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改變世界

  老馬好像真的開悟了,至於他悟出來了什麼,袁樹還不清楚。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他想要得到的對他最為重要的東西已經得到了,馬氏高足的身份,將在今後給予他至關重要的幫助。

  他想做的一切,從此刻開始,再也沒有任何阻礙了。

  包括他的年齡,也不再是阻礙。

  大宗師馬融的承認足以幫他抵擋住外界的流言蜚語和懷疑。

  如此一想,袁樹只覺得面前的一切豁然開朗,仿佛王陽明在龍場悟出天地大道立地成聖一般,心中再無困惑。

  不過心中沒了困惑是一回事,多了色慾又是另外一回事。

  袁樹把視線投向了那三個小美女。

  秀秀一臉羞澀,但又眼含情愫,略顯激動。

  另外兩人倒是稍有些緊張的樣子,雙手攥著衣襟,不知道袁樹會怎麼吩咐她們。

  袁樹緩緩走向了秀秀,伸手握住了秀秀的手,當著另外兩人的面把秀秀拉到了懷裡,結結實實的抱了一下。

  「我就說我會把你要過來的,以後也會帶你走,一輩子跟著我,怎麼樣,不懷疑了吧?」

  「我一直都相信你的,袁郎……」

  秀秀先是一驚,繼而滿臉紅暈,喜上心頭,聲音細細軟軟的,縮在袁樹懷裡抬頭看他,眼睛裡的情意滿的都快要溢出來了。

  另外兩人呆呆的看著這一幕,顯然大為吃驚。

  袁樹抱著秀秀,對著她們笑了笑。

  「我倆惺惺相惜,早有約定,如今只是兌現約定而已,稍微有些情不自禁,你們很快就會習慣的,對了,今後,你們兩人聽秀秀差遣,我的衣食住行,全交給你們了。」

  說完,袁樹又低下頭,在秀秀耳邊輕聲道:「你就先做我的管家婆吧,別欺負人哈,讓我知道你欺負人,我一定狠狠的踢你的屁股。」

  秀秀聞言渾身一緊,只是「嗯」了一聲,再沒別的話了。

  後面的日子,袁樹就過上了沒羞沒臊的生活。

  若非身體暫時還無法支撐起他的非分之想,估計這小小宿舍也要炮火連天。

  儘管如此,有了一顆心兒全拴在他身上的秀秀的照顧,他也像是個老爺一樣,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秀秀倒不是女紅家務專業的,她是歌舞專業的,身姿柔美,唱歌跳舞均屬一絕,還會按摩,絕對是伺候人的一把好手。

  至於那倆小女子,是一對姐妹,姐姐叫春蓮,妹妹叫秋桐,都是馬氏家生子,姐姐十四,妹妹十二,專修女紅家務,是這方面的好手。

  於是袁樹的生活水平就有了質的飛躍。

  倒不是說之前就不好。

  之前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和許崇兩個搭把手做的。

  砍柴燒水溫羊奶,許崇一身的力氣正當用。

  閒來無事,袁樹用陶鍋燜個臘肉飯什麼的,兩人一起打打牙祭,日子倒也說的過去。

  便宜老爹袁逢不好意思給他過多的照顧,就沒準讓他帶什麼僕人過去,日常吃飯生活什麼的都要自己解決。

  現在有人伺候了,春蓮和秋桐還是做飯的一把好手,儘管都是些燉煮的菜式,倒也不失精細。

  不過比起生活水平上的飛躍,最讓袁樹感到開心的,顯然還得是名聲地位上的飛躍。

  馬融很快就對外正式公布了袁樹成為馬氏高足的消息,這一消息的公布的確震撼了不少人,但是倒也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

  袁樹大殺四方的時候,就有人預料到袁樹會成為下一位馬氏高足。

  等力爭事件結束、十七名犯錯弟子被趕走之後,大家更是認定,以袁樹的功勞與能耐,成為高足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於是弟子、門生們紛紛議論起來,說袁樹僅僅十歲就成為了馬氏高足,又有如此天資才能,往後必然飛黃騰達。

  他們紛紛尋思著,此時不趕快上抱大腿,更待何時?

  本來袁樹在馬氏門生群體之中的地位就十分崇高,現在大傢伙兒更是有了充分的理由與袁樹進一步親近,於是袁樹那小小的宿舍也體驗了一把車水馬龍的待遇。

  前來拜見袁樹的門生們還有部分弟子都快把他宿舍的門檻兒踏平了。

  於是袁樹不得不分出部分精力來進行社交,同時對外放出風去,說馬融允許了他代為傳授課程,所以之後他會找個時間給大家正式亮相一下,請大家多多捧場。

  那這也沒話說,人家是明明白白的馬氏高足,又通過自身能力打遍馬宅無敵手,能耐放在那邊,這個時候就不是討論年歲的時候了。

  外頭發生的事情,還是袁樹自己說,盧植才知道的。

  他燒了三天才退燒,之後又在床上躺了小半個月才堪堪康復。

  也就是袁樹這邊的照料比較好,加上盧植自己身體不錯,扛了過來。

  這年頭又沒有啥抗生素之類的藥品,傷風感冒一個不好是能要人命的,盧植能扛過來,只能說明他的免疫系統比較給力。

  而且這一病,他也回過味兒來了。

  他自己確實不是格物致知的那塊料,沒有那麼好的悟性,道沒有悟出來,反招惹了一身病,差點嘎掉。

  於是他進行了深刻反思。

  「看來,袁君說的對,格物未必能夠致知,就算能夠致知,萬一因病喪命,也是得不償失,這種方式很難推廣……咳咳咳咳咳……哎喲喂……」

  坐在病床上,喝著袁樹給他端來的熱湯,盧植又是感動,又是羞愧。

  「這些日子,多謝袁君的照料了,這份恩情,盧某牢記在心。」

  「你我同門,何須在意?」

  袁樹搖了搖頭,笑道:「倒是能讓盧君明白致良知不能靠外物,那便足夠了,如袁某所說,良知在人心中,只看人是否願意去遵守良知,以及如何將良知轉為與之匹配的行,這才是要點。」

