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煙花?
炸人才對。
季煙原本開心雀躍的心情,瞬間被他這煞風景的幾句弄得蕩然無存。
殷雪灼似乎很喜歡看她開心過後又失望、還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季煙皺著小臉一聲不吭,他越發開心地在她耳邊大笑,跟抽羊癲瘋似的。
變態無疑。
如果她能早點穿書,穿到他還沒黑化之前,她就算是求,也要讓殷妙柔別傷害他幼小脆弱的心靈。
這黑化之後太特麼可怕了。
季煙看著下方的人越來越多,有人帶著鎮魔塔,但不管鎮魔塔的光亮得有多嚇人,他們都無暇顧及這麼多了,只是想要搶救這半死不活的靈脈。
天上的結界破了。
雖然還沒有完全消失,卻也維持不了多久。
那麼即將會有大量的魔沖入臨霜城,大肆屠殺,接下來的魔潮,眾人都不敢想像。
事到如今,他們就算不認為殷雪灼親自來了,此時此刻也不得不信了。
殷雪灼站在高處,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些人,他們不敢靠近靈脈,又妄想修補,那些弟子蜂擁而出,很快就一個接一個被墜落的碎片所傷,慘叫聲不絕於耳,當真如他所說,開始了炸煙花。
不過那些人的醜態,殷雪灼看了這麼多年,早就膩味了,反倒是懷裡這個小東西,讓他覺得有點意思。
「這麼美麗的景色,不看豈不可惜?」
他微微掂著季煙的下巴,讓她抬頭,可她偏偏像個鵪鶉,好不容易抬了頭,還緊緊地閉著雙眸。
不過,就算看不到,有用什麼關係呢?
風送著一絲隱約的血腥味,來到了季煙的鼻尖,她知道會是怎樣的畫面,即使不看,憑空想像也很有趣。
季煙有些犯噁心,殷雪灼死死掐著她的臉,她終於忍受不住,睜開了眼睛。
……她看到了一片地獄。
所有人人都在慘叫掙扎,沒有受傷的弟子拖著受傷的弟子,卻也無可躲避,先來的人逐漸倒地,後面的人不敢上前。
季煙怔怔地看著,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抖,「你為什麼非要這樣?」
非要用這樣殘酷的手法殺人,又辣眼睛又沒有意義,這讓他很有快感嗎?
殷雪灼冷冷地哼了一聲,「這只不過是個開始,你以為人就是好東西麼?他們自私,殘忍,這些報復,遠遠不夠。」
他陰沉的聲音穿透耳膜,季煙卻聽不進去,她的目光落在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身上,那男孩的一雙腿都被炸得血肉模糊,此刻正努力地往季煙的方向爬。
這么小的孩子……季煙看得心微微揪起。
他看不到季煙,季煙卻突然掙脫了殷雪灼的鉗制,提著裙擺跑了過去,蹲在他的身邊,伸手去扶他,「你沒事吧?」
那男孩不住地打著哆嗦,季煙看到他臉色慘白,額頭上冒著冷汗,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一咬牙,撕開自己的衣角,給那男孩勉強包紮了一下,希望能止血。
天上的碎片還在不斷地墜落。
正當季煙正在包紮之時,那男孩卻忽然一把拽住她的手,他的力氣大地驚人,畢竟是修仙之人,即使受了重傷,季煙也完全不是對手,她抬頭看著男孩兒,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他狠狠地往身上一拽。
幾乎是與此同時,一股熱浪從後方襲來。
季煙驟然感到灼熱滾燙。
碎片碰到季煙的最後一刻,一道尖利的風瞬間颳了過來,直接將碎片擊落。
那帶著光暈的碎片落在地上,瞬間起了火焰,將周圍的泥土都燒得發黑。
