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人戰一城(上)

  嘩啦!

  仿佛是一盆涼水澆進了滾燙的油鍋里,隨著裴遠飛身入城,整個竹岐縣城徹底炸沸起來。

  裴遠一時間就感受到從各個方向,傳來無數雙窺視的眼神,神意洞察之中,或是炙熱,或貪婪,或畏懼……種種複雜的情緒,難以用言語描述。

  「好賊子,竟然真的敢來!」

  「盯緊他,不要讓他溜了。」

  「哈哈,放心,這賊廝有命進來,沒命出去。」

  「萬兩賞金,誰敢與某家爭,某就先殺了誰!」

  ……

  諸多嘈雜的聲響灌入裴遠耳內,一時間好似有成百上千隻蜜蜂嗡嗡作響,各個方位更是有一隻只信鴿騰飛,翱翔而去。

  近段時日,閻羅王的名頭雖然響亮,但還嚇不住許多自詡高手的人。

  畢竟在他們看來,殺幾十個差役算得什麼戰績,頂多就是個不知死活的狂人。

  「嗯?有人出手了,是鐵狼幫的人!」

  「該死,居然讓黑七那條老狼搶先了。」

  縣城長街之上,行人攤販四散奔逃,各種雜物撒落一地,幾十條精壯漢子堵在道路上,為首者一身黑衣,臉上刺了個狼頭刺青,幾乎將整張臉覆蓋住,頗為猙獰可怕。

  「抓住他,人人有賞!」黑七一揮手。

  可是不待鐵狼幫眾蜂擁而上,驟然間大街之上狂風勁卷,裴遠伴著強風急掠而至,眨眼間已經穿入鐵狼幫眾人之中,黑七隻感覺身體被一股大力帶動,身不由己的朝天飛起,直直飛上了七八丈高空,又是急速朝下墜落。

  更糟糕的是,有一股蓬勃的氣勁湧入他體內,攪動得他周身氣機大亂,完全無法聚起真氣,只能是驚駭欲絕,眼睜睜的頭下腳上墜地。

  嘭!

  頭顱與青磚地面碰撞的一瞬間,下沖的力道爆發,立時黑七整顆頭顱如同西瓜般碎裂開來,紅的綠的白的黑的四面濺射。

  那些鐵狼幫眾則是人仰馬翻之中,四下跌飛出去,連遲滯裴遠一下身形都無法做到。

  「這……。」

  暗地裡,諸多窺視的目光都有些傻眼。

  「黑七已經修成了真氣,卻連反抗一下都做不到,直接摔死,鐵狼幫也是一觸即潰……這人起碼是五品的修為,甚至可能更高。」

  「我退出了!」

  裴遠乃是故意展露身手,畢竟他的目的是抓取有分量的武人試驗竅穴,而不是濫殺。

  如果這樣還不能嚇退,貪慾蒙蔽了心智,那就是取死有道,怪不得他釣魚了。

  幾個呼吸的功夫,裴遠穿過這條長街,一座酒樓映入眼中,他身形一掠,直入其中,聲音遙遙傳盪而出,在數條街道來回震響:「本人就待在這裡,想要我項上人頭的儘管來。」

  言罷,裴遠自去廚房取來酒食享用,在叢林裡待了七天,沒鹽沒味,嘴裡早就淡出個鳥了。

  酒樓老闆哭喪著一張臉,壯著膽子哀求道:「壯士,還請您高抬貴手,去其他地方吧……。」

  啪!

