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坐山虎凶名赫赫,可他並不算十惡不赦的土匪強盜。閱讀他的山寨,不搶女人,不殺老人兒童。
他也不搶平民百姓,搶的都是地主老財,土豪劣紳。
再說,搶平民百姓,也搶不到什麼。百姓身上能有幾個錢?搶他們不僅浪費時間,還惹來百姓怨恨。
只可惜,他雖然不搶百姓,但架不住被他搶的那些地主土豪暗底里散布謠言,把他說成十惡不赦、殺人不眨眼的土匪,所以他的名聲在百姓當中並不好。
百姓嚇小孩時,還會說:「再哭,再哭坐山虎就來把你抓到山裡煮了吃。」
小孩頓時就不敢哭了。
又因為坐山虎眼神兇悍,見過他的百姓都不敢正面看他,更坐實了他的凶名。
不兇悍,鎮不住地主土豪手下的惡狗。那些惡狗欺負百姓比狼還凶。不把這些惡狗打怕、鎮住,搶地主土豪時,自己人就會受傷。
對付地主土豪,就是要比他們凶、比他們狠,比他們的狗腿子更凶,比他們的幫凶更狠!
此時劉洪的勸說,正擊中坐山虎的心病。他可以沒有將來,可他的手下,那麼多人,不能沒有將來。
他們也要結婚生子,傳宗接代。
在沒有上次被鬼子伏擊,死了一半兄弟之前,坐山虎有一種天下我有的自信。他相信自己將來打下一片天地,給自己的手下謀個好將來。
結果,卻讓一半手下送命。
這些天,坐山虎都在深深自責。
此時他的目光,流露出自責和動搖。最後,又多了幾分擔心。擔心劉洪只是利用他們,把他們當狼,把鬼子當虎,驅狼逐虎。
鏡頭後的導演,看到吳龍眼神的變化,暗暗點頭。
以眼神帶動神情的變化,才是最真實最好的表演。
以臉部表情帶動神情的變化,則稍遜一籌。
因為,大多數人在神情發生變化時,都是眼神的轉變。只有一些激動、驚險、恐懼的巨大波動神情,才會有臉部變化。即便如此,也是先從眼神變化開始。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
吳龍,無疑演出了坐山虎此時矛盾又複雜的心情。
他沒有低頭沉思,也沒有喝茶思索。只一個看向屋外,看向遠方的目光,就流露出了心態、思想變化的層層遞進。
而低頭沉思,潛意識裡屬於劣勢、下風、不自信。
喝茶思索,多是掩蓋陰謀詭計。
只有看向遠方,不懼自己的眼神、神情被別人看到,才會是坐山虎這樣真正的霸主、悍匪該有的表情動作。
看向劉洪,則太過對立。劉洪救過坐山虎,坐山虎是個講義氣之人,不能那樣對一個出手幫助過他的人。
坐山虎看向遠方,意味著他看的是外面的兄弟,看的是未來。
這就是表演所應具備的、所應賦予角色的,內在含意。就是通常所說的,文章這麼寫,要表達的意思是什麼。
電影這麼拍這麼演,要升華的主題是什麼。
劇中的坐山虎,未來是加入鐵道英雄隊,也就預示著未來的光明和希望。預示著,坐山虎從惡變善,從黑暗走向光明。
只要再補一個鏡頭,從聚義堂看向外面的藍天白雲和陽光,就能升華主題,在許多英雄烈士的犧牲下,才挽來未來的富強和平與美好生活。
這一點,是導演之前沒想到的。
劇本里,也沒有具體要求吳龍怎麼演。
只寫了一句,「坐山虎猶豫徘徊,心情複雜。」
怎麼演,看演員自己發揮。在導演眼裡,吳龍怎麼演不重要,只要過得去就行。
坐山虎又不是主角,劉洪才是主角。這裡要表現的,是劉洪怎麼說服坐山虎加入鐵道英雄隊。展現劉洪作為鐵道英雄隊隊長的能力,和孤膽英雄。
結果,吳龍這麼往屋外一看,這一幕戲就瞬間升華了。
這樣的表演,其實在早期的國產電影電視上,經常有這麼演。黑暗中看向燈火,白天看向紅日,屋內看向屋外,站在山上看遠方,站在河邊看奔流不息的大江,都是一種思想上的表達。
「我可以答應你,但我的兄弟是不是答應,由他們自己決定。不同意加入的,希望你們不要勉強。他們去留自如,或留在這裡、或離開,他們自己決定。」
「沒問題。」劉洪臉露喜色。
「還有一個條件。」
「你說。」
「我坐山虎闖蕩江湖,從不服誰。如果就這樣加入你們鐵道英雄隊,未免會被江湖中人恥笑。我的手下,心裡多半不平。」
「你得拿出本事來,讓我和我的手下心服口服。」
劉洪點頭。
「是這個理。不能服從,日後指揮肯定出問題。你說說,該怎麼做?」
「男人,當然是比武。你能打贏我,我和我的手下自然服氣。」
「好,比武。」
「打仗,光武功好不行,還要槍法好,我們比槍法。」
「好,比槍法。」
「來人,通知弟兄們,除了放哨的兄弟,所有人都到操場上集合。我與鐵道英雄隊的隊長比武切磋,讓弟兄們開開眼。」
「是,虎爺!」
很快,山寨的人都集中在操場。
劉洪和坐山虎也走出來。他看到這些土匪雖然排列整齊,但敗軍之氣仍能一眼看出來。坐山虎的隊伍還是有戰鬥力的,否則不能把鬼子打疼。可上次被伏擊損失太大,讓他們到現在還沒能緩過氣來。
「兄弟們,這位就是上次出手相助的鐵道英雄隊的隊長。這次來拜山堂,是我們的榮幸。按理說,他們救了我們,應該是我們去拜訪他們。現在劉隊長親自前來,大家當面感謝劉隊長!」
土匪們大聲喊道:
「感謝劉隊長和鐵道英雄隊的兄弟救命之恩!」
「不客氣,大家都是打鬼子,理當相互幫助!」
坐山虎說道:
「俗話說,好漢見好漢,伸手要掂量。劉隊長武功高強、槍法高超,今天我就和劉隊長比武切磋,讓兄弟們開開眼!」
「劉隊長,我們先比槍法如何?」
劉洪笑道:「客隨主便。」
比槍法,當然是看誰打得遠打得准。
坐山虎可不會拿蘋果、酒罈來打,那是浪費。
就拿塊比雞蛋小的石頭,在五十步外往拋到天上,不用瞄準甩手一槍命中。
坐山虎的二十響「呯」一聲槍響,那小石頭頓時被子彈擊中,改變方向。
土匪們紛紛叫好。
輪到劉洪,讓拋小石頭的土匪再走出十步。
這是六十步距離,坐山虎臉色微變。
「呯!」
六十步外被拋到空中的小石頭,應聲被擊飛。
土匪們面面相覷,不敢叫好。
「我的槍法不如你。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們說,劉隊長的槍法好不好?」
土匪們齊聲叫好。
「接下來,我和劉隊長比武,領教劉隊長的武功。」
坐山虎向劉洪抱拳。
「劉隊長,請!」
劉洪抱拳。
「虎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