季煙登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就是人啊,你幫他,他還會拿你當肉盾,有什麼意義呢?」
殷雪灼慢慢走到她身邊,微微一勾手指,季煙面前的男孩兒便立刻化為了一片灰燼,被風一寸寸地吹散了。
季煙呆呆地跪著,低頭沒說話。
殷雪灼像逗弄一隻小倉鼠,看她玩夠了,又捏著她的後衣領子,將她提了起來。
「你仔細看看這些人,他們都死不足惜,你幫了他們,他們遲早恩將仇報,這就是人性。」
殷雪灼在她耳邊低語,一字一句,帶著蠱惑一般的口吻。
她忽然拔下了頭上的釵子,對準了自己的脖子。
「帶我離開這裡。」她忽然抓住殷雪灼捏著她下巴的手,努力忽略他的手上冰冷滑膩的觸感,轉過身去,仰著小臉看著殷雪灼。
他微微低頭,垂落的長髮落在她的肩上,兩人挨得極盡,季煙卻只覺得冷。
她死死地抓著殷雪灼,髮釵抵著自己的脖子,深入一寸,劃出了一道血跡。
殷雪灼的脖子上也出現了一道血痕。
她說:「你做什麼我都不干預,你怎麼想對我也不重要,你不要逼我,否則我們就同歸於盡。」
殷雪灼輕輕嗤笑一聲,俯身對著她一字一句道:「你以為這樣可以威脅到我?」
季煙臉色蒼白,她又開始發抖,卻斬釘截鐵道:「你也威脅不到我,我現在孤身一人,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我在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沒有,甚至本就該死,我死了一點都不虧,就看你覺得虧不虧了。」
她其實怕死。
一邊這樣說,一邊抖得厲害,像一隻受了驚的小獸,明明怕得不敢動,還要呲牙威脅對方。
殷雪灼此生最見不得被人威脅。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陰鬱地盯著她半晌,抬手打掉了她手上的釵子。
那釵子鏗然落地,瞬間被殷雪灼周圍的黑氣燒成灰燼。
季煙一怔,又被他捏住脖子,瞬間被拎得靠他更近了一些。
懷裡的女子柔弱無力,虛虛地靠著他,像情人間的繾綣細語,他的手卻懲罰性地緊了緊,直到看到她露出痛苦的表情。
絲毫不管自己會不會難受。
「那很遺憾,我威脅不了你了。」殷雪灼無不遺憾地說,「不過,等這裡的事情了結,把你帶回魔域,我有一萬種方法殺了你。」
「這世上除了生與死,還有很多的選擇,比如被做成傀儡、成為人蠱、或者被煉化成別的東西,你的魂魄依然健康如常,可以永世伴隨我身邊,不會受傷,也不會死去。」
這是個瘋子!
季煙沒有想到還能這樣,她瞪大眼睛看著他,漆黑的瞳孔里倒映著殷雪灼冰冷的面龐。
她的眼神越來越驚恐,殷雪灼抱著她重新飛起,這一回沒有被褥的阻隔,她渾身上下都被凍得打哆嗦,他什麼都怕,唯獨不怕寒氣,便用惡意地用這樣的方式報復她。
【宿主,提醒一次,殷雪灼是你的攻略目標,他說的方法只要不造成你的受傷或者死亡,理論上是成立的。】
系統這個時候突然冒了出來,不斷地在季煙腦海里叮叮叮。
不就是她變得人不人鬼不鬼麼!殷雪灼都把話撂這了!
【本系統無法改變宿主的命運,為了宿主的人身安全,特此做出提示:宿主既然是為了殷雪灼進入本書,不妨好好做他的支線,會有新的轉機。】
季煙聽得迷迷糊糊,不知道這個「支線」是指什麼,「轉機」又是什麼。
殷雪灼但凡說要做的事,只要能做到,從不反悔。
季煙在腦海里問:「我到底要怎樣才能切斷和他的聯繫?」
【只有一個條件。】
【殺死殷妙柔和季雲清。】
季煙:「……」
說白了,就是讓殷雪灼成為最後的贏家,到時天下無人再可攔他。
那時候切斷了聯繫,她不是死得更快?
