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韓三國交流會？」

  關俊彥端著茶碗，吸溜飲盡後，開口道。

  吸溜不是對人的不尊重，相反在日本茶道中，這是尊重的體現。

  「啊啊，我也聽師父說了。」

  八神剎那喝茶更加豪放，咕嘟咕嘟，如牛飲水。

  「好像就是最近幾天吧。」

  「那不是和T4選拔重合，合適嗎？」

  三國交流會，是國與國之間，參會的都是國家代表。

  T4，K4，O4就是日本的國家代表，代表沒選出來就開會，怎麼想都有問題。

  關俊彥身體前傾，把茶碗推給茶會的主人——神樂澪，也是話題的發起人。

  「千鶴阿姨說，對方就是看準這個時機。」

  後者一邊回答，一邊繼續舀出茶湯。

  這不算正規的茶會，既沒有穿正式的服裝，也不在正式的茶室，自然沒有嚴苛的規矩，算是傳統向現代的妥協。

  「對方？哪一方？還是兩方都有。」關俊彥問。

  「是韓國。」

  「那還好。」

  聽到這個答案，關俊彥鬆了口氣。

  天朝穿越者的靈魂決定了他內心的立場，日本高中生的身份則是現實套上的枷鎖。

  兩大至強職業既是強無敵的BUFF，又何嘗不是一種限制。

  不過如果是南棒子的話，那就無所謂了。

  「好什麼，跟你有關係嗎？」

  八神剎那老毛病又犯了，不過都是事實。

  關俊彥現在不是T4，連T4選拔都沒參加，和國家代表一點關係都沒有，不管交流會背後有什麼算計，三方要如何角力，他都插不上手。

  「和他沒有，和我們有。」神樂澪也給青梅竹馬好姬友倒了一碗，「你覺得兩個鄰國孰強孰弱？」

  「還用問麼，韓國最弱。對付他們的代表，我們之中隨便哪個都足夠了。」

  八神剎那先是不以為然，接著有些驚喜地啊了一聲。

  「你是在替我擔心嗎？」

  「是啊，是啊。」關俊彥毫不猶豫地點頭，「我擔心你管不住嘴，惹禍。」

  「咕！」八神剎那的心情急轉直下，哼了一聲，「憑我的實力，惹禍了我也不怕。而且，老傢伙們也不會不管，因為一定會打起來——喂，你為什麼一臉期待啊。」

  餵指關俊彥，呵呵一笑。

  「因為看熱鬧不嫌事大。」

  事越大，吃瓜群眾就越有樂子可看，我現在就是吃瓜群眾。

  反正大佬們肯定不會讓你們鬧出人命，大家憑本事說話。

  贏家通吃，輸了就捏著鼻子認唄。

  當然，在關俊彥看來，肯定是種花家贏面最大，體量和基數差得太多，這要能輸，新生代得差勁成什麼樣子。

  沒了負擔，關俊彥的心情徹底放鬆下來。

  他已經開始考慮要用什麼姿勢看戲，又該怎麼混進會場當觀眾。

  話說最近的好戲有點多啊。

  T4的選拔如火如荼，按照慣例，最後會有一場實力說話的正賽。

  雖然不是一考定勝負，但也占了很大的比重，即硬實力門檻。

  去年是最古老的選拔賽模式，層層晉級。

  三年前，聽說是超級大亂鬥。

  今年不知道會怎麼做，考慮到會有國際人士旁觀，應該是最能彰顯本國實力的賽制吧。

  不用想都知道很精彩。

  三國交流就更不用說了。

  關某人早就想親自看看真正的外交場合。

  什麼叫親切友好地交談。

  什麼叫坦率交談。

  什麼叫交換意見。

  什麼叫充分交換意見。

  嗯，勿謂言之不預也還是不要看了，和平第一，Peace，Peace。

  正自期待間，有人拉開門，走到關俊彥的鄰座坐下。

  「兄長。」

  「來了啊。」

  關俊彥抬頭看了眼自家弟弟，神樂澪也在同時準備新茶。

  「今天，是去土御門家的陰陽塾進修？」

  「是的，兄長。」

  「感覺如何？」

  「很厲害，不愧是我們關家的源流，裡面的東西幾十年都學不完，就是……」

  見弟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關俊彥催促道。

  「就是什麼？說。有問題，我幫你想辦法，我不行，有你兩位姐姐在。」

