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綏靖政策
程醒在電腦上輸入:
「其他都好說,我樂於見到小王子的作品被登上《文藝界》這樣嚴肅一點的雜誌,這更有利於作品的傳播。唯一的問題就是稿費的問題。您知道的,我沒法聯繫上小王子本人。」
過了會兒,對面田振磊回消息了:
「真的沒辦法嗎?如果因為稿費這樣的問題而無法刊載,那可太遺憾了。」
程醒咬了一會兒嘴唇。《文藝界》的主編親自來邀稿,這如果是擱他自己身上,他能吹十年。可人家約的是小王子的稿,這就不能有情緒了,要保持理智。
「我從來沒要過打賞之類的,但是還是有很多讀者打賞,現在賺到的錢已經有兩萬了,跟平台對半開後,還有一萬,」程醒輸入道,「我創建了一個專用的銀行帳號,把錢都存在帳上,等以後找到小王子了,就還給他。」
「可以啊!」
那邊田振磊興致勃勃,說:「我們這裡也創建個帳戶,發一篇,就往裡面打一筆稿費。說實話,稿費也沒多少。我主要是覺得,這件事需要有人做。」
程醒一瞬間就熱淚盈眶了:「我看到小王子手稿的時候,也有這種使命感,覺得我必須要做這件事。實不相瞞,最初我在很多人眼裡都像個小丑。感謝您的理解和共振,讓我感覺我不是孤軍奮戰了。」
田振磊說:「應該的嘛。好的東西就是好的東西,先驅就是要站在審美前線,對撈逼說NO。我要是不認可小王子,難道把市場讓給某·些·作·家·?」
程醒不敢接話,他感覺田振磊這一棍子能打翻一船人。田振磊又說:「我還打算在雜誌上登個尋人啟事。不,尋作者啟事。只要有小王子線索的,都可以報給我們。」
程醒說:「這樣好嗎?你們可是《文藝界》啊?」
田振磊說:「有什麼不好的?你不覺得,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荒誕的隱喻嗎?狀似高雅實則低俗的在殿堂,狀似低俗其實高雅的卻蟄伏於人間。該打雷了,該驚蟄了!《文藝界》算個屁啊!以後爭取讓他上《長江》!」
程醒咋舌,「《文藝界》算個屁」這種話,也只有它的主編才有資格說了。他連附和都不敢。
……
「《西河文藝》算個屁啊!」
王子虛說完,忽然覺得通體舒泰,從頭髮絲到每一個毛孔都很爽。
這不止是發泄的爽。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終於打破了一直背負在肩上的沉重枷鎖,找到了工作的妙諦。
「要團結同事知道嗎?」上班第一天前一晚,父親拍著他的肩膀教導,「不要學我滿口髒話了,屌東西屌東西的,不文明。屌東西。」
他確實一直奉行著這個政策,結果他發現,他是想團結別人,可是別人不來團結他。
以前有個同事賭球,找他借兩千塊錢填坑,後來一直不還,再後來調離單位了。走的第二天就拉黑王子虛微信,氣得他鬱悶好久。
苟局走馬上任,他也鞍前馬後辦過事。只因一次苟局想違規報銷一筆小錢,他拒絕在經辦人上簽字,從此被苟局冷淡相對,以前的奉獻全成了白忙活。
更別提上次迎檢前,領導安排他和郭冉冉搭班子,嘴上說是讓老帶新,實際上卻沒明確上下級,郭冉冉純把他當做幫忙的來看待,自己科室的一堆活兒都推給他做。
在整個單位,都不會有一個老實如王子虛的人,會毫無怨言地幫別人科室做事。更別提不圖進步的人,恨不得連自己的事情都不願做。
郭冉冉剛出校門就進院門,估計不明白這些職場上的道道,他也沒仗著前輩的身份去教,只希望用身體力行讓郭冉冉明白,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無私去做,不要活成一個斤斤計較的人。
沒想到郭冉冉理所當然承下了他的情後,反手就背刺他一刀。
如果不是這一刀,他還不會痛得這麼厲害。忍了那麼多年了,多忍這一次又何妨?但這一刀把他扎醒了,他悟出一個道理:
以鬥爭求團結,則團結存;以退讓求團結,則團結亡。
通俗的說,這個世界是一個欠操的世界,欠操的世界裡有很多欠操的人。他們聽不懂高級語言,崇高、奉獻之類的,你要是按那種邏輯跟他們共事,他們只會想盡辦法來操你,你只能把他們操一頓,他們才能懂:哦,原來這個不能操啊。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孔子有教無類,連他都並非對所有人一視同仁。王子虛曾想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但現在他發現,有些人根本不配。
所以,他現在坦而然之地說出了這句話:
「《西河文藝》算個屁啊。」
噁心自己,不如噁心別人。這才是生活的終極小妙招。
「王哥。」刁怡雯站起身,臉上掛著歉意,「你誤會了,我們剛才沒在說你。」
宋應廉說:「是啊,咱們就閒聊,偶然聊到你了。咱們還說,王哥伱那天力挽狂瀾,操作為人稱道呢。」
三人馬上附和,相互望望,眼睛裡滿是真誠。但還是有一些演技的成分不經意間漏出來。
「你確定我是為人稱道,而不是遭人背後講壞話?」
王子虛說完,眾人一陣沉默。
他忍不住冷笑,走進來,大馬金刀貼著刁怡雯身旁坐下。
小姑娘趕緊挪屁股讓位子,卻不敢站起身,小心翼翼偷眼打量著他。
木沙發能坐的空間就這麼點地方。宋應廉看到他幾乎貼到刁怡雯身上,頓時目呲欲裂,但又敢怒不敢言。
王子虛和藹地說:「你們不是說我平時跟你們交流少嗎?我一想也確實。是交流少了,這就來跟你們說說話,聊聊閒篇。」
刁怡雯尷尬一笑,郭冉冉昂起頭說:「可是,王哥,你坐在這裡,我們放不開,你考慮考慮我們的感受啊!」
王子虛還在和藹地笑:「嘿嘿,那你們剛才在背後編排我,就考慮過我的感受啦?背後能講我壞話,當面嫌我讓你們放不開,我都沒嫌你們呢!」
王子虛說完,在場眾人盡皆冒汗。
刁怡雯細聲細氣地說:「王哥,是我們不好。剛才他們有點嘴上沒把門的,對您有點不尊敬,我給您道歉。您要是有意見,多批評,多指正。我們都是剛參加工作,沒有社會經驗,需要您這樣的老前輩多指導,多提點。」
王子虛揚起眉毛,說:「這話倒是說得滴水不漏,我要是有你這麼能說會道、能屈能伸就好了。不過你別拿剛參加工作說事,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可不敢在背後說同事壞話。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我還是單親家庭呢,我沒媽教,你們媽媽也沒教嗎?」
(本章完)