  裴遠在懷裡掏摸了一下,將摸出的金銀錢全都拋給了老闆,說道:「暫時就這麼多了,不過很快就有人來給我送錢,放心,即使拆了你這酒樓,你還有得賺。」

  酒樓老闆依舊愁眉苦臉,眼見實在勸不動這煞神,居然真的留了個地址,然後匆匆下樓裹了財物離開避禍去了。

  酒樓上的客人也是一鬨而散。

  不過裴遠目光掃去,卻見靠窗位置還坐著兩人,一個面色不悲不喜的灰衣獨臂老尼,手持一串念珠默誦經文,酒樓上鬧出這般大動靜,她也是視若無睹,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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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個卻是個紅衣如火的少女,也就十七八歲年紀,明眸皓齒,清麗動人,正以一雙閃亮的眸子打量著他,忽然笑嘻嘻道:「喂!大和尚,你很猖狂啊,居然敢一個人邀戰一城,雖然這裡沒什麼高手,但蟻多咬死象,我勸你還是快點跑。」

  裴遠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說道:「我不是和尚。」

  紅衣少女「哦」了一聲:「那算我說錯話了,大個子,你不怕麼?」

  裴遠反問道:「你怕不怕?」

  「我當然不怕了,我有這個……。」紅衣少女笑吟吟道,鮮艷如玫瑰的袍袖裡吐出一口鞘色殷紅的短劍,似欲拔劍之時,一根手指抵住她的手掌。

  獨臂老尼收回枯瘦的手指,緩緩起身,淡淡道:「九娘,出家之人不沾是非之地,走了!」

  「哦!」紅衣少女乖巧一點頭,應聲道:「好的,師父!」

  裴遠眯了眯眼睛,神意流轉,盯著那獨臂老尼道:「師太不知在何處仙鄉修行,如師太這般的高人,若只有一面之緣就太可惜了,在下想登門請教一番。」

  裴遠神意一動,那獨臂老尼驚異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年輕人,殺傷過多有傷天和,還望你少造殺孽才好。」

  裴遠道:「我倒也不是非要殺人,只是這世道逼得我不得不殺,既然如此,不如一刀斬開,許是能殺出一個清濁分明。」

  獨臂老尼略微默然,隨即道:「老尼近些時日都在懷安寺中修持。」

  看著這師徒二人下了樓去,裴遠輕聲自語:「二品洗髓?不!或許是一品絕頂才對!」

  裴遠也沒想到在這小小一座縣城內,居然能遇到這樣的高手,這樣的人物對於尋常武人而言,幾乎已等同於傳說。

  天下間究竟有多少一品絕頂強者?沒有人知道,但是滿打滿算,數得上名字的只怕都很難超出十指之數。

  噔噔噔!噔噔噔!

  樓梯顫動,不一會兒就有不少人沖了上來,卻又涇渭分明的分出了幾方勢力,皆是神色陰沉的打量著裴遠,然後選定一張桌子坐下,並沒有率先動手的意思。

  裴遠被眾人圍在中心,卻是沒有一點慌亂的神色,自顧自飲酒。

  此時又有人登上樓來,是個臉色蒼白,容貌頗為清秀的少年,他眼睛掃了場中一眼,徑直走到裴遠對面坐下。

  「能給我一杯酒嗎?」

  這少年看著裴遠說道,見對方沒有理他,他也不著惱,自顧自說道:「我從來沒有喝過酒,一滴酒都沒沾過,因為我的家族本是武林世家,但到了我這一代已經沒落了。」

  「我身負重振家族的重擔,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懈怠,而酒是斷腸毒,只會侵蝕我的意志……。」

  「但是,今日我想喝一杯酒,因為你會死在我手上,也將成為我重振家族的起步……。」

  「不要怪我!」

  嗤啦!

  酒桌驟然四分五裂開來,滿桌酒菜,碗碟筷子四面掀飛,裴遠一隻手掌探出,猛地按在清秀少年頭顱上,「啪」的一聲,少年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掀翻,一頭扎穿了酒樓地板,只剩半截身體留在外面。

  「囉囉嗦嗦你當訴苦大會啊,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滾!」

  說話之間,裴遠一腳抬下,少年身體貫穿樓層,跌落而下,原地只留下個人形窟窿。

  撲哧!

  但也就在這時,鋒銳的氣勁吐露,裴遠所坐之地,地板驀地爆裂開來,木屑紛飛中,兩道劍光狠厲如毒蛇,自下而上,刺向了裴遠下身各個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