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受降

  今天的天玄帝國已是張燈結彩,百姓歡騰。

  無論是京都,還是四州,所有天玄的百姓都處於極度興奮地狀態之中。

  因為今天,是足以載入天寒大陸史冊的日子,是一個值得舉國歡慶的日子。

  今天過後,天寒大陸的人族將成為一個統一的國家!

  女帝陛下,將在藍焰帝國的帝都焰京接受藍焰帝國新皇寧煜的降書。

  從此天玄帝國將統一人族版圖。

  莫凡隨著女帝的鸞駕一同前往焰京皇宮。

  一路上藍焰帝國的人民仿佛並沒有特別大的牴觸情緒。

  他們的表情木然,儘管即將成為亡國奴,卻並不是特別地絕望。

  他們表情平和,就這麼看著女帝的鸞駕一路行來。

  從今以後,他們也將成為天玄帝國的臣民。

  皇城門口,莫凡和女帝驚異的發現,門口跪的一群人全身素裝,頭戴孝巾。

  領頭的並非如今藍焰的新皇寧煜,而是他的兒子寧慎。

  莫凡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一個閃身出現在寧慎面前。

  「寧慎,寧煜呢?」

  「父親說他不做亡國之君,也不做亡國之臣,今天凌晨已經去了。」寧煜面色悲戚,眼眶通紅。

  莫凡驀然。

  不得不說,寧煜是一個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的瘋子,向他求這一個月的時間也是為了過一個月的皇帝癮。

  或許寧煜將是整個天寒大陸在位時間最短的帝皇。

  但他卻並非最昏庸的帝皇。

  莫凡承認,寧煜的治國才能還是非常出眾的。

  在即將滅國的倒數一個月時間,寧煜不僅安撫了整個藍焰帝國的人民,安定了民心。

  還將整個國家梳理的井井有條。

  否則方才天玄的軍隊接管藍焰帝國的城防也不會如此順利。

  數千年之久的敵對讓兩國的人民相互敵視,不至於如此平和。

  這些都是寧煜在短短一個月之內辦到的。

  儘管他也是一個謀反的叛臣。

  然而他做的還遠不止這些。

  這一個月時間,寧煜清除了藍焰帝國境內所有藍氏的遺留勢力,以藍鄖太子和空空為首的復皇派,皆被掃蕩乾淨。

  除卻空空之外,其餘人等,全部被寧煜清理。

  從此藍焰帝國的藍氏一族也將成為歷史,皇族幾乎盡沒。

  寧煜的確做到了他所說的,交給莫凡一個靖平藍焰。

  沒有了藍氏一族,將來的藍焰臣民是沒有主心骨的,也很難再起動亂。

  可是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寧煜維護了自己最後的尊嚴,守護了自己最後的夢想。

  我寧煜謀劃一生,用一個月證明我自己能夠成為一位好皇帝。

  我的失敗不是因為我是昏君,而是敵人太過強大,強大到無法反抗。

  即便我死了,我不是死在亡國之君的軟禁中,不是死在請降反賊的刀劍中,也不是死在敵國的戰鬥中。

  我是死在自己手裡,我在皇位上駕崩,我並沒有擬寫降表。

  至於在我死後帝國如何,與我無關。

  儘管只有一個月,我還是一位皇帝。

  莫凡的眼神有些複雜,寧煜的所作所為給了他很大的觸動。

  這是一個為了理想不顧一切的人,他識時務,卻又有原則。

  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

  寧煜本是莫凡手中一個筆墨並不濃厚的角色,也只在後期藍焰的滅國之戰中作為林陽的附庸稍稍提了幾筆。

  直到最後,他的夢想也未能實現。

  現如今,儘管只有一個月,但他畢竟是死在了皇位上,勉強算得償所願了吧。

  「知道了,儀式後你們父女如何打算?」莫凡嘆息一聲。

  「大聖,父親已死,所天玄慈悲不對我寧家趕盡殺絕,我父女二人希望能夠歸隱山林,為父親守孝。」寧煜低聲道。

  「大聖請放心,我父女二人絕沒有野心,只想過一些平淡安穩的日子。」

  「嗯,可以。」莫凡點點頭,答應下來。

  別說寧慎從一開始就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就算是有,有他,有女帝在,區區一個溟皇,又能翻起什麼風浪?

  寒煙兒已經將哭得雨帶梨花的寧仙拉到一邊,小聲地嘀咕著什麼去了。

  而寧慎將降書遞交給女帝的這一瞬間,將永遠記載在史冊上。

  …………

  而在這一刻,街邊的某一處,緊閉的大門中,一個跛腳的少年此刻一臉的憔悴,坐在庭院後方一間小屋門前咕嚕嚕地慣著烈酒。

  他臉上升起一絲不自然的潮紅,鬍子拉碴,似乎很長時間沒有修理。

  眼神中的茫然和絕望充斥,淚水順著眼角滑下,他驀的對身後的小屋嘆息一聲:「爺爺,天玄統一了。」

  「咣!」

  小屋的大門被一股大力推開,一個蓬頭垢面的老者探出了頭。

  他渾身邋遢,衣衫凌亂,髮絲花白而雜亂,就像一個瘋老頭。

  事實上,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的確是一個瘋老頭。

  但是在這一刻,往日裡的渾濁迷茫的眼神已經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許久不曾擁有的睿智光彩。

  「天……天玄,統一……」

  似乎是長時間不曾說話,老者的口齒略有些不清晰。

  但那語氣中的艱澀和刺痛,卻感人至深。

  他一把將前面手中的酒壺奪了過來,狠狠地灌了幾口。

  辛辣的酒液刺激著口鼻喉管,令他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陛下,臣辜負了您!」

  仿佛酒壯人膽,老者說話也流利了一些。

  「哦,王老對不起的是哪位陛下?」

  突然,鬼魅的身影出現在小屋的門前,一身白衣的青年背負著雙手。

  他的神態有著數不清的疲累,仿佛很長時間沒有休息了。

  他是空空。

  這些天,在寧煜不斷的追殺下,他竭力保護著藍氏的子弟,保護著義父的後人。

  但自己的實力低微,除了自己的未婚妻,藍炎大帝的小女兒藍採薇,他誰也沒護住。

  王華複雜的目光落在空空的身上,即便再疲憊,空空的儀容依舊整理得一絲不苟。

  「呵呵呵,老朽對不起的,是兩位陛下。」王華笑了笑。

  隨後將壺中酒一飲而盡,仰頭看天。

  他仿佛看到了當年從藍焰皇宮臨行時的意氣風發。

  仿佛看到了自己執宰天玄時的人人稱道。

  仿佛看到了計劃敗露時的萬念俱灰。

  有藍炎大帝殷切的目光。

  也還有女帝失望的目光。

  他這一生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同時為兩位帝皇效力。

  其中一位現如今已經歸天,另一位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哈哈哈哈哈……」王華仰天大笑著,枯瘦腐朽地身軀緩緩向後倒入。

  雙目中逐漸失去了生機。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高喊出聲。

  「天玄萬歲!藍焰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