  「是的,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

  盧植一邊喝湯,一邊點頭道:「良知的確存在人心中,只看如何去行,袁君,你現在已是馬氏高足,之後也是要代表師尊為門生授課的,你可有更好的想法了?」

  「盧君如何看待?」

  「何不將你的這一套學說整理一下,擴展一番,然後一邊傳授古文經學,一邊自己講學?」

  盧植似乎已經考慮到了這件事情,認真道:「致良知與知行合一,如此精妙的學說,不該只有我一人聽過,袁君,你不是說,若要拯救世人於水火,唯有成為聖賢嗎?」

  「的確如此。」

  袁樹笑著看向盧植:「盧君願意認可我?」

  「你才十歲,已有如此覺悟,我年長你十六歲,尚且渾渾噩噩,如今一朝醒悟,哪裡還有別的想法?」

  盧植感嘆道:「袁君,你說的對,當今大多數的士人已經沒有精神基礎,唯有物慾橫流,所以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我苦學多年,博覽群書,都沒有找到解決之法,但你卻找到了。

  如果,你真的有成為聖賢救國救民之志,那麼,我願意傾力相助,把你所思所想發揚光大,讓更多人知道,成為一門新的學說,以此重塑士人精神!如此一想,我心中已經充滿了動力!」

  盧植喝完了熱湯,把碗放在一邊,一伸手,抓住了袁樹的手。

  「過去,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實現心中所想,而袁君,你為我指了一條路,哪怕這條路現在荊棘遍地,但我也願意同你一起披荊斬棘,將這條路開闢出來,袁君,你覺得如何?」

  袁樹大喜。

  他立刻用另一隻手覆在了盧植的手上。

  「我雖有開闢道路之志,可僅以我一人之力,是遠遠不夠的,盧君志慮忠純,剛直不阿,學識淵博,允文允武,若願相助,袁某幸甚!大漢幸甚!天下幸甚!」

  盧植被連著戴了四頂高帽子,頓時有些迷迷糊糊樂樂呵呵,便暢快地笑出聲來。

  往後幾日,他一邊養病,一邊就拉著袁樹不放他走,從早到晚,都在與他談論有關致良知與知行合一的事情。

  如何讓人們意識到心中良知所在,如何讓人們願意遵循心中良知辦事,如何在外界壓力之下堅守心中良知,如何應對可能會遇到的詰難、非議。

  一門全新的學說需要有很多的內容組成,致良知與知行合一是精粹,也是這一門學說的主旨,但是除此之外,還需要足夠多的內容撐起一個新的世界觀,且構造一套切實可行的方法論。

  要讓人們理解,要讓人們跟著做,要讓人們看到成效,要讓他們從心底里接受,然後推廣為普世世界觀。

  在理想崩塌、物慾橫流的社會裡開闢新的道路,重塑人們的精神基礎,重新建立理想的道路,這絕非易事。

  盧植學問紮實,引經據典,將自己格物那幾天和養病期間所想到的東西全部告訴了袁樹。

  比如盧植覺得致良知這三個字所包含的內容實在是太多,是典型的微言大義,包括知行合一,也是典型的微言大義,為了避免在傳習過程中有所歧義,應該進行非常徹底乾脆的解讀。

  並且他進一步覺得致良知與知行合一都是對於個人的修養,是人重新樹立內在精神和理念的內容,如果僅限於此,那就是一門修身的功夫,和現實政治關係不大。

  他強烈建議袁樹把這些內容運用到現實政治里,找到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認同點,成為開宗立派的一代宗師。

  對此,盧植最開始的建議,就是要構建一個關乎於政治、民生、國家未來的學派共同認知,即人人成為聖賢的同時,又該如何改造這個滿目瘡痍的現實世界?

  個人的修養品性是可以了,那麼國家呢?

  諸子百家各有其關於國家政治的理論,而袁樹若要創立新學問,也需要一個相關的理論才可以。

  盧植認真的建議袁樹給這門學問添磚加瓦,真的把這門學問給立起來。

  對此,袁樹沉思良久,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最開始我倒沒有想那麼多,因為我覺得人的精神立不起來,就談不上重塑社會,不過盧君這麼一說,我倒也覺得有理,小目標要有,大目標也要有,這都是不能少的。

  諸子百家的理念都是立足於當時的社會,他們觀察了當時的社會問題,各自產生了解決問題的辦法,由此創立學說、吸引門徒,進一步試圖實現自己的理念,而我們,也應該立足於當下。」

  「立足於當下……那……」

  盧植緩緩道:「外戚專權,宦官亂政,地方上貪官污吏橫行,官府豪強互相勾結,欺壓良善、兼併土地,更兼把持選官任官之事,所舉孝廉皆親眷之徒,以至於善鑽營者高官厚祿,一心為國者埋沒於鄉野,這些,都是問題。」

  袁樹點了點頭。

  「既如此,咱們就針對這些問題,提出專門的解決方案,糅合一下,使之成為我們的理念,再看看如何通過致良知與知行合一的方式去解決這些事情,從而形成一套完整的學說。」

  「便是如此了!」

  盧植十分興奮,雙目放光,仿佛身體的病痛已經全然消失,心中唯有一個念頭。

  改變世界。

  延熹八年十月的一個夜晚,一個二十六歲的青年人和一個十歲的孩童在一間小小的宿舍內興奮的談論著改變世界的宏大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