  「就是就是，有我們呢。」八神剎那忙不迭點頭，對姐姐的稱謂很開心。

  順帶一提，叫姐姐其實是岩永琴子的提議，得知關浩二是關俊彥唯一的血親後，她就開始動腦筋了，各種想辦法拉進關係。

  八神剎那也不甘落後，她智力比不過岩永琴子，但這不妨礙她照抄，仗著先和關浩二認識，倒也沒落在下風。

  神樂澪的作風一如既往地淡定，很少多想，反正關俊彥和萬龜姑姑都談好了，嗯就完事了。

  關浩二見狀，終於沒了顧慮，壓低聲音道：「土御門家對我的態度……有分歧，有的對我很友善，有的對我有所防備。」

  「為了什麼？」

  「為了——」

  「為了自家利益。」八神剎那搶過話頭，「陰陽道現在處於一個比較尷尬的境地，明明和劍道、忍道、神道一樣是絕對的支柱，近二十年卻一直在墊底。陰陽師聯盟一直想改變這個現狀，也做出了不少改革，比如放寬陰陽塾的入學條件，部分開放御三家的秘術。」

  那一夜，御門院長親的邀請不止是愛才與表達謝意，也有這方面的考量在。

  「這對於陰陽道整體是一種提升，可對於御三家——」

  「——就是一種無形的損害。」關俊彥心中瞭然。

  御三家的積累是他們的核心競爭力，被外人學去的越多，核心競爭力就越弱。

  「和師父、萬龜阿姨她們所處的年代不同，御三家有出色的新生代。」

  「但不是最出色。」神樂澪補上了關鍵性的一句，讓關俊彥想起了幾個人。

  K4之一的花開院龍二，龍二的妹妹柚羅，還有對付三途河和宏那晚見過的土御門夏目和土御門春虎。

  其中柚羅還小，不知道未來如何。

  龍二被自己壓一頭。

  夏目被關浩二壓一頭。

  春虎比較特殊，未覺醒的話尚且不如夏目，覺醒估計會天地一轉。

  不過這種差距並不大，可以通過其他方面進行彌補，這個時候是該如何作出取捨，就很有說道了。

  大家小家，行業利益還是家族利益，老生常談的問題，古往今來沒變過的矛盾點。

  「有沒有和夏目小姐接觸過，她的態度是——」

  「——她說希望和我公平競爭，她也取得了候選人資格。」

  關俊彥聞言眯起眼睛。

  回答聽上去不錯，但只是聽上去，未必是真心話。

  就算是真心話，夏目的態度也不能代表背後家族派系的態度。

  還有那個不安定的因素，土御門春虎。

  如果關俊彥還是家主，這事倒是不難解決，讓自家弟弟把土御門夏目給把到手，萬事OK。

  浩二是個帥哥，夏目是個美少女。

  雙方實力相仿，雖然關家無法和土御門相提並論，但可以靠入贅解決，當然現在關家一根「獨苗」，入贅意味著關家被吞併，顯然不行。

  想到這裡，關俊彥不由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你也不容易啊。」

  「其實還好，還有哥哥姐姐伯父阿姨的支持。」關浩二摸著腦袋，笑起來有點傻，「土御門內部也不是只有一個聲音。」

  「這樣想就對嘍。」關俊彥又是一拍，這才是家主應有的思考模式，「晚上我再想辦法跟店主還有心結大人打聽打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來？」

  「不，我就算了。」關浩二縮了下身體，顯得有些為難，「那位店主好像不太喜歡我。」

  「他不是不喜歡你，是不喜歡父親。」

  在關浩二抵達東京的第二天，關俊彥就把他帶去料理店給店主請安，怎麼說都是便宜老媽的故人，於關家又有恩，禮數要做足。

  結果店主卻沒有像對自己一樣親切對待關浩二，因為關浩二像關太一多一點，關俊彥像關美和多一點。既是長相，也是性格。

  以及——關浩二也在練那門禁術，但練得一塌糊塗，店主的評價是這輩子都別想入門。

  不過這事關俊彥還沒想好怎麼說，暫時沒告訴弟弟，反正禁術只要練不起來就沒損害。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那邊有我。你專心修行陰陽術，爭取在正賽中取得好成績。」