操。
這他媽就是個坑。
季煙思緒萬千,轉瞬之間,已回到了被軟禁的小屋外,被殷雪灼拖著往屋子裡走去。
就在此時,季煙聽到了風聲。
不是一般的風聲。
更像兵刃割裂空氣的氣音,像銀針刺穿樹葉。
下一瞬,一道雪光披著月色,驀地劃破了黑暗,刺入了季煙的眸底,瞬間之間的靈力激盪開來,像湖中一落子,震開的漣漪形成強勁氣流,巧妙地彈開了季煙脖子上殷雪灼的手。
出招迅疾,措手不及。
白光閃過,殷雪灼瞬間化為了一團黑氣,無聲消失在原地,季煙腿一軟,差點直接跪了下來。
對方不了解殷雪灼身為魔魘可以憑空消失,還以為他消失了,居然跑到季煙身邊,抬手托住了搖搖欲墜的她,「白師妹!你沒事吧?」
是韶辛。
少年眸色焦急,俊秀的五官襯著領口淡銀色的暗紋,在月下宛若玉人。
沒想到居然是他,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韶辛,「怎麼是你?你……你快逃!」
他不可能是殷雪灼的對手。
「無礙。」韶辛卻緊緊地攬著她,季煙脖子上的掐痕觸目驚心,他不顧她的掙扎,迅速推開門,將季煙扶到床上坐下,抬手給她把了把脈,鬆了一口氣,「還好沒事,那隻魔居然一直跟著你,難怪你身上一直有魔氣。」
季煙驚疑不定地看著四周。
殷雪灼呢?他應該還在,為什麼沒有出現?
按照他的脾氣,居然沒有當場殺了韶辛?
韶辛不知道她的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還以為她受驚過度,連忙抬手貼在她後心,幫她運氣調息片刻,才鬆開了手。
療完傷,他坐在床邊,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因為季煙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白師妹……」韶辛有些尷尬無措,一貫面對女孩子的緊張又開始犯了。
季煙卻直接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本來靈脈那裡傳來動靜,所有人都去了那裡,但是我記得只有你身上有魔氣,便想過來確認一下你還在不在,果然你不在了。」韶辛說到正事,眉目沉凝下來,「是不是剛才那隻魔將你帶到了靈脈,也是他擊碎了結界?」
現在也沒什麼必要瞞了,季煙無力地點了點頭。
「是魔主吧?」韶辛說。
季煙睜大眼,十分驚訝。
韶辛是唯一一個和殷雪灼交手之後,猜出了他的身份,並還如此鎮靜之人。
「你若被他脅迫,大可告訴我,我會幫你。」韶辛看著季煙脖子上的掐很,面露不忍,幾番欲言又止,少年垂下眸子,攥緊了自己的佩劍,「我雖然遠遠不是他的對手,卻未必怕他。」
季煙:「……」
不是,你到底是為什麼這麼有底氣啊?
那幾個長老都慌成了狗,韶辛居然這麼淡定地坐在這裡??
她疑惑地看著韶辛,韶辛似乎知道她的疑慮,又解下腰間的香囊,遞給了她。
「這是我……的一個朋友送給我的東西,當時他說可以對付殷雪灼,我起初並不在意,直到今日,我才將它拿出一試。」
對付殷雪灼?
殷雪灼居然還有克星?
季煙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我可以看一下麼?」
「自然可以。」少年無所謂一笑,將香囊遞到了她的手中。
季煙小心翼翼地打開,看到裡面又許多碎裂的小硬塊。
像一片貝殼被碾碎的樣子,更像鱗片,泛著淺藍色的光澤,晶瑩剔透,質感如鐵,十分漂亮。
「這是什麼?」她有些好奇。
韶辛一笑,「這是玄冰鱗,是靈魘身上的鱗片。」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是磨合期,也是灼灼對煙煙態度最差的階段,後面不會比現在更過分了,大家放心,是甜文甜文甜文,重要事說三遍!
至於大魔頭為什麼這麼偏激殘暴,下一章要說啦~~
本文的靈魘是私設,男主原本是靈魘,後來魔化成了魔魘,他不是人,原形也不是黑氣,而是別的東西,所以上章才提到「靈魘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