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宗,深夜。
這是自蕭玉寒醒來之後的第七日,也是白瑤在此守候的第七日,今夜,白瑤終於按捺不住,她心裡極其不是滋味,明明之前都看到師父清醒了,沒想到一個不留神,他又成了那痴傻模樣。
白瑤進到蕭玉寒房間,蕭玉寒此時正趴在窗邊,痴痴望著後院的花台發呆。
「師父,你在做什麼?」
蕭玉寒沒有理會,白瑤感到有些好奇,隨後緩緩靠近,只見蕭玉寒目光陰冷地盯著對面的房間,而那個房間是苗小蝶的房間。
恍惚之間,白瑤覺得師父好像有些不對勁,剛一走近,蕭玉寒那瘦到脫相的手一把抓住了白瑤的手臂,「噓……仔細看,苗小蝶在做什麼?」
白瑤一怔,眉頭微皺,仔細看去,什麼也沒看到,「師……師父?您已經恢復了?」
「早就恢復了呀,那天你不是看見了嗎?我就是覺得苗小蝶哪兒不對勁,但現在看來,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師父?您發現什麼了?」
「她之前為我治療的時候,用的靈力,在氣息上和蘇離很像。」
「有嗎?」白瑤很是疑惑,但以她的觀察力,也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這麼說吧,現在的我做什麼都不行,唯獨極其敏銳,我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不過這些先不急,好好看看苗小蝶在做什麼。」
白瑤這才認真看向苗小蝶的房間,雖然只能看到屏風上的剪影,但大概能判斷她是在打坐,仔細一觀察,白瑤只覺得苗小蝶的氣息有些奇怪,白瑤通過妖力檢測,能隱約感覺到苗小蝶端坐在臥榻上,雙眼空洞死寂,好似之前的師父一樣,失了神智。
「師父,她像是你之前神志不清一樣。」
突然,蕭玉寒好似意識到了什麼,當即制止白瑤繼續打探下去,「明白了,她在學我,為什麼呢?難道這是天蠶蠱的修行法門?」
「師父是在懷疑什麼呢?」
蕭玉寒搖了搖頭,那瘦到已經皮包骨的面容下,眼神卻是無比的冷厲,「沒有懷疑她什麼,只是提防一下,這幾天你這個小丫頭天天在我耳邊念叨你們這段時間的事情,我大概復盤了一下,發現有些不對勁,這種時候,為什麼敵人會收手了呢?是風雨欲來之前的寧靜?還是出了什麼敵人也意想不到的變化呢?」
「師父……您既然已經清醒,為何不去見幾位師伯和師叔?」白瑤想了想問道。
蕭玉寒轉頭看向白瑤,注意到她臉上的妖紋,一時有些心疼,「傻瑤兒,一個沒什麼威脅的蕭玉寒不好嗎?咱們在和天魔澗的交手中,多少次都是敗在敵人在暗,眼下這個時候,我是個廢人最好。」
白瑤似懂非懂,「那……師父既然要偽裝,為何要在瑤兒面前暴露呢?」
蕭玉寒一愣,苦笑兩聲,「還是真是一點都沒變啊,傻瑤兒,為師信任你啊,這世上,也就只有你會不問緣由地相信為師,那為師也相信你。」
一聽這話,白瑤楞在原地,嘴角不自覺露出一絲微笑,「師父……您的身體好些了嗎?要不要瑤兒給你做點好吃的?」
蕭玉寒看著白瑤,似是覺得她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眼神中有些許憔悴,興許是這段時間經歷了太多,他很是心疼,輕輕撫了撫小丫頭的腦袋,「丫頭,你馬上就十五歲了吧?」
「師父……瑤兒已經快十六了,去北原加上回來的路程差不多大半年,再加上我們在北原耽擱的日子,今年年底,瑤兒就十六了!」
蕭玉寒有些恍惚,其實如今他對於時間的概念已經很模糊了,但他還是微笑著說道:「瑤兒,你看起來有心思,是因為身上的妖力嗎?」
白瑤一怔,心裡有些不安,但也很是放鬆地說道:「師父,沒事,原本有些擔心,但師父醒了,瑤兒就不擔心了。」
蕭玉寒盯著白瑤,想了想說道:「瑤兒,陪為師出去走走吧……」
白瑤想了想,扶著蕭玉寒出了房門。
冬雪,雪滿山道。
天劍宗的支離破碎,四處殘骸,被一場大雪掩蓋,如今的蕭玉寒,只要不說話,就不自覺進入了那痴傻迷離的狀態,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生物,白瑤帶著他去哪兒,他就跟著去哪兒。
白瑤攙扶著蕭玉寒,走在下山的道路上,其實她也不知道去哪兒,只是下意識想要走到靈蘇城去,蕭玉寒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攔。
師徒二人就這樣緩緩走下山,在雪地上留下兩排長長的腳印。
