,那到時候回鄉是可以昂著腦袋,用鼻孔登人說:叫什麼二黑,叫黑哥。你黑哥我可是先用一手不亞於陽夏侯的無雙箭術,讓那些胡犬哭爹喊娘,追擊的時候你黑哥更是提著長戈就追上去,親手宰了兩個!
選擇「二黑」還是「黑哥」,當一輩子懦夫還是享受萬人尊崇的目光。
一個人氣血上涌後,答案很好選。
「軍心可用,即是這個道理啊。」山坡上,韓信明明神色平靜如水,可總有一種嘴角止不住地上揚,正在輕笑的感覺。
見到漢軍北側的變化,匈奴人暗暗奇怪。
我們是剛剛聽從單于的指令,大部分兵馬調到了北面來,結果看這些漢人的意思,居然是想和我們打對攻。
怎麼?你們不服氣啊。
一時間,不少匈奴人勒緊韁繩,只等著上頭一道命令下來,他們便縱馬衝鋒,讓那些漢人嘗嘗大夏鐵拳的滋味。
不過他們看著漢軍的陣型一點一點地進行改變,中途甚至出現過不少漏洞,可是始終沒等來衝鋒的信號,前線有將領按捺不住,向自己的上級去請示,結果得到的答覆是「切莫輕舉妄動,萬萬不可率軍進攻」。
得到這樣憋屈的答案,那些將領完全無法理解。
只是草原上的軍政合一,沒有什麼「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說法。
戰爭的最高指揮者往往就是部族的首領。
因此下面的那些將領擅動軍權,不服從命令的話,那恐怕會被部族首領安插在他身邊的親信瞬間誅殺。
上層發話,要他們安靜待著,中層的將領自然不敢下達出擊的命令,最後導致底層的匈奴士兵無比憋屈。
他們看著漢軍在面前整兵、在挑釁、在用手中的武器耀武揚威,難道我們草原的勇士唯有忍受與退避嗎?
匈奴士兵暫且認為這是上面想等待更好的時機,再進行出擊,沒想到他們等來的答案是「撤退」。
一名名負責傳令的士兵騎著駿馬,在匈奴的陣型中穿梭著,吹響號角的同時疾呼。
「傳右賢王之命,我部向西北方撤離,不得延誤,違者射殺。」
「傳右谷蠡王之命,我部向北撤離,不得延誤,速速執行。」
「傳……」
聽到這些消息,匈奴人的臉上只有愕然。
要狼狽離開的人竟然會什麼我們?還是在這些看上去孱弱無比的漢人面前,丟失我們草原的威名?
絕不可能接受!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了草原指揮權分散的弊端了。
有的匈奴將領開始指揮起手下的士卒執行撤退命令,有的匈奴將領陷入懷疑,認為指令真實性存疑,派出自己的親信前去核實,還有的匈奴將領整個人是處於愣神狀態,望著身邊沸反盈天的士兵訥訥不敢言。
如果是在狩獵時,他們面對智慧遠遠不如自己的生物,哪怕配合間出現破綻,不一定會被對方察覺,尚且可以成功圍剿對方。
只是漢軍的智慧遠遠高於他們平日裡捕殺的野獸,和他們是等量級的敵人。
同為獵手,露出破綻後則會被一箭封喉!
山丘上。
望著北面匈奴內部的陣型失去平衡,韓信用手托住下巴,略帶一絲無趣道:「傳我令下去,我軍北面軍隊速擊之……真是,居然在最後的環節如此失敗,還想著你們能給我的兵書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呢。」
一流將領與頂尖名將差異的判斷里,指揮軍隊撤退就屬於一項重要標準。
要知道在大局一邊倒的有利情況下,哪怕換成陳洛上,都能不斷擴大戰果,只是消耗時間多少的差別。
可如果是撤退,乃至於敗退,就很考驗一名將領的指揮能力了。
在這樣的局面中,士卒受到的壓力與恐慌被無限擴大,稍有不慎,就會動盪不安。
在韓信原本的想法中,冒頓應該可以完美指揮軍隊撤退,那麼再由自己將對方指揮的完美撤退計劃給打碎。
只是目前來看,冒頓似乎在草原上馳騁慣了,根本沒有敗退過幾次,應付目前的局勢頗為生疏。
這其實讓韓信是很失望的。
他給陳洛寫的兵書里又少了一項生動鮮活的戰例啊!
不過韓信沒再多想,冒頓的手法算得上勉勉強強,大不了自己到時候回去推演幾遍,給對方查漏補缺,這樣一來,今日的戰爭便有記載的價值。
他靜靜注視著遠處的匈奴大軍,像是注視著一具具屍體。
隨著韓信命令的下達,漢軍如同出擊的獵豹,飛快地朝著匈奴的軍隊撲了過去,想將它們的喉管撕裂開來,接著分割它們的皮骨,吞食它們的血肉。
在前進的過程之中,漢軍的士卒還不斷用剛學來的匈奴語喊道,「你們的退路已被斷了」,這是讓匈奴的軍隊中不斷蔓延著惶恐的情緒。
原本他們是不信這話,認為這是狡詐的漢人在進行欺騙。
結果隨即不知自己軍陣中的哪個地方就流傳出來了一種言論,說鎮守後方右谷蠡王慘遭大敗,軍隊全部被打散了。
他們的退路是真沒了!