  「是，兄長。」

  「還有，土御門家的水很深，你要謹言慎行，有什麼風吹草動，先和我商量，千萬不要魯莽行事。」

  「這個兄長上次已經叮囑過了。不過，風吹草動……我確實聽到一點風聲。」

  「什麼風聲。」

  「今天下午，有人來拜訪泰純大人，如果我沒有聽錯，那個人說得好像是韓語。」

  關俊彥神色一凜。

  神樂澪停下手中的動作。

  八神剎那哦了一聲，道：「韓國人，這個時候……說了什麼知道嗎？」

  「不知道，我不懂韓語。」關浩二搖頭。

  「對哦，除了韓國和朝日鮮美之國，也沒多少人會說韓語。」

  「其他方面呢，穿著打扮，各種墜飾，攜帶的物品，本身的氣質，什麼都可以，越詳細越好。」搜集情報，八神剎那是專業的。

  關浩二閉上眼睛，仔細回憶：「應該是靈力修行者，西裝，公文包，首飾沒有注意……公文包上有一個掛牌，其中一面是陰陽圖案。」

  「陰陽？」關俊彥心中好奇，「南棒子，我是說韓國也有陰陽道？」

  「有，叫陰陽先生。」神樂澪博聞強識。

  「真是個直白的名字。」關俊彥的嘴角牽扯出一個古怪的弧度，「陰陽怪氣先生，我喜歡。」

  ◇◇◇

  「陰陽先生。不是某個職業的名字，而是風水師、堪輿師、相師、卜算子這一類職業的統稱。最早出現在先秦時期，後來逐漸演變為不同分支，逐步細化，也就很少有人用這種稱呼。南韓那邊沒有這麼多分支，反而沿用著最初的稱呼。」

  這是在晚間打工時，店主告訴關俊彥的答案。

  活得越長，知道得越多，這才是真正的人類懂王。

  「為什麼要問這個？」

  「因為馬上要召開中日韓三國青少年交流會，韓國方面有人去土御門家拜訪，疑似是陰陽先生。」關俊彥據實相告，這種事必須要第一時間告訴店主，別忘了她也是種花家出身啊。

  「不是疑似，根本就是。」店主哼聲道，「你說呢，御門院心結心結？」

  「我最近沒有回過家，不知道呢。」

  坐在料理店角落，就快成固定專座位置的女傀儡師搖了搖頭。

  「不知道，還是知道故意裝傻。」店主的聲音中流露出幾分冷意，「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之間的關聯？元神出竅，神魂分化之術你還差得遠。」

  「我是真的不知道。」心結04苦笑，「您有需要，我這就問01，她現在就在本家。」

  「不必，我已經知道原因了，東夷就是東夷！」

  看得出來，店主是真的動怒了，連東夷這種帶有貶義性質，最古老的稱呼都用了出來。

  「端午一事我們不便出手，居然還敢覬覦陰陽正統，源流之位。告訴你家裡的那些，不要亂說話，更不要亂站隊。否則就算能擋住我，也擋不住另一個找你們麻煩的人。」

  「是。」心結04哪敢怠慢，連聲答應，又小心翼翼地問，「店主，能透露下那一位是誰？我不是懷疑您，就是好奇。」

  「是我。」

  門帘再次掀開，一位白紗遮面，渾身雲遮霧繞，比店主更加神秘的女人走了出來。

  看到這個人，心結唰地一聲站了起來，謹小慎微的姿態比面對店主時更甚。

  「太上長老，您怎麼來了？」

  「和師姐一樣，有些靜極思動，順便給妄尊自大的跳樑小丑一個教訓。」

  蒙面女人輕描淡寫地說著，同樣被白紗遮住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停駐在關俊彥身上。

  「你就是師姐選中的人……修行勤勉，天賦尚可，入門有些晚，命理……很怪，不過——這樣才有趣。關俊彥，你可願入我陰陽家門下。」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關俊彥以中文應答，字正腔圓。從收到金牌的那天起，他就在等這一刻。

  有些東西從來不曾磨滅，有些東西從來不曾忘卻。

  「好！我要你替我，替師姐好好教訓那幾個跳樑小丑，以陰陽家的名義。」

  「您不說，我也會這麼做。」

  PS：東夷西戎南蠻北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