直到離開天劍宗,來到靈蘇城外時,蕭玉寒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心裡突然一陣莫名的難受。
「瑤兒,先回家吧,天劍宗若是不在,這靈蘇城再美又有什麼意義呢?」
白瑤看著遠處的靈蘇城,眼中有些期待,也有些失落。
蕭玉寒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下次吧,下次師父帶你來靈蘇城。」
說著,蕭玉寒轉身往回走,白瑤點了點頭,微笑著又追了上來,攙扶著蕭玉寒。
師父二人回到天劍宗,但沒有回房間,蕭玉寒直接去到了靈脈之內,隨後吩咐白瑤悄悄去把葉青雲他們找來。
而蕭玉寒則是獨自徘徊在湖泊邊緣,一個勁兒地試探著自己的雷法,但許久都沒有什麼反應,他拿出一本雷法入門的秘籍翻看起來,全然沒有注意到最先來到的小師妹。
「師兄,原來你已經清醒了。」
蕭玉寒頭也沒回,輕聲回答道:「我只是有些不放心,但事到如今,總是不能瞞著你們幾位的。」
小師妹微微一笑,湊到蕭玉寒身邊,「師兄,你已是世間一等一的雷法高手,怎麼還看起了雷法入門了?」
「我說我連雷法怎麼用都忘記了,你相信嗎?」
南宮鈴兒苦笑兩聲,「師兄莫要開玩笑。」
「沒開玩笑,在幻境的那些歲月,我被幻道影響得太深,幻境的結構是根據我對於這個世界的理解而生成,從最開始的要念口訣,捏法印才能召喚雷法,但在幻境中,幻境中的法則能迎合我的思維法則,所以這也是我區分現實和幻境的根據,在幻境中,我動一動念頭,鋪天蓋地的雷法就會施展出來,這是我自己設置的一個誤區,因為只有這樣,當我回到現實當中,以同樣的辦法無法召出雷法,我才能確認自己已經回到現實,可是時間太漫長,我已經忘記了雷法,甚至很多法則,倒是握住劍時的本能還在,所以現在我覺得,我應該可以去尋一條不一樣的道路了,柳劍棠師兄的劍,已經在我腦海中演變了無數個輪迴,每一次醒來,我都會去鍛鍊自己的劍意,但那是現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底牌了,不可能遇見什麼人都用處來,所以,我得想辦法將自己的雷法再次掌握。」
蕭玉寒說著,此時兩位師兄,還有師姐都已經來到了靈湖之前。
白瑤也來到了此地,蕭玉寒起身對著眾人行禮道:「師兄師姐們,還有小師妹,冒昧請你們過來,是有要事相商。」
此時葉青雲緩緩走上前,看了看師弟,嘆息一聲,「師弟,你現在這模樣還是不要操心宗門的事情了,好好休養,一切還有師兄在,天塌不下來。」
蕭玉寒一怔,他看到了師兄眼中的擔憂,其實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是動容,真實的存在確實遠比幻境更加容易觸動人心,師兄眼裡的擔憂,是他很久沒有看到過的真摯。
「師兄,先不說這些,有一件事情,我得跟諸位師兄坦白。」
葉青雲苦笑兩聲,隨即問道:「是血蓮教的事情嗎?你真當師兄我啥也不知道嗎?你一個,小師妹一個,都是那種心裡能藏事的傢伙,本來我還有些擔心,但看到連小師妹都被你拉下水,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相信你,也相信小師妹,所以我願意當作不知道。」
蕭玉寒一愣,心想自己說的也不是這件事兒,但他驚訝的是,原來掌門師兄並不是那種傻乎乎的存在,畢竟也是一宗之主啊。
此時蕭玉寒更加驚訝,如果葉青雲真有這樣的能力,那在原著當中,他依舊因為相信蕭玉寒而死,這該是怎樣的信任?他不是不懂,只是不願去相信師弟是一個小人。
這樣的人設,真的是讓如今的蕭玉寒也忍不住感嘆,思索片刻之後,蕭玉寒苦笑了兩聲,「原來師兄都知道了啊,不過我想說的不是這件事兒。」
話音剛落,葉青雲皺起了眉頭,「師弟,不是吧,你還有事情瞞著為兄?不會又是跟哪家姑娘不清不楚,又讓人家懷上了?」
一聽這話,蕭玉寒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嗆到,「師……師兄,別開這種玩笑,這不是你的風格,再說了我是那種處處留情的人嗎?」
葉青雲若有所思,隨即大笑了幾聲,「哈哈哈……跟你開個玩笑而已,說吧,什麼事情,你在這個時候把我們叫在一起,想必要說的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我就當提前活躍一下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