一旦接受這個設定,那麼軍隊之前出現的那麼多奇怪調動,見著漢軍露出破綻也不出擊,瞬間是有了合理的解釋。
得知自己沒有退路的匈奴人,部分被激發的拼命的血性,結果將領不肯下達出擊的命令,部分則是心若死灰,只覺得待在大部隊裡才有安全感,少許懦弱的匈奴人,已經開始哭泣,用嘶啞的聲音懷念草原,這些人是很快被負責監戰的軍官殺死。
二十萬匈奴人撤退時只能勉強維持著陣型,沒有演變為慌不擇路的潰逃。
漢軍進攻速度則越來越快,漸漸變成衝鋒,將外側用於抵擋的匈奴防線撕裂,接著咬上撤退的大部分的尾部。
冒頓見狀,重重一咬牙,只勉強維持住表面神色的淡定,可夾著馬腹微微發顫的雙腿,已經出賣了他。
見鬼,這跟夏天塵暴頻發一樣離譜,漢人的全面進攻怎麼會來得快!
他甩了甩手心冒出的冷汗,朝著左骨都侯吩咐道:「讓被漢人追上的部落,把輜重、財物全部拋棄掉!」
左骨都侯沉默片刻,首次沒有立刻去執行冒頓的命令,「尊貴的單于啊,請允許我說一大家之所以遠離豐沃的草原,遠離清澈的湖水,遠離如同天上白雲一樣廣的羊群,來到漢地,就是為了財物和過冬的糧食。
但是您要讓他們丟棄這些,那我們回到草原後,除了失去了無數的夥伴、親人,除了傷痛之外,難道還得到了其他的東西嗎?
因此我希望您能考慮一下這道命令的合理性啊。」
匈奴屬於遊牧民族的生活習性,大部分的財物是隨身攜帶的,哪怕他們之前攻占下來了不少郡縣,依舊不放心自己的家當儲存在那些木頭屋子裡面。
故而現在大部分匈奴人身上攜帶的財物,軍隊中攜帶的輜重,就是他們這次掠奪漢地的大半成果。
驟然間讓他們放棄,左骨都侯自然想要勸阻一番,殿後的隊伍中亦有他的族人。
冒頓眼神冰冷說:「帶著輜重,駿馬無法疾馳,丟下財寶,漢人拾取時會拖慢他們進攻的速度。
這樣的決議才是保全我們軍隊的最好辦法,如果我們的士卒貪戀口袋裡的財物而被殺死,那他們口袋裡的財物最後還是那些漢人的。
只有人,才是最寶貴的,不可失去的財富。
我這麼說,你聽懂了嗎?」
左骨都侯眼神依舊猶豫,繼續說:「單于啊,可是丟下財富的話,士卒……」
「唰!」冒頓揚刀,割喉,一氣呵成,根本不去望那眼神震驚倒下的左骨都侯,「兩次未用敬語稱呼我的名號,該殺。」
隨意丟了個理由,讓這名左骨都侯死得更不瞑目一些,冒頓側頭望向不遠處自己帳下的左大都尉,緩緩說:「剛才我的指令,你聽清楚了嗎?沒聽清楚的話,我可以再給你……」
「至……至高無上日月環繞昊天庇佑的大夏之王啊,在下聽清楚了您的話語。」那左大都尉戰戰兢兢道。
「你聽清楚了就好,那就由你負責去傳達我的旨意吧。」冒頓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話鋒一轉,嚴肅幾分,「還有,不要打斷我的說話。」
左大都尉應聲後,一揚馬鞭,頭也不回地飛速離開,朝著各個部分傳達冒頓的新命令。
「至高無上日月環繞昊天庇佑的大夏之王的指令,各部族拋棄自己的財物和輜重,快速行軍擺脫漢人的追擊!」這左大都尉本就隔了一段距離,沒有完全聽清冒頓的話,又在慌亂之下,導致命令出現了「細微」偏差。
不少匈奴人聽著這道命令,直接炸鍋,他們拼死拼活搶來的錢財,結果要全部丟了?
還有沒有王法了,有沒有日月昊天了!
更多人覺得自己性命要緊,帶著錢財跑路的確礙事,於是將身上的財物盡數拋棄,尤其是跑在最前方的匈奴人,他們是想著跑不過漢軍無所謂,只要跑得過其他部族的人即可。
而前面的匈奴人丟下無數珍貴的寶物,又是看得後面那些逃命的匈奴人心底直痒痒,有些貪婪之輩想撈起來幾樣,結果跌下馬去,連命都沒剩下。
這樣混亂的場面持續了三個時辰,匈奴內部自己造成的損失,就超過了四位數。
接下來整整兩天三夜,漢軍一路追逐匈奴,從趙地追至接近邊關的地方,他們看著匈奴人狼狽逃竄離開,看著那些懷著野心而來之輩是根本不敢回頭,不敢再用貪婪的眼神來覷覦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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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陰以奇計,背水結陣,又使樊、陳將兵五千,間道襲井徑關,右谷蠡王部潰逃,得險關,拔匈奴幟,立漢赤幟。
匈奴大戰良久,本不能勝,又聞此事,冒頓欲走,軍心亦亂,紛紛棄財物而走之。
淮陰乃將兵追之,舞陽、陽夏亦從壁中出。於是漢兵夾擊,大破匈奴,斬首虜七萬二百級,獲左賢王,相國、將軍、當戶、都尉二十六人。
漢人聞之,無不起舞振奮!——《史記·淮陰侯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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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漢六年來,邊關常有匈奴人問:「淮陰尚在否?」
知其尚在,黯然歸去也。——《史記·